相对学生时代, 袁忆谣更有女人味儿了。
波浪长发，半职业套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颇有职场风情女郎的感觉。
“还真是你们啊。”袁忆谣笑道, “我还怕我认错了呢。你们和上学时比，变化挺大的。”
哪种变化呢。
变老了？变美了？
袁同学才不会说，让你自己品。
许宁夏和梁嵘对视一眼, 谁都没想应承, 场面一度有些尬。
但梁嵘也还好, 毕竟不和袁忆谣一个班, 讨厌她，也不过是单纯的看不顺眼, 以及她和许宁夏的那点儿过节。
“好久没见。”梁嵘说，“你变化也不小, 走马路上我可不敢认。”
袁忆谣还是笑, 眼睛扫过许宁夏的脸, 又说：“你们是想看展吗？这个展正好是我们艺术公司主办的，我可以直接带你们进去。走个后门。”
说这话时, 她还掩掩嘴, 俏皮地眨了个wink。
许宁夏和梁嵘：“……”
我们差这五十块是吗？
梁嵘笑笑：“不了，没打算看。诶, 我听说你去美国了呢？这是回来出差？”
“哪有啊。”袁忆谣摆摆手，“之前就是去念个书。是工作了一段，但前年就回来了。你们呢？一直在北城发展？”
不待梁嵘说话，袁忆谣赶紧把矛头调转到许宁夏身上。
“宁夏,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皱了皱眉，表情关切, “是不是之前比赛的事？我也看微博了，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她抄袭被举报？
许宁夏不说话，原是想着反正就是意外碰面，最后客套两句完了，没必要如何。
现在看来，人还是不能太善良。
许宁夏上前一步，浑然天成的韵味和风情，不需要挤眉弄眼，一个漫不经心的浅笑，就足以惊艳。
“是挺可惜的。”许宁夏说，“不靠着炒作我，蹭我的热度，那节目扑的悄无声息，连第二季都没有了。”
袁忆谣笑容一僵，有一瞬没装住，眼里划过嘲讽。
许宁夏知道她想的什么，无非是你一个抄袭的，还有脸说热度？
但事实就是，那个节目最开始出圈，利用的就是许宁夏的这张脸。
“对了，我和咱们班长一直有联系。”袁忆谣换了话题，“听她说，好像圣诞节那时要搞个什么联合同学会，和二班他们。你们要是有空，来一起叙旧啊。”
说完，有同事叫袁忆谣过去，可算是把这杯白莲茶端走了。
许宁夏和梁嵘也离开六楼。
等到五楼时，梁嵘憋不住开始吐槽。
“她怎么一点儿没变呢？”梁嵘翻了个白眼，“还这么茶里茶气的。”
许宁夏呵呵哒：“怎么没变？那鼻子垫那么高。”
梁嵘我去一声：“还真是垫的？我就说，看得我别扭。”
说着，又杵杵许宁夏胳膊，问：“你还记得你和她打起来的事吗？”
“……”
“声明，我没打她。”
许宁夏以前有个习惯，并且沿用至今——随身携带画本。
那时上课，尤其数学、物理这种理科科目，许宁夏要是想不睡觉，就会偶尔偷偷画上两笔，提提神。
画本累积起了一本又一本。
有段时间，许宁夏去墓地看木依蓝时，会把自己觉得画的好的作品带过去，给木依蓝看看。
久而久之，画本也成为许宁夏极为私人且重要的东西。
某次课间，许宁夏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事情来得急，许宁夏没能把画本收拾到书桌里，就走了。
等她再回来，她的画本就被橙汁给泡了。
泡的还正好是她刚画完的那一页。
这幅画，许宁夏很喜欢，想着过几天是木依蓝的忌日，就给妈妈看这幅画。
这下，没了。
一旁的袁忆谣这时候唧唧索索走过来，小声说：“许宁夏，不好意思。刚才有同学撞了我一下，我就没拿住饮料。”
许宁夏一向不喜欢袁忆谣。
太假，太做作，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之前的校文艺展演，袁忆谣也有节目，临上场前，她的裙子不知道被谁弄脏了。
袁忆谣急的哭半天，然后跑过来问许宁夏是不是最后离开化妆间的？
当时所有人都看向许宁夏，那意思好像要是她最后离开，这案子也就破了。
许宁夏受不得冤枉，拉着袁忆谣去找老师，请老师调查。
结果自然与许宁夏无关，袁忆谣也没道歉，只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嘴，误会了。
梁子就这么接下。
但许宁夏做事一码归一码，袁忆谣这波道歉还是挺诚恳的，她就不想计较了，便说：“算了，没事。”
她语气或许有些冷了，可谁平白失了东西能高兴？
但袁忆谣一下红了眼眶，眼泪说来就来，诺诺地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跟她要好的女同学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许宁夏，不就一个画本吗？你家里那么有钱，还在乎啊？干什么不依不饶的？谣谣都道歉了。”
“……”
许宁夏有点儿懵，她说什么了吗？
“我没事，小倩。”袁忆谣擦着眼泪说，“那个画本一看就很贵，我、我赔。”
孟倩说：“赔什么赔？你又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自己把本子摊在桌面上！真那么重要，干什么不收好。”
三言两语，一波同学围观过来。
袁忆谣哭得更厉害了，有人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就哭。
有喜欢袁忆谣的男同学出来做和事佬，孟倩闹的更欢，说什么许宁夏是仗势欺人……
许宁夏这脾气，能忍才怪，肯定是对吵。
吵到最后，这件事莫名其妙传出去，成了许宁夏和袁忆谣打起来了。
以至于许宁夏那段时间总被同学们指指点点，每次都气得梁嵘听不下去，要去找袁忆谣算账。
会哭了不起啊！
许宁夏也气。
但气归气，她更后悔一时冲动把画本给扔了。
那画本是她在一家独立书店偶然买到的，老板说上面的画是和一位英国画家的联名款，以后不会再出了。
许宁夏想把画本再捡回来，鼓起勇气去了垃圾桶，却已经不见……
现在回想起来，袁忆谣算个什么，关键是那画本是什么样来着的呢？
许宁夏怎么都想不起来，憋急了，有想法真去买点儿忘不了。
她这记忆力，是不行。
“你说这袁忆谣是不是嫉妒你？”梁嵘问，“因为以前毕业的那个校草学长喜欢你。”
校草学长又是谁？
许宁夏皱了皱眉：“她不是喜欢江肆吗？”
“那完了。”梁嵘摊手，“这下不得嫉妒得上天。”
“……”
因为这个插曲，许宁夏和梁嵘换了家商场，去了她们常去的那个。
快六点的时候，江肆来了条微信。
江肆：[心心，我回来了]
这条发完，就是老样子，“江肆”和“对方正在输入”来回转换。
许宁夏这会儿可不急，她到底看看江肆能说出什么来。
约摸过了将近一分钟，消息来了。
江肆：[你在哪儿？]
许宁夏抿着嘴直笑，瞧把他在意的。
心心：[和梁嵘逛街]
心心：[你要来接我吗？]
这次，江医生秒回：[好]
许宁夏和梁嵘嘚瑟男朋友来接，气得梁嵘骂了句有异性没人性，开着她的小Cooper麻溜走人，拒吃狗粮。
许宁夏找了家咖啡店等江肆。
脑子里还在琢磨画本的事。
她记得她特意找了杨阿姨，问杨阿姨是谁负责别墅区的垃圾桶？
杨阿姨跟她出去看了一圈，纳闷明明还没到收垃圾的时间，怎么东西就找不到了呢。
这在当时也一度成为杨阿姨心中的未解之谜。
而现在，旧事再次浮出水面，许宁夏总觉得她差一点点就能想起来那个消失的画本长什么样了。
就差一点。
正想着，梁嵘又来了微信。
嵘easy：[我们二班班长刚才联系我了，还真要搞同学会！]
嵘easy：[你去吗？]
夏天不宁静：[兴趣不大]
嵘easy：[同]
嵘easy：[你要是不去，我肯定不去]
半小时后，江肆到了商场。
他略有些风尘仆仆，黑色长款风衣，衣角翩跹，高大修长的身材，鹤立鸡群。
在人群中锁定到许宁夏，他快步朝着她径直走来。
“你急什么？”许宁夏好笑道，“我又不会跑。”
江肆定了定，说：“时间不早了，怕你肚子饿。”
是有些饿了，逛那么久。
许宁夏上前挽住江肆手臂，笑着说：“那咱们去吃饭吧，这里有家泰国菜还不错。”
“好。”
江肆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舒了口气。
他们在商场的餐厅吃了饭，之后又随意闲逛消食。
谁也不提要走，谁都藏着心思。
有时候男女之间并非因为性别不同就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只是这种看破不点破的拉锯，也是番情趣。
但许宁夏今天战斗力不足，累了。
想回去躺铺了好几层被子的床。
看到一家专门卖香薰精油的店，许宁夏拉着江肆进去。
导购员上前介绍，许宁夏婉拒，说自己要是有了中意的，再来麻烦。
挑了几款，许宁夏问江肆哪个好闻？
江肆说：“都好。”
典型的直男回答。
“必须选一个。”许宁夏逼他，“哪个？”
江肆又闻了一遍，闻到鼻子失灵，这次是真的哪个都好了。
因为都一个味道。
“那算了。”许宁夏怄气，“既然你选不出就不买了。我本来打算放你卧室的，我闻着还舒服些。”
说罢，她作势把香薰放回去。
手腕被握住了。
许宁夏压着嘴角的笑，绷着脸转过头，问：“干嘛？”
“这个。”
江肆指着味道是小苍兰的那瓶香薰，说道。
许宁夏有意刁难他：“为什么是这个？”
江肆坦然：“你刚才闻它的时候，笑了下。”
“……”
让他选香薰，提她干什么。
许宁夏感觉自己被撩了，不服气道：“你这人就没自己的主见吗？我让你选，你喜欢哪个啊？”
闻言，江肆牵着许宁夏去了旁边的货架，指着其中一个，说：“我选的话，选这个。”
让他有主见，他又一下子太有。
许宁夏腹诽，拿下来一看——山茶花香。
很好，二撩。
她可真是小瞧江某了，纯和撩之间也能无缝切换。
两次失败的许宁夏只得偃旗息鼓，最后拿了小苍兰和山茶花两种香薰。
走出店铺，她捏了捏某人的手，江肆停住，看向她。
“每天晚上给我做饭？”
“嗯。”
“下了班就来陪我？”
“嗯。”
“那我要是腻了烦了呢？”
江肆垂眸，思考后道：“我带你出去玩。”
“……”
这直男和不直男也能无缝切换啊。
许宁夏败的心服口服，抱住江肆手臂，再装不下去，露出甜蜜的笑容：“那我就跟你混了。”
江肆轻触了下她的脸，弯弯唇：“好。”
两人再去趟超市，买些日用品。
许宁夏兴致勃勃，什么都拿双人份。
江肆看着她，也都由着她，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路过儿童玩具区，有卖那种乌龟玩偶，许宁夏忽然想起来了，问：“你来北城了，江阿忍怎么办？”
反应了下，江肆才意识到这名字是乌龟的。
“我拜托高焰照看了。”江肆说，“他会去喂食。”
许宁夏这就放心了：“我还挺喜欢江阿忍的，那么随主人。”
“……”
江肆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怎么就和乌龟产生了联系。
但要说动物像人的话，他觉得许宁夏非常像猫，雪白的猫，慵懒里有她的优雅，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住。
许宁夏不想江肆这还联想起来了。
不过说她像猫，有一点她得认，那就是——懒。
这点，梁嵘也说过。
而话既然提到这儿，许宁夏又不由得想起小白来。
“我们把小白交到的那户领养人家，你们后来有联系吗？”许宁夏问，“你还有去看过小白吗？”
有。
但小白在许宁夏离开北城的第二年，因为急性肾衰走了。
江肆不想告诉许宁夏这件事，只说：“去过。照片应该还在，我找找。”
“好啊。”许宁夏忽而非常期待，“给我看看。”
过了会儿，江肆找到照片，递给许宁夏。
看到小白的那刻，许宁夏眼眶有些酸热。
除却那份人与动物间的感情以外，小白也是她学生时代一个标记啊。
许宁夏越看越怀念，忍不住隔着屏幕伸手摸摸小白的脑袋和耳朵。
视线向下，在看到小白琥珀色的眼睛时，愣了愣。
许宁夏有些茫然地看向前面的男人。
他低着头，刘海稍挡住了眉眼，正在挑选她爱吃的零食。
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好像她能否吃上顺口的零食，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
许宁夏握紧手机，一时哑言。
——“为什么喜欢小白？”
——“眼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