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瓶酒最烈◎
周柏寒的母亲叫曾婉, 人如其名,温婉善良。
和周秉白在留学时相识相知相爱。
曾婉只是一个小康家庭的普通人,父母都是高中老师, 她是医学博士,是当时医学院唯一的中国留学生。
曾婉的能力在周家眼里不算什么。
周家世代从商, 不会选一个什么家庭背景都没有的儿媳。
曾婉是个有思想的人, 她不觉得自己和周秉白之间有什么差别,也不觉得爱情有高低贵贱之分, 相爱只是建立在三观契合的基础上,如果用背景去衡量配不配得上简直玷污了纯洁的爱情。
后来周秉白父亲找她, 以前途要挟她时她犹豫了, 最后以父母恐吓她,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周家手段的厉害。
国内的母亲打电话痛哭说每天凌晨两三点都会有一群人砸门, 报警没用, 警察来了后对方称自己喝醉酒敲错门, 最多口头教育关押一晚, 最后不了了事。
一而再再而三, 年迈的父母被吓的神经衰弱。
让曾婉最终放弃爱情的是一场人为制造的车祸, 当时父亲浑身是血却被凉城所有的医院拒收。
那是周秉白父亲给曾婉最后的警告,答应只要她离开, 就会立刻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救治。
可悲的是在她和周家选择面前, 周秉白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她。
曾婉回国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 她瞒着所有人生下了这个孩子,但最后还是被周家人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像周家这样的大家族, 血缘关系很重要, 即使曾婉未婚先孕, 但孩子是周家的种。
他们要把孩子单独带走, 曾婉拼命拦着不让,最后两人被一起送回美国。
那时周秉白结婚不到一年,新婚妻子怀孕六个多月。
周柏寒于周家而言,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没人瞧得上他们母子,曾婉整天被周秉白的新婚妻子当保姆随意使唤,端茶倒水,端盆洗脚。
家里有那么多下人,衣服不让其他人洗,指明让她洗,而且必须手洗。
如果她不听话,就不让其他人给周柏寒饭吃。
那时周柏寒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那两年,没人把曾婉当人看,下人嘲笑她是上不了台面的情人,周秉白的妻子恨她是小三。
在周家没有母凭子贵一说。
周柏寒是周家长子,但对外宣称是养子。
周家人太狠,对外人狠,对一个母亲也狠。
曾经那个骄傲的医学院唯一的中国留学生,后来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周柏寒五岁的时候,曾婉自杀。
怕自己离开后,周柏寒受苦,曾婉买了一份自杀理赔,寿命类保险购买两年后自杀赔偿,最高金额二十万。
周柏寒平日喜欢黏着她,但那天她用五美元把他哄走。
说到这的时候,周柏寒眼眶通红,天在变暗,雪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说:“她允许我去超市把喜欢了很久的蜘蛛侠模型买回来。”
“我回去的时候,血已经渗透了被子。”
实木地板和血的颜色接近,他光着脚跑过去,踩进血滩,被溅一身。
少年跪在床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天,洛杉矶下着大雪,没人注意到他光脚走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都带着血。
心被刺痛。
陈季竟比他先落泪。
没让他看到,偷偷抹掉。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蒙了视线,眼眶湿润。
母亲的事是他内心禁地。
每年除了祭日这天,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
周家二公子和他母亲死于车祸,周家不能没有继承人,之后周柏寒被迫开始了继承人培养之路。
周秉白告诉他,要想稳坐继承人之位,就必须心狠手辣。
但凡有一丝软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于是,母亲留下来的那只狗被人下毒毒死了。
他身处狼窝,他们企图把他驯服成一只听话的羊。
而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陈季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看他。
他眼中平静无波澜,与她对视,低头吻了吻她的长发。
想起她曾经问他‘对背叛者最狠的惩罚是什么’,他不假思索道:妻离子散,孤独终老
原以为是对她说,没想到是在和自己说。
陈季裹紧披肩,喃喃道:“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她苦笑:“你说完,该我了。”
说完,她觉得不对劲:“怎么变成深夜互相倾诉故事了。”
“能有个倾诉的人不是件是庆幸的事吗。”
是不是庆幸的事她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过倾诉对象。
曾经信任的朋友最后还在她心头捅了一刀。
习惯了把自己蜷缩在壳子里与外界隔绝,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从头吧。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屈辱。
从来没想过陈儒忠会把心眼使在亲人身上。
那时候宁善贞每天都在和他吵闹,没被抓住把柄的陈儒忠说她一天天没事干就会无理取闹。
陈季记得那天放学宁善贞把她接到家后没有进屋,说了句‘怕影响你,我和你爸去外面谈点事情’
陈儒忠约宁善贞谈话的地方是在小区门口的酒店。
房卡是陈儒忠给她的,但刷卡打开房门后屋里的人却不是陈儒忠。
宁善贞发觉不对后想跑,对方大跨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摔到床上,把掉她外面的外套,然后脱掉自己的。
时间卡的刚刚好,衣服脱掉后,陈儒忠带人进来,嘴里喊着‘捉奸’
视频全程录像,宁善贞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什么事都没有,陈儒忠看垃圾的眼神一脚把她踢开。
旁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酒店套房,一个陌生男人,一个已婚女人,女人头发凌乱的躺在床上,两人的外套都已经脱下。
宁善贞压根不认识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一口咬定他和宁善贞有婚外情。
陈儒忠当场狠狠的给了宁善贞一个巴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丢人,乖乖净身出户什么事都没有。”
宁善贞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儒忠策划的,可没有证据证明他自导自演这一出栽赃陷害的戏。
那天宁善贞站在酒店天台上,正准备跳下去的瞬间,听到陈季在身后喊她。
陈儒忠回到家恶人先告状,陈季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会背叛家庭的人。
宁善贞是个好面子的人,陈季害怕她会做出什么事,发疯般的摔门跑出去,她庆幸自己当时跑的够快。
宁善贞虽然被救了下来,但和死了没有区别。
后来就是出了车祸,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说:“不忠即是罪。”
他叹了口气:“但只要妈在,家就还在。”
这也是陈季唯一庆幸的。
如果没有宁善贞,她撑不过前几年黯然无光的日子。
看了看时间,她说:“该吃药了。”
倚靠吧台,拿出那个显眼的绿箭盒,含了一小口水把药咽下去。
知道他想说什么。
药已经吃了第五年,刚开始她有自残倾向,现在好多了。
从重度到轻度,这中间经历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身后是酒柜,曾经是给陈儒忠准备的,上面摆满了好酒,冲他扬扬下巴:“随便喝。”
他摸了摸兜,踩着拖鞋走过去,自然的搂过她的腰,笑问:“哪瓶酒最烈。”
她抬起头,指了指最上面那一层,勾唇:“那瓶。”
说完,想起他有胃病,喝不了烈酒。
手指突然被冰了一下,她回头,发现中指上多了一个戒指。
她眯起眼睛:“几个意思。”
他抬起自己的手:“我让人把单戒做成情侣戒,全球仅此一对。”
“知不知道戒指不能随便乱戴。”
“戴都戴上了,你说怎么办。”他撒娇似的耍赖。
陈季耸肩:“这有什么,摘下就行了。”
“不行。”他握住她的手,“先戴着,无名指上的以后再戴。”
“我们有以后吗。”她反问道,气氛瞬间变低。
他沉默半分钟,说道:“有。”
“想了这么久?”她打趣道。
他笑笑没回答,抱紧她:“回来的时候去了趟法国艺术展,看了眼你的画。”
“有什么观后感。”
“你在写实。”
画名为《夜戏》,内容是穿着华丽的女人在海边跳舞,海的尽头是望不尽的深渊,女人双手高举过头顶,细看,双脚被捆绑着。
一场以自由为名的舞蹈,却寸步难行。
她的心向往外界,宁善贞是那道枷锁。
陈季一愣。
他是第一个真正看懂这幅画的人。
两人对视,什么都没说。
他看向窗外:“雪停了,要不要去堆个雪人装点院子。”
陈季还在想着她刚才问的问题,他的回答明显犹豫了。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她回过神:“好。”
经常能在画室看的楼下有别人堆好雪人,她一直想自己堆一个。
分工合作,周柏寒滚大雪球作雪人的身体,陈季滚小的作脑袋,结果两人没注意,滚了两个一样大小的雪球。
不能说陈季滚大了,也不是周柏寒滚小了,但两人没想着把其中一个再滚大,而是想到堆两个雪人。
滚着滚着,陈季随后一说,普通的堆雪人演变成比赛堆雪人,最后等宁善贞起床让她选择哪一个雪人堆的最好。
胜者……胜了再说。
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连堆雪人这种比赛也要争第一。
陈季把家里唯一的胡萝卜插上,周柏寒把自己的冷帽戴雪人头上。
别说,这雪人还真挺帅。
陈季:“你这有点过分了!”
他挑眉:“凭实力说话。”
两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在夜幕降临之下久违的又当了一次小孩,打雪仗谁也不让谁,结果陈季为了从后背偷袭他,脚一滑扑倒在自己的雪人上。
雪人当场被损坏。
周柏寒掸掉她头上的雪,幸灾乐祸道:“这就没有比的必要了吧,奖励那就……”
“做梦,门都没有!”
“梦不就应该是在天黑后做的吗。”
此做非彼做。
【作者有话说】
陈儒忠酒店栽赃陷害手段根据身边真实事情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