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很震惊。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随后,问我道:“为何要为夜叉建庙?”

  “别得仙人有庙,夜叉当然也要有。”我道,直接把夜叉划进了自己的地盘。

  “夜叉并非福星。”魈言简意赅。

  我懂得他的意思,反驳道:“夜叉虽然不是福星,但夜叉降妖伏魔,帮助过路人。难道对于过路人来说,夜叉不算是他们的福星?”

  见魈没说话,我举出一个实例。

  “在我小时候,魈不也救了当时手无寸铁之力的我吗?如果,那时候没有魈,我恐怕早就寄了。”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随即用更坚定的语气告诉他:“所以,在我看来,魈就是我的福星。”

  魈镇守璃月百余年,肯定救了许多人,也肯定在暗地里护了许多商队平安。如果这还不算福星的话,那怎样才算是福星?

  待我说完后,魈沉默了很久很久。从侧面看去,能够看到他长长的如蝴蝶翅膀般的睫羽,睫羽轻轻扇动着,少年仙人本身就长得极好看极好看,用“绝色”来形容也不为过。此刻,他安静的站在一旁也很赏心悦目。

  我不知道魈在想些什么,便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起我的宏大建筑理想,想要让魈放心:“不用担心啦,我已经邀请了超级厉害的设计师来设计五座庙宇,保证设计得很好看。”

  超级厉害的设计师卡维拍拍胸口说包在他身上。

  “嘿嘿所以魈不要担心啦,到时候我们一定把你的雕像,雕得高大威猛,超级可爱!”

  魈:“……”

  “一座。”他突然说道,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着眼睛看他。魈的声音有点低,见我没听懂,他便又解释说:“一座便好。”

  “你……”鎏金色的眼睛看着我。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我,竖起耳朵认真听。

  “无事。”他似乎有些懊恼的说道。

  说完后,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

  *

  凡人供奉仙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说夜叉也是仙人,但凡人却不供奉夜叉。就像他自己所说,夜叉并不是福星,不能招揽富贵,庇佑世人安康。

  但……

  魈有些愣愣的,他轻轻的展开一份信。这是许多年前,还是小女孩的少女,写给他的一封告别信。白纸泛黄,却无任何破损,信被他保管的很好。

  他把这封早就熟记于心的信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字扭扭歪歪,但每个字都能看出写者的认真。

  她曾很认真的给他写了这封信,这封告别信。那时,她年岁小,却用稚嫩的笔尖写下嘱咐的字样。

  她写道: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晕倒在雪地里了,雪超级冷的。

  而现在,她长大了。

  她认真,坚定的对他说:他是她的福星。

  福星……

  从古至今,夜叉和福星从未一齐出现,而今,她却说,身为夜叉的他是她的福星。

  魈原是想反驳,毕竟从没一个人把夜叉当做福星。

  而她却说:“如果不是魈当时救我,我肯定就寄了。所以,魈就是我的福星。”

  魈沉默,他无话反驳。

  五夜叉庙……

  福星……

  身背业障的他……

  如果真得要建的话……

  魈道:“一座……便好”

  他是她的福星?不,或许交换下位置就好。

  她是他的福星。

  她曾在大雪中,发现他,带他回去。

  她曾带着他深入璃月城,看烟花绽放,探人间烟火。

  她也曾为他放飞两盏写满着“他的愿望”的两盏宵灯。

  他依旧记得那两个愿望。

  一个是:希望他永远快乐幸福。

  另一个则是:希望每一天都能和织奈一起玩。

  在她离开以后的每年海灯节,魈有时也会走在璃月的街头,放飞一盏宵灯。

  而现在,她为夜叉建庙。

  如此种种,他与她的关联早已太多。她为他做了太多事,魈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情意。

  *

  我思索了一下。

  也对,夜叉们都是朋友,如果建一座庙,庙中供奉着五位夜叉,这样的话,夜叉们在一起,就不会孤独了。

  于是,我当即拍板决定,要建一个供奉着五位夜叉的大庙宇。

  听到我的决定后,卡维更激动了。

  我不理解,便问他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他说所要设计的建筑越大,挑战性就越高,同时,能够展现的美学也就更多。

  卡维把之前的半成的方案重新推翻,又一头栽进了设计之中。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中,黑眼圈日渐明显,就连早餐午餐有时都会忘记。因为在璃月并不兴喝咖啡,于是他便用茶代替咖啡,每天几壶茶下肚。

  ……前几日还不明显,到了后面,卡维的作息时间愈发阴间。整个人仿佛被一口气吊着,感觉只要这口气一断,就能猝死在工作台上。

  我实在看不下去,在一个大晴天的中午,便敲响他的房门。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打开一个缝。我等不急门完全打开,如泥鳅般从这个缝隙钻了进去。

  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废纸团和叠高放的书。窗户关闭,阻碍阳光照射,伏案上也是各种纸张胡乱的放着,纸上可见各种颜色,上面还有些建筑的结构。

  “织奈你怎么来了?”卡维语气疲倦。他的头发散落在颈间,身上散发出,即使是间隔好几米都能感觉到的累。

  “你应该睡觉了。”我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就卡维这堪比熊猫的黑眼圈,他不出事谁出事啊!不过,卡维觉得自己还能撑一会儿。

  “房子还没设计完,我还能工作。”

  ……

  我……

  我瞪大眼睛。

  啊喂,你看着你的黑眼圈再说一遍啊!

  最后,在我的武力镇压下,卡维乖乖的吃完了午餐,又乖乖的躺在床上。

  “设计什么的可以放在一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认真道:“而且,建庙这件事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设计。”而不是这样压榨自己的身体。

  卡维乖巧的躺着,之前胡乱别在脑后的红色夹子早已取了下来,放在柜台上。没有夹子的约束,金色的头发缠绕着散落在枕边,红宝石般的眼睛疲倦的半闭着。

  我也不再做过多的打扰,见他闭上眼睛后,我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在我将门关上后,卡维睁开眼睛,眼尾微红,他定定的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又重新闭上双眼。

  *

  卡维,妙论派之光,百年难遇的设计天才。在同龄人还在为接单而苦恼时,他已经建出了须弥著名的建筑——卡萨扎莱宫。卡萨扎莱宫为卡维带来名誉的同时,也让他负债累累。

  然而,卡维必须把自己负债这件事隐瞒下来。

  一个著名设计师负债累累的消息传开后,必然会给他带来信誉危机。如此这番,不止他所接的单子数目和质量会严重缩水,而且他的名誉也会大受打击。

  因此,他只能瞒住自己负债,生活拮据的消息。前段时间举行的学院争霸赛,获胜者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为了有摩拉购买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卡维便兴冲冲的参加了这个比赛。

  比赛的最后,他赢了。然而,他却选择了把这大笔的奖金全部捐献出去。或许别人不理解他的做法,但他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在比赛闭幕式的那天,除了对自己并不能从艾尔海森家搬出去有些失落外,他还带着些郁闷和忧伤。

  等下一次吧……那时的他想道。

  但……

  惊喜与奇迹总是在最低谷时发生。

  在他正准备离开闭幕式现场时,一个璃月的冒险家拿着一封信出现在他的面前。

  信中邀请他去璃月参与一个大工程。

  那时的卡维是怎么想的呢?

  他把信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又死死的盯着信的署名,最后再向冒险家确认,确认这真是从璃月寄来的信。

  一个大单子,能够随意发挥的建筑,丰厚的报酬,和一位善解人意的甲方。

  天上的馅饼突然砸中了他,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

  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想。

  只是忽然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仅此而已……

  从须弥乘船到璃月的这段时间,他每每空闲,便会搜寻资料,然后在纸上画出构思,最后都不满意,丢掉。

  她给予了他全部的信任,他自然也要交出一份满分答卷,这样才不算是辜负她的信任。

  很顺利,卡维来到了璃月,见到了她,他的甲方。

  她一如既往地好说话,体贴人。他不能辜负她,这样想着,卡维更加卖力工作。得到建一座大庙的消息后,卡维将自己全部奉献给了工作。

  不过,这次却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并没有人在他压榨自己到昏天暗地时,把他的房门敲得哗啦作响,也没有人硬生生的把他从设计稿里拖出来,要求他去吃饭睡觉。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做,或许要换一个说法。自从他的父亲死去,母亲改嫁后,几乎没有人用如此强硬的方式关心他。

  好新奇啊……

  卡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