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这番惊人言论一出,别说褪色者自己大吃一惊,就连旁观的其他爱鸟人士们也都傻了眼。

  因为在提瓦特通用语中,“她”和“它”是有区别的,旁人一听就明白。

  褪色者一时间僵硬地缩在男朋友的衣领子那里,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她寻思着钟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身为人类的自己表白,转头又对其它漂亮小鸟(还是自己)表白——这家伙到底是喜欢人类还是喜欢鸟类啊!

  脚踏两条船也不是踏在不同的物种上吧!福瑞控听了都要发怒的。

  褪色者细思恐极。

  其他爱鸟的朋友们倒是不知道钟离先生近期脱单了,听到他这幅爱鸟成痴的言论后先是惊讶愕然了一下,随后又纷纷理解。

  咱们遛鸟佬管喜欢的小鸟叫“她”或者“他”都很正常啦。

  拟人化的手法都是便于称呼爱宠嘛。

  难怪之前钟离先生说担心“心上人”外出远行不安全……小鸟飞行在外,主人会担心确实很合情合理!

  虽然大家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离帮那只头毛凌乱的活泼小鸟梳理毛发,而【异鸟】虽然看着有些不耐烦,可也绝非嫌弃讨厌他的样子。

  这神异灵动的鸟儿一个劲地闪避对方手指、钻来钻去的样子怎么看都很黏人。

  众人无助地欣赏钟离先生跟传说中那只颇具神秘色彩的鸟类玩耍互动,感觉自己成了别人PLAY的一环……

  “那个……”王员外眼巴巴地开口,“钟离先生,可否让我们也欣赏一下这美丽的鸟儿,看在老夫当初还给它喂了两根薯条的份上……”

  虽然真相是被阿褪抢劫了两根本来打算喂孙子的薯条零食。

  钟离愣了愣,这些人类朋友都肯定以为自己与【异鸟】的关系是“主人与宠物”,但他自己非常清楚,他跟阿褪是平等的关系。

  因此他很诚恳公正地说道:“这个要看她自己的意愿,如果不愿,他人也不能强求……”

  话音未落,小鸟褪色者就把脑袋缩回男友衬衣里头去了,一动不动地搁那儿蜷缩着。

  主打的就是一个选择性社恐。

  钟离微笑地看着大家,解释道:“诸位也看到了……在下也爱莫能助。”

  众人纷纷感受到双倍扎心的痛苦,表示自己今天不想聚会也不想再看什么漂亮小鸟了。

  痛,太痛了!被鸟儿钻衣领玩的那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因此今日爱鸟人士们的聚会就玩到这里,各回各家去,整点薯条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钟离当然也不例外,笑眯眯地告别了每个朋友后,他方才拎着那个本就空荡荡的鸟笼往家的方向走。

  什么?上班?上什么班?去招惹胡桃堂主那孩子有比逗女朋友回家这件事更重要吗?

  直到走过了离开公园一条街的距离后,他才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衬衣衣领。

  “可以出来……嗯?”

  客卿先生的手指戳了个空,眼看着松垮的衣物布料慢慢地凹陷下去,贴在皮肤上。因为那只藏在他衬衣衣领下的鸟儿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股清风,消失不见了。

  …………

  ……

  事实上,虽然已经化作了一缕清风在璃月的上空飘来荡去,但是褪色者的思想意识依旧是存在的。

  她仔细复盘整件事,觉得新男友的变态力指数是不是有点高啊……正常人会任由陌生小鸟趴在自己衣服底下跑来跑去吗?还说什么“我心悦她”“为啥我们不能在一起”之类令鸟害羞的话!

  但问题是——距离他跟自己(人形)表白的时候,都还没超过一周!

  所以一时间,阿褪也分不清楚客卿先生到底是太变态了还是太花心了……你说花心吧,钟离又非常谨守男德,出行报备,压根儿没有招惹其他女人或者其他小鸟。

  你说不花心吧,这人转头就对自己(鸟形)说情话……还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呀!

  褪色者思来想去,决定再整点新法子考验一下他,看看这家伙的本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之前钟离也说过可以随便考验他的嘛……

  说这话时,一副坚不可摧的磐石模样,真是太自信了。

  褪色者回味着男朋友的美色,然后一个翻身,向下方的树叶卷去。

  “哗啦啦——”

  钟离听见了自己头顶的大树上传来了风吹过叶片的响动,他随意地抬起头,因为察觉到那股风里似乎有某个顽皮女朋友的气息,然后……

  他看见了一只猫。

  体型细长的猫。

  猫咪通体的毛发呈现出一种神秘的蓝灰色,拥有一双大而直立的尖耳朵,当阳光照耀在身上时,那层毛发泛起银蓝色的华丽光泽。

  钟离认出了这是一种祖上产自至冬国的“至冬国蓝猫”品种,但在璃月还是比较少见的。

  蓝猫神色莫测地蹲坐在墙头,修长柔软的尾巴垂下,像是钓鱼的鱼线一样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侧。

  钟离抬头看了它那双熟悉的黯淡淡蓝色竖瞳好几秒后,忍不住笑了。

  猫猫褪色者:你笑啥?

  她才发出第一声居高临下的喵叫声,尾巴末端就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你要是来我家,我便请你吃小鱼干,如何?”

  钟离一边说着一边上手略微抚摸对方的尾巴。然而属于人类手掌特有的温度,指间那恰到好处的力度与冰冷却又温润的金玉扳指共同刮过猫尾的末端,这敏感的部位瞬间向褪色者的大脑精准地传递出诸多感受和信息……把褪色者吓得毛都炸了!

  考验?什么考验,赶紧溜吧!

  男朋友在不分青红皂白对象的开什么魅惑光环啊!可恶的变态,竟然诱拐无辜小猫咪!

  褪色者在慌乱之下,直接舍弃了自己的尾巴,本体则是一转身跳下另一端的墙壁,跑了。

  钟离:?

  他疑惑地看看空无一猫的墙头,再看看自己手上那条毫无血迹、但是十分精神的猫尾巴,看它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像根天线那般活泼地转动……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因为钟离想起了很多年某个关于“分头行动”的可怕笑话。

  今日的“断尾求生”本来也没什么问题,但……阿褪你是猫啊,你不是壁虎!

  算了。

  钟离想着,由于身上没有足够宽大的口袋,索性把那条扭来扭去的银蓝色猫尾巴塞进空荡荡的鸟笼里。

  结果猫尾巴顿时如同回到了家一样,很高兴地在笼子里上下爬动、蠕行,还时不时把自己捆成一个蝴蝶结或者璃月结……

  不得不说,这一幕可爱中还有点恐怖。

  反正一路走来,钟离至少听到有超过十个人在讨论他的“新宠物”,有的人觉得怪恶心的,有的人又觉得很可爱,认为这是璃月宠物潮流的新时尚!

  还有人认出了【往生堂】的客卿身份,当即赞叹道:“不愧是钟离客卿,真是一位时尚的弄潮儿!”

  钟离:???

  大热天的,他只是不想把女朋友的尾巴当围脖挂在肩膀上而已,怎么就成为时尚达人了。

  这位虚假的时尚达人走得并不快,主要是想看看阿褪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花招来刁难自己,笼子里的猫尾巴也折腾得愈加欢快了。

  骤然间,他看见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一条巷口里窜出了几条野狗,为首的野狗毛发凌乱干枯、神态凶恶,左耳朵缺了一半,森白的牙齿露在空气中,口水几乎流下,瘦得分明的根根肋骨在粗重的呼吸声中愈发明显。

  “汪汪汪!”

  野狗们一看到路人就大吼大叫,吓得附近的行人连忙避开。只有提着装有猫尾巴鸟笼的钟离原地好整以暇的站着。

  钟离思考了几秒,提着鸟笼靠近过去,那只拥有着黯淡蓝眼睛的为首野狗冲他吼得越凶恶了。

  倘若是一般人,这种时候就要思考如果掉头就跑会不会被追上,追上被咬的话会不会得狂犬病……

  但钟离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他完全无视了野狗和它小弟们那凶神恶煞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要得狂犬病的扭曲姿态,而是神态平静又温柔地单膝跪下来,下一刻伸手抱住了那条野狗的身躯,将它搂到了自己怀里。

  野狗阿褪:?

  咋回事啊你……什么动物都要招惹一下的吗!长得可爱的要招惹,长得又凶又丑的你也要招惹??

  此时其它野狗恼怒地凑过来龇牙咧嘴,然而钟离平静地瞥了它们一眼,这群脏兮兮的野狗们就吓得如同遇到天敌猛兽一样发出了呜咽的哀鸣,夹着尾巴转身跑开了。

  真是不讲义气!

  一时间,只剩下这只为首的恶犬被钟离搂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恶犬急了,干脆直接在男朋友耳边发出了犬类即将发动攻击前的呼噜声,犬齿间的口水流在了他的肩膀上,震得野兽的胸腔都在如同一座熔炉一般震动,令人畏惧。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钟离无所畏惧地贴在她那残破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每次变形时,都会有意无意地保留自己眼睛的特征……阿褪?”

  还在假装自己超凶的褪色者闻言一愣,因为她那空白的记忆中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对话,久远到她早已无法回忆起说话那人的面孔,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我有个疑问——你既然是□□□,为何不在变化中顺势遮掩眼部的异常?这样别人就难以发觉你与寻常动物的差异了。”

  “因为……我想要被你们辨认出来呀!”】

  在过去,一定有什么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褪色者忽然明悟。

  她的耳朵慢慢地耷拉下来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特别开心和幸福吧?

  然而此时拥抱她的钟离察觉到她的情绪莫名低落,愣了一下,误以为是自己不解风情地不陪女朋友“玩耍”才搞得她失落了,连忙轻轻用手拍打着野狗的背脊,温柔地安慰她。

  “你刚才漏了自己的猫尾巴,我帮你带回来了。”他说着有点在他人听起来奇怪的话。

  但是野狗沉默了几秒,收起乱流的口水,终于第一次说了人话:“你怎么认出我的,钟离?”

  钟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喜欢一个人,自然有的是办法将她与芸芸众生区分开来……所以今后就算没有什么相同特征在身,我依旧能在人群中看见你,阿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