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者很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这位书卷气质浓厚、非常斯文的褐色长发女士,但眼前的灯会热闹景象不由分说地开始“消散”在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过往的一段回忆碎片。

  那应该是某个野外的夜晚,火焰在木柴上燃烧,热烈高温的火舌舔舐着架在顶部的肉串,阿褪再次以一种第一人称视角“看见”自己的一只手熟练地翻转着串肉的竹签握柄,另一只手则是向着视野中的另外一人直直地伸出去。

  “给我那个。”

  “哪个?”

  那位气质出众、容貌也是绝佳的女子顶着一张与如今这位女学者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眼带笑意地询问,明摆着是在逗弄“自己”。

  “尺子。”

  阿褪听见“自己”理直气壮地说。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那位屈腿坐在草地上的漂亮女人笑眯眯地用手指撑着下颔,但是那双温柔得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分明是一直注视着阿褪。

  见到对方捉弄自己,阿褪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叹了口气。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恼火或者别的负面情绪,反而有种“姐姐那么可爱能咋办,宠着呗”的隐隐想法。

  于是阿褪松开了拿着烤串的那只手,双手合十,如同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祈求某样恩泽时说道:“大慈大悲,大恩大德的……”

  “打住,打住。”那褐发姑娘明显打了个寒颤,“这个词不适合形容我,你不如去对□□□□说这话。”

  阿褪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台词:“仁慈宽和的□□,请赐予我你那把神圣的尺子——你的信徒要用来烤肉,再不拿过来的话咱们一起吃焦炭吧!”

  “……真是没耐心啊。”那女子笑着摇摇头,但笑容里也满是宠溺之意,“小狗居然都学会威胁人了。”

  听闻此言,阿褪顿时从心底涌出一股骄傲情绪:“我一直都会这个啊!”

  因为太过得意,以至于忽略了对方对自己稍显奇怪的“昵称”。

  “倒也不必这么引以为豪。”对方表示无可奈何。

  拿到手的尺子并非凡物,事实上,只要持有它,使用者便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制造出品质不同、数量不同的精盐。

  阿褪细细地将这些盐分洒在烤肉上,令食材瞬间焕发出不一样的浓烈香味。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

  那褐发女子不再看阿褪和烤肉串们,而是抬起头,凝视着这片野外的夜晚和繁星。

  烤肉的油脂在火焰中滋滋作响,升起了雪白的虚幻烟雾,透过这些烟雾,阿褪的视线落在了女人那线条清晰的完美侧脸上。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四处的风景再次远去,这是记忆的碎片已经走到了尾声的证明。

  在这段记忆的最后一秒种,褪色者听见了那人明明满足轻快,却又不知为何相当惆怅的叹息。

  “只有我和你独处的时光……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

  ……

  褪色者眨了眨因为一直睁着而感觉有些干涩的眼睛,顿时有些想要眼睛泛起水光的冲动。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围着自己,七嘴八舌地询问自己是不是病了。

  而为首的发问关心之人就是那位在记忆碎片中与另一位“主演”颇为相似的女子。

  如今的她虽然依旧长相出众,但各方面看起来都较为平凡,不再是那么光彩照人到可以算是“非人”的程度,顶多是文人学者气质相当明显。

  这位一看就很会搞学术的褐发女子脑袋上还斜挂着一个没戴好的夜叉傩面,同时这姑娘满怀关切地扶着褪色者的肩膀:“这位朋友,你没事吧?你刚才突然呆愣了好一会儿,站在路上一动不动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其实赫乌莉娅非常清楚自己这位老友的失忆问题,因为摩拉克斯之前为了让自己等人不要触犯到某些老朋友身上的禁忌而特意讲过这件事,所以如今她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我没事,谢谢关心!”褪色者先是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其他人,“也谢谢大家关心!咱们就别堵在这过道上了,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会自行去医馆的,都散了吧。今晚参加送别帝君的活动比较重要。”

  阿褪挥着手,把这些试图热心助人的陌生人都给劝走了……没办法,后面的一堆人已经傻乎乎地站着在排队通过此处。

  不知不觉中居然堵塞交通了!

  附近之人见到这个外乡人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面色红润,双眼虽然颜色颇为黯淡但已经恢复了正常人该有的灵动,因此纷纷告辞,继续参加灯会活动去。

  最后,只有那位褐发女子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与人潮一起离开,只是注视着褪色者如今的容貌。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褪觉得那目光中透着某种控制不住的复杂情绪……不是说对方想骗自己的钱,而是有种“多看一眼赚一眼”的既视感。

  褪色者挠了挠头。

  “那个……”她闷闷地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

  赫乌莉娅怔愣了片刻,旋即她也笑了起来:“好老土的搭讪方式。”

  “搭讪……”褪色者一呆,才反应过来,顿时有点着急,“我不是,我没有在……”

  “可以哦。我答应了。”

  “诶?”褪色者再次愣住了。

  感觉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好像又变回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天真小狗。

  因为眼前的褐发女子始终笑容温婉地看着她,就像是记忆碎片里的那双眼睛,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褪色者。

  “我如今的名字是赫莉,是一名历史学者。你叫什么?”

  “如今”吗……

  阿褪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她没能抓住头脑里那一闪而逝的灵感,因此傻乎乎地回答道:“阿褪,我叫阿褪!”

  “我记住了,阿褪。”赫莉强忍着羞涩,极为罕见的主动发起了邀请,“我们一起去玩吧?至少在这个灯会上,还有很多项目值得我们去游玩观赏。”

  “一起玩吗……好!”

  她最喜欢跟小伙伴们玩耍了!

  褪色者点了点头,戴上了自己的【愚人众】黑暗中二病面具,而学者赫莉也戴上了那张璃月的夜叉傩面。她们两人你拉着我的手腕,我扯着你的衣袖,穿行在人潮中,时不时在某个有趣的摊位前停下来玩上几个小游戏。

  射箭摊前,阿褪拉开了手里的小弓,精准地射中了墙壁上的风史莱姆气球,破裂开的气流顿时飞向露天的上方,吹得彩旗一阵飘舞。

  “恭喜这位百步穿杨的客人,获得了一等奖的奖品——史莱姆凝胶三份!”店主喜气洋洋地把奖品往阿褪手里一塞,夺过她的小弓,去招待下一位客人了。

  褪色者:?

  等等,我射中了十只史莱姆,为什么只给我三份……

  赫莉在旁边笑得直乐呵,直到她发现自己捞不起面前稻妻商人设置的小金鱼,顿时陷入了沉思。

  主要是这个网的问题……它是纸糊的。

  趁着褪色者在跟射箭摊地店主理论奖品“数量不对”这个问题,以及周围一起捞金鱼的人无人关注自己,赫莉面前有一条不起眼的雪白盐鱼悄悄地出现在大水盆底部,将一条无辜的金鱼用力一顶!

  茫然的金鱼落入了上方的纸网中!

  赫莉成功的“捞起”一条小金鱼。

  稻妻商人对此很疑惑,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在他的国家里也确实有一些捞金鱼高手在民间,因此爽快地把奖品小金鱼送给了这位女学者。

  ——替自家卡密进行节日加班的盐鱼深藏功与名,如来时那般没有惊动任何人和鱼的消失不见。

  赫莉提着小金鱼袋子,阿褪百无聊赖地收起了三份史莱姆凝胶(射箭摊主是个吝啬鬼),看着这个戴着夜叉面具的女人将小金鱼送给了旁边一个眼巴巴、看了许久的小姑娘。

  获得礼物的小姑娘难以置信,再三询问“我真的可以拿走它吗”之后得到了赫莉反复的肯定,这才抱着金鱼袋子,小心翼翼又欢呼雀跃地向不远处的父母奔去。

  “玉儿,你得到了礼物,要对姐姐说什么?”年轻的父亲对孩子说。

  “谢谢姐姐!”玉儿恍然大悟,转过身来对着那头的两人大声道谢。

  阿褪主动作为,抬起手臂来晃了晃:“不客气哦。”

  赫莉忍不住吐槽:“是我送的啊,玉儿的道谢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褪:“诶嘿!”

  接下来,她们玩了许多游乐项目,还吃了不少各国小吃,当然,以璃月小吃为主。

  不知为啥,赫莉好像不太喜欢吃海鲜,尤其是那种有触手的,比如章鱼之类的软体海鲜。

  除此之外,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虽然今晚是第一次见面,彼此性格却很投缘,就好像一个是善良的友人一个是可爱顽皮的贪吃小狗那样。

  她们很多年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最终阿褪滋溜着一大杯加冰的“璃月可乐”,一边挺着个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看着赫莉买来两盏明灯,在灯面上写字。一会儿这些灯会放飞出去,向着海面与夜空深处飘去,寄托人们对帝君的哀思。

  赫莉用娟秀漂亮的书法在灯面上写着【但愿人长久】的字样,然后抬头询问阿褪要不要自己来写一些想对帝君说的话。

  “赫莉,你帮我写呗。”褪色者混不在意地说,“我手上都是冰水。”

  “我当然可以帮你写,但你说两句嘛。”赫莉坚持原则。

  褪色者思考了片刻,说出了几个字。昔日的【盐之魔神】顿时有点震惊,反复确认:“你真的要写……呃,对帝君说这种话?”

  “没错!写吧!”

  最终,到了放灯的时刻,璃月港上空缓缓升起了千百盏明灯,每一盏灯上面写满了璃月百姓们对帝君想说或者寄托思念的话语。

  而躲在云端的背后,一条古老的岩龙正在独自享受着“拆信”的快乐。

  直到他拆到了一位老朋友寄来的明灯。看笔迹细节,看落笔力度,分明是出自赫乌莉亚之手。

  然而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什么时候再来个合影?桀桀桀!】

  帝君:……

  破案了。赫乌莉亚你什么时候跟棱游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