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雪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如果有人还记得,曾经的蒙德是覆盖着常年不化的冻土与冰霜之地,这是连【迭卡拉庇安】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么新一任的【风神】巴巴托斯就用自己的神力将这些风雪打扫进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如同在海边堆积泥沙、聚沙成塔的顽皮孩童,漫不经心地将无数风雪捏成了一座山。

  仿佛就此昭告世人:我已经将蒙德过往那些不受欢迎的历史扫进垃圾堆啦!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至此,蒙德的冰霜冻土永远成为了历史,生活在这儿的子民终于收获了阳光、风和自由。而龙脊雪山也成为了提瓦特大陆上名列前茅的极度险恶之地。

  第三日这个“决赛日”的比赛流程一看就不是走寻常路,单从起点便能看出。

  因为选手们没法走“覆雪之路”这条传统路径,而是要从悬崖峭壁上的斜坡中逆风而上,穿过风雪和险峻的地形。

  高山的积雪融化为冰冷的雪水,汇聚成瀑布,在山体上切开了属于自己的伤口,如雪山那透明的血液一般朝着地面方向奔涌流出。

  在瀑布两侧的山体,则是如同刀削斧凿一般的灰色大面积的峭壁。

  这些峭壁与地面的夹角起码超过60°,是正常人绝对不会想要行走的登山路线,但今日选手们就是要自此地出发,攀上山体峭壁,一路向上抵达到雪山之巅……然后再俯冲而下,走下山路线!

  最终,存活的选手会从雪山的东面出口,也就是“覆雪之路”的正常起点大本营离开这座龙脊雪山,接着对蒙德城方向进行冲刺,最终去收获本届冠军的荣光!

  虽然昨天已有146人成功完成第二日赛程,但因为各种原因,今日有足足19人选择了弃赛,令决赛日当天的选手数量彻底跌至127人……不过褪色者稍微留意了一下,发现这些投弃权的人中并没有奄奄一息的泉八郎。

  看来那个稻妻倔大叔多半是今天要死在这儿咯。

  早上,将近九点时分。

  起点等候处的选手已经所剩无几,当工作人员念出了褪色者的选手牌号,示意轮到她出发了……阿褪没有做声,不再犹豫,提起车头跳上了近在咫尺的险恶峭壁,一路“之”字形迂回向上疾驰而去!

  仿佛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悬崖斜面壁上布满着大自然所特有的锋利棱角,阴险的凹陷深坑和凸起边缘,骑手稍微有不注意就会划破轮胎,随后直接车毁人亡,毫无补救机会——而这,仅仅只是决赛日的第一个阻碍罢了。

  随着速度提升和选手们所处的高度越来越高,龙脊雪山上那种足以致命的冰霜和寒冷就开始发威。

  刺骨的寒冷透入皮肤,令人开始感到无法抑制的持续性痛苦与失温!

  所以实质上,决赛日的选手们不仅要与这糟糕透顶的雪山地形做斗争,更是要与这无处不在、足以杀死任何人的寒冷作为对手!

  更遑论雪山上还有数不清的魔物、丘丘人、冰霜骗骗花……

  当褪色者独自行驶至将近一半路途时,忽然听见头顶烈风袭来!

  她仰面看去,入目的是一个轮胎不慎被半路的地面冰棱所划破,以至于连人带车摔下来的选手。

  褪色者试图伸手去拉住这个倒霉蛋,但是在指尖尚未触及对方衣领之际,她那过人的视力就抢先看见此人那被冰霜和死亡恐惧所布满的青白面孔了。

  这个陌生人已经死了。

  就算是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的“黑色飞贼”也无法阻挡那种渐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于是,褪色者没有抓住那具坠落而下的尸体,而是任由他如同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那样,连着生前爱车残骸,一并磕磕碰碰的摔落而下去。

  今日才开赛就死人了吗?

  褪色者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一方面她既觉得有些同情,但另一方面她似乎又对于“死亡”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嗡嗡作响的“黑色飞贼”尾随着褪色者的头上上方,如同一只坚定的小乌鸦那样跟着她。

  其实褪色者知道,这些小镜头都是炼金实验室中的“试验品”,那么当抵达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这些飞行镜头的稳定性极有可能出大问题。

  换言之,在这段路上,监控很可能出现盲区。

  ——但同时,这就是一些选手要互相解决生死恩怨的最佳时期!

  ……总感觉前面会有着很多麻烦的事情等着自己呢。一边骑行一边思考的褪色者忍不住喘了口气。

  当她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才寒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就知道自己的这段峭壁攀登已经接近尾声。

  可接下来的雪山之路,才是真正的挑战。

  褪色者皱了皱眉头,感觉到雪山上此刻吹来的风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个怎样的异常,她也说不太清楚。

  …………

  ……

  早上十点整,距离最后一名选手泉八郎骑车上山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山脚营地的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拾家当,准备返回蒙德城,毕竟今晚他们还要在蒙德城这个大终点进行最后的比赛相关工作。但另外几个冒险家打扮的工作人员则是十分疑惑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风力明显增强……自从选手们上山后,龙脊雪山的风就增强了。”

  “具体原因呢?”

  “还在调查,但我们上面没有太多人手……”

  “温度方面如何?”

  “急速降温,半小时前山上传回来的温度数据就显示比今早测温要降低了至少5℃!”

  负责天气方面的技术顾问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消失在乌云后面的太阳方向,以及灰蒙蒙的、逐渐扩散开,笼罩住蒙德大地的灰色云层。

  “山上的暴风雪,恐怕要来了。”

  这位老冒险家以自己丰富无比的冒险经验和天气环境的种种异常变化做出了定论。

  “安东尼,马上将这个结果上报评委组和其它技术顾问……”

  但谁也没预料到,就在老冒险家说话之际,一只燃烧着火焰的箭矢从高空中射来,眼看就要刺穿一名工作人员的脖子!

  可谁知,这个正在搬东西的工作人员似乎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给崴了一下脚,低头看下去时,正好避过了头顶上方那只擦着自己头皮飞过去的火焰箭矢!

  燃烧的箭矢一下子落入草丛中,瞬间点燃了周围青黄不接的雪山山脚枯草,形成了一小片火海。

  “什么人?”

  大家惊讶地顺着箭矢方向回望过去,却发现刚刚射箭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丘丘人射手。

  头戴骨质面具的弓箭手毫无情感地在手上搭起了第二支箭,准备继续攻击这里的人类……然而,在它的身后的悬崖上,涌现出更多数不清具体数量的魔物和敌人!

  它们之间不再分谁是首领、谁是祭司和部下、彼此又是哪个部族的,每个丘丘人都抓着制作精良到不像是过往的武器。

  这支摩肩接踵的魔物军队目露凶光地俯瞰着底下那瑟瑟发抖的十几个人类。

  这些营地里的工作人员们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最后还是那个经验老道的冒险家老前辈放声尖叫:“敌袭——魔物潮袭击!!”

  …………

  ……

  就在雪山上下都在发生诸多异变时,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孤身一人走进了昔日的“风龙废墟”。

  连接大地与高塔的残破桥面上,周围的风明显变得不善、凌冽,吹得那人露在空气中的半张脸隐隐发疼。

  “真是不欢迎我啊,【风龙】特瓦林大人。”

  身形瘦弱的至冬参谋无奈地苦笑起来。

  “既是恶客登门,何必礼遇?”

  特瓦林再次从高塔的破损处探出头来,然而不同于昨日面对褪色者与香菱时的那种堪称亲切的随和气质,此刻的【东风之龙】毫不客气地彰显着自己的威势与不快。

  “你来这儿做什么……人类!”

  【愚人众】的参谋文官,【第八席·女士】的心腹之一,曾经串联蒙德劳伦斯家族“共商大事”的伊万诺摘下了自己从故乡过来就一直戴着的帽子,松手,任由它从桥面上跌落下高空。

  伊万诺的脸上只剩下了那副铁灰色的半面遮面眼罩。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女士】大人托我向您问好。”

  “接下来,蒙德城的舞台恐怕要热闹起来了……我们不需要您这样能够扭转战争天平的重量级秤砣出场。所以,只能拜托您在家里再多待一段时间了。”

  特瓦林一听说蒙德要出事,当时就震怒了:“你这卑微的蝼蚁,也敢威胁我?!”

  但是至冬人只是目光狂热地抬头看向那体型比高塔还要高大、威武的巨龙,伸手取下自己的面罩。

  “在下不敢!但是,鄙人谨负‘罗莎琳’大人、‘斯卡拉姆齐’大人与‘多托雷’大人等三位执行官的意志,向您奉上……这场独角戏。”

  “罗莎琳”——【第八席·女士】,心怀烈焰与怒火的魔女。

  “斯卡拉姆齐”——【第六席·散兵】,非人的神之造物。

  “多托雷”——【第二席·博士】,彻头彻尾的科研疯子。

  如今站在特瓦林面前的这位人类伊万诺,却是秉持着以上三位【愚人众】执行官的意志和成果的……产品!

  下一刻,伊万诺放声大笑,他原本那还算正常的五官轮廓就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急速融化,同时,无数个相似的笑声在他的身体里响彻于风龙废墟!

  特瓦林悚然睁眼,它察觉到这个“人类”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

  ……似乎有熟悉的气味在那些血肉细胞中,但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源。

  因为原本渺小的一团人形血肉如同浆液般泼洒在地,急速与四周的断桥建筑融为一体,同时不断地自我增殖,向着四面八方扩张。触须伸出,口器吞噬一切物质,超过上百只眼睛浮现出那些筋膜与血肉相纵横的躯体表面。

  眨眼间,这怪物就将半座风龙废墟染上了血肉之色——

  特瓦林惊怒交加,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运用起自身能力掀起风暴对抗着这新生的血肉巢穴,同时将讯息传递给远在城中的巴巴托斯。

  绝了!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敢冲到自己家来大闹一场?

  与此同时,伊万诺身为“人”的意识不断地下沉,沉入更深的黑暗,将自己的这具可怖“身体”交给血肉化后的破坏本能。

  而在彻底沉睡前,他隐隐抬起头,远远地看着自己记忆中那个佩戴着蝴蝶状戴丧面罩的高傲女子。

  【“真是个二流参谋啊,伊万诺。竟然会爱上我这种人……但我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什么人而燃烧了。”】

  被人称为【女士】的烈焰魔女上司如此冷淡无情地评价道,黑暗中,面罩下,没人看得清她此刻的真实表情到底如何。

  【“希望……你能明白这份无望感情的代价。”】

  我明白啊,罗莎琳大人,我当然都明白的。伊万诺满足地闭上眼睛。

  ——被利用也好,送死也罢,亦或者连生命都沦为他人纸面上的一个实验数据也罢……都是我理所应得的结局。

  因为玩弄阴谋者动了不该有的感情的那一刻……就不再是完美无缺的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