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神战争,转眼间也打了五百年。

  五百年能做啥?孙猴子都可以从五指山下爬出来咯!

  因此在这期间,璃月的变化自然不会少,不仅是商业的繁荣增长和科技的不断进步,就连那些熟悉的面孔也换了一波又一波。

  不止是人类传承了很多代人,就连褪色者所熟悉的不少仙人,有的退役,有的归隐山林,也有的战死沙场,亦或者有其它结局。

  其中跟褪色者关系比较好的那只兔子斗天踏地真君也因为早些年受了重伤,连年征战下来浑身积累的暗伤过多,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

  再加上如今以浮舍为首的新一代夜叉族大将也已经完全成长了起来,斗天真君觉得自己可以放手接班交给年轻人干活了,因此主动提出了转二线的申请。

  知道这位战友的身体确实撑不住太久的摩拉克斯很快批准了它的转二线申请,让斗天去璃月北部的轻策庄种田搞粮食去了。

  兔子高兴又不舍地脱下战袍,背起农具,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仙神友人们,带着一群人类农业学家前往昔日恶螭所在的地盘搞它真正拿手的农业工作去。

  至于浮舍也被提拔为“腾蛇太元帅”一职,今后会作为千岩军主要的统帅大将之一而参与战争。

  褪色者另一位友人,擅长医术的锦鲤医生百草青囊真君屡次救过褪色者的狗命,好歹让这本书没有完结。如今的这位百草医生则是依旧奔波于战场一线,施展自己的高超医术来挽救诸多仙人和璃月人的生命。

  所以在有的时候,纵使是褪色者也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回神,就发现在这人间里都没有熟悉的人类朋友面孔了。

  但她顾不上伤春悲秋的情绪,因为战事频发,军务繁忙,每个人都在为了胜利而拼尽全力。

  然而这一日,一位年轻的夜叉冲进了她所在的前线大帐里,表情焦急,满头大汗。

  “副帅!副帅大人!出事了!”

  褪色者疑惑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冷静点,铜雀,发生了何事?”

  名为铜雀的年轻夜叉是褪色者如今的传令官之一,负责将她的指挥信息传递给各个队,因此消息灵通也很正常。见到上司开口询问,铜雀当即十分紧张地跟她描述起情况。

  原来,是一位追随若陀龙王长年征战于战场一线的一位仙家,他这些时日来不知为何愈发沉默寡言,原本与周围同袍战友们相处甚欢的一位和善仙人,到头来变得面色阴沉、易怒暴躁。

  起初浮舍以为这位仙人是太过疲惫,便让他暂时退出一线战场,回到璃月后方休养生息。不料那位仙家当然大怒,认为这个后辈夜叉是在羞辱自己!

  “本仙在阵前奋勇杀敌时,你这个小夜叉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罢,这仙人竟然一剑对着浮舍砍过去!

  要知道在千岩军的军队法度中,两人要是有冲突或者矛盾,可以请来负责公证的军法官,然后三方一并去专门的校场以拳脚功夫一决胜负,但不允许使用杀招和武器……但这位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率先违背了摩拉克斯的军令。

  天可怜见,浮舍自从几百年前成年以后就再也没被人叫过一声“小夜叉”……

  浮舍作为骁勇善战、年富力强的强大夜叉,既是族群首领,又是军队的元帅之一,怎么可能束手就擒,甘心赴死?

  可想而知,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平浪前辈那个样子简直是疯了!”铜雀最后总结道。

  褪色者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情况,也不敢怠慢,立刻站起来:“带路去看看。”

  “是!”

  夜叉铜雀很熟悉军队营地的构造(毕竟天天在这地方窜来窜去),三下五除二抄近路就把褪色者带到了两人交手的地方——还好那位名为平浪的仙人多少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跟浮舍在营地里大打出手,而是打到了营地外头。

  周围有几个夜叉和仙人们正在焦虑地围观着战局,主要是浮舍打得束手束脚,恪守着帝君定下的军中法度,不敢拿出真正的杀招来对付这位昔日带过自己的前辈。平浪真君却面色癫狂地哈哈大笑,剑光狂舞,下手毫不留情。

  “腾蛇太元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天啊。”褪色者的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了其中一位神情不安的夜叉少女肩膀上,“伐难,平浪的症状这样子有多久了。”

  伐难一回头,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副帅大人!您来啦!”

  【螺卷大将】伐难是一位执掌水属性的女性夜叉,虽然有两只巨大的爪子,战场上也是大开杀戒的类型,但是平日里性格柔和,是夜叉们之中难得几个能受得了褪色者各种整活和恶作剧的好脾气姑娘。

  这种人捉弄起来就不好玩了。

  所以久而久之,褪色者也不爱去捉弄她,转而去整蛊其他夜叉了。

  如今的伐难告诉她:“大概快半个月了吧……今日浮舍大哥与他谈话,希望平浪前辈能回到后方休整一番,调节好身心再回来,谁知他突然被激怒了那样翻脸。”

  “哦,我知道了。”

  褪色者抬起头,对着雷光环绕与剑气纵横的场地里喊了一声:“给他留一口气就行,浮舍!摩拉克斯那边我替你解释!”

  发了疯的仙人还搁那儿哈哈大笑,然而听到这两句话的浮舍周身雷光一下子强盛了数倍,原本别扭尴尬的打法一下子变得凌厉猛烈起来。

  “遵令,副帅大人!”

  然后大家就围观了一场夜叉元帅如何暴打癫狂仙家前辈的战斗。

  也许是早年经历过很多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苟命的行为,如今的浮舍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夜叉,生来四条铁臂,看起来非常硬朗头铁的汉子,偏偏他最爱的打法却是苟在暗处观察一切,然后冷不丁地给人一发猛击!

  ……褪色者有时候也会自我反思一下是不是当年自己给人家造成的心理阴影太重了。

  很快,伤痕累累的平浪真君怆然倒地,但口中还是发出怪异的呼号要爬起来继续战斗。

  褪色者抓住这个机会一瞬间出现在场中,抡起手臂,直接一耳光砸在这个疯狂的仙人同事脸上!

  这一发耳光又脆又响亮,简直震得周围百米都听得见这一记大逼斗。

  连原本要追击的浮舍也被吓得停住脚步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挨着下一记大逼斗。

  别怀疑,褪色者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兴头上来了就给周围观众甚至路过的野狗也全部赏赐一轮耳光的神经病魔神。

  至于当事人的平浪真君直接整个人被抡得起飞,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撞到了身后的山体石壁上。

  褪色者则是如同当头棒喝般大吼一声:

  “孽障!还不醒来?!”

  “嗬……嗬嗬……”

  这个脸颊肿得跟猪头有得一拼的疯仙人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背脊佝偻,下一秒,他突然蹦起身朝一步步走过来的褪色者扑来!

  不,是他身上的某种黑气在行动。

  那股烟尘带走了平浪真君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他一言不发地再度昏迷倒地。

  这股黑色的怪异气体几乎是在眨眼间撞在了仅有几步之遥的褪色者身上,褪色者愣了一下,本来可以躲,但她又故意停了下来——因此黑气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形。

  褪色者的身体晃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感觉听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疯狂低语。

  【杀杀杀杀!把你们全部都杀光!!】

  【血肉!活人!该死的璃月人!该死的仙神啊啊啊啊!】

  【好恨!我好恨!你们这些活着的家伙,全部该受死!!】

  【看着吧塔尼斯特,摩拉克斯只是在利用你们,等他当上了尘世执政了,你的尸骨也该凉透了!】

  诸如此类的诅咒言论,不多加以概述。

  “副帅,副帅大人!”

  “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其他人慌忙围过来——然而浮舍小心翼翼地把伙伴们拦在自己身后,自己率先单独面对褪色者。

  他看起来也生怕这位魔神领导也跟平浪真君那样一下子翻脸……等等,这种喜怒无常的表现好像是塔尼斯特大人的日常行为啊?

  褪色者身上的黑气渐渐消弭下去,最后她又变回了原本的那个模样,睁眼后非常奇怪地看着他们:“都围着我做什么?一个个瞎紧张!你们没有自己的军务要做吗,那么闲的话,不如去清扫一下璃月的公共厕所……”

  下属们一听要义务洗厕所,吓得一哄而散,只剩下了浮舍、伐难和铜雀三位夜叉围着她,以及倒地不起的平浪真君。

  “你们也想洗厕所吗?”

  “别开玩笑了副帅大人。”伐难担忧地说道,但褪色者这幅没皮没脸的乐子人模样已经人尽皆知,如今看来倒是显得非常亲切,“您被那股黑气袭击,就没有什么异常感受么?”

  “没有啊。”褪色者挠挠头,分外无辜,“这不是我日常会说的话吗。”

  是啊,这些魔神怨念、业障残渣对于别人来说非常恐怖,问题对于从尸山血海里一路走来的褪色者都不过是社畜闲聊时随口说过的聊天记录罢了。

  【我要杀了老板全家!】

  【狗主管过年还叫我加班,踏马的去死啊啊啊!】

  【为什么我在老家过年还要给连夜做PPT啊!王八蛋,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说好的年终奖到头来一毛钱都不发?留着钱给老板你妈买棺材是吧!】

  反正就是这类社畜诅咒,但是不是真的会动手犯法,那也没有几个人敢下得去这份狠心。

  所以对于褪色者来说,诅咒?什么诅咒?我的生活和工作里不就全都是这种程度的诅咒吗?

  更何况,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革】权柄正在一点点消磨掉那些积蓄的业障黑气,让她可以以一种崭新面目、充沛精力……继续投入新工作!

  这个神职有时候真烦!想摸鱼都没借口!

  总之,平浪真君就在昏迷中被送到了百草青囊医生的军医处,摩拉克斯和若陀龙王也赶来查看情况。

  这难兄难弟一看到可怜的仙人那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颊,就倒吸一口凉气。

  浮舍则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汇报清楚了。

  “帝君大人,若陀龙王大人,综上所述,事情就是这样……”

  “看来是业障、魔神残渣和怨气之类的诅咒结合体……”查看完病人伤势的若陀龙王摇着头说道,“看来长年不断的征战,让本该不染尘世的仙家也身心疲惫至极,无法避免地出现了心灵上的破绽,最终为这些怨念毒气所趁机侵扰了。”

  摩拉克斯则是没有对此过多评论,也许在他看来,平浪真君出现这样的症状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完好无损地活到战争结束呢?

  而褪色者已经在开始一边吃着不知哪里提前准备好的烤肉串(之前放在“仙术·袖里乾坤”中藏起来了),一边围观他们的聊天。

  “棱游?”摩拉克斯问她,“你中了那黑气,身体可曾有何不适吗?”

  “没有啊,就是有点饿。”褪色者诚实地说,然后摸出了五六根鸡肉、牛肉烤串,“你们想吃我的烤串吗?”

  其实若陀龙王有点想吃,但被摩拉克斯突然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恰好挡住了若陀看向褪色者、试图举手发言的视线。所以最后龙王也只好不了了之。

  “棱游,你刚刚动用了神力吧?那就多补充一些营养,没人跟你争抢零食。”摩拉克斯语气温和地回答,旋即说道,“看来你的【变革】神职很擅长消磨这些业障怨念啊。”

  “确实……所以呢?”褪色者突然警觉,一副话不投机就要夺门而出的模样。

  摩拉克斯似乎没有看见她紧张的表情,继续平静地说:“此后若有类似平浪真君这类身受业障和诅咒的伙伴,我想请你出手医治。”

  褪色者笑了:“哪怕被我打得变成一个猪头?”

  摩拉克斯居然点点头:“嗯,区区皮肉伤而已,我看得出你动手也是有分寸的……不会伤及性命便好。”

  “丑话说在前头!我的额外加班是要收费的。”褪色者看起来非常无情地指出了这一点。

  偶尔帮忙一两次可以,但哪个社畜能够长期忍受免费加班呢?不可能的!

  作为璃月的帝君,摩拉克斯立刻善解人意道:“你要多少摩拉,我都给你。”

  “那行,这活儿能做。以后请叫我‘棱大夫’哈。”

  那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么可怕的事情定了下来,让一旁的若陀龙王和浮舍等人目瞪口呆,百草医生也缓缓闭上眼不忍直视。

  一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变成下一个猪头,龙王就吓得当场大喊:“你就不能用温柔点的治疗方式吗,棱游?”

  “啊?我很温柔啊。”褪色者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个好兄弟,“起码我没有当场拧掉他的头,只是用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平浪真君的面庞……还不够温柔么?”

  一时间,军医帐篷里陷入了一片不敢苟同这番言论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