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这个女子太美,却太柔。
离开之前，将自己感觉最适合她的功法教给她，沈奈也只能说万事看天意了——她想,天意也是要叫她事事顺心的。
现在摆在沈奈面前的,是另外一个选择。
她整个人站在虚空之中,无风衣裙自动,而她的面前,有两条路，或者说，是两个世界的接纳缝隙。
一个世界略显得沉郁，雷光和飓风在它的周身是一种很沉闷的暴躁，另一个世界则更给人更肆意的气息，风卷到这个世界的身边，“哗”的一声,散的漫天都是。
沈奈是十分依赖感觉的人。
迟疑一会,虚空之中那道细飘飘的身影手中持剑，进了雷与风交加的那一条缝隙。
她心里更喜欢哪个肆意的世界,却有一种感觉，在这个更沉郁一些的世界,自己可能会得到一些特别的体悟。
一座山的山脚，一个身穿灰白色衣裙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一段山路的某一个路段。索性周边没有什么人，没看见她突然出现,否则...
沈奈将自己身上略显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否则怕是又得拿我当什么神鬼之流了。”
一次两次也就能当个稀奇，这次数一多,那可就有些腻了。
还是当人好。
走了五六步，沈奈停下脚步。
奇怪，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为什么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竟然完全没有被压制的感觉呢？
沈奈不爱在一些事情上刨根问底，可这种有关于实力的事情，任是她这么佛系的人也不能不计较。虚空之中，有人因为心有执念发疯，白费踏破虚空的几十年修炼，有人脾气不怎么好，像那之前遇见的独孤求败前辈，言说瞧见人，可一见面就打架...
实力很重要。
这样最起码，不会...
“老大，你看这些人，一个个没个人样，哪里有什么油水。”
“那就把男的杀了，女的全部带回去，对了，老的不要。”
“好！咱们老大果然是英勇神武，计策过人...”
沈奈走在有人迹的地方，并没有走多久，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狗屁不通的夸赞话，习以为常的杀戮，还有那一大群站在树下，借着树影都遮挡不住的人。
一大群人里有人粗布麻衣，脚踩草鞋，有人绸缎乱糟糟搭配穿在身上，腰间挂着十分突兀的刀，脚下又穿着书生常穿的登云履。
流寇吗？
那么重的血气和杀气，肯定是作孽多端，我将他们都给杀了，应当不碍事吧？
沈奈将这些人全部打量一遍后，心里升起厌烦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想的。历经许多，她已经不是那个哪怕武功高强，行事也处处心慈手软的21世纪小花朵了。
一大群手拿刀剑的匪徒正打算从那地方冲下去，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一行的身后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而沈奈朝着他们即将动手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
沈奈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又是这样的世界啊，律法不严，民不聊生。
那她最后一丝对人性命的顾虑就去了。
乱世最苦莫过于百姓，虽说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也并不能给他们一个安乐的生活，但是，这时候将悬在他们性命之上的流寇解决，只是举手之劳。
“阿娘，我好累...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好累...”
“累了啊，娘背你走一段路，你睡会儿，等下睡好了我们继续走。”
走在道路上的一对母子说着话，做母亲的在小孩儿哭累的时候将孩子放在背上，神态温柔，语气尽量平静，却没有告诉自己的孩子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到想要到的地方。
哪怕是哄人的谎言。
一大群流民从下方的道路走过，上方的树木之间，虽没有散发血腥气，却躺了数十个占山为王的乱匪。
沈奈出手，可不会像是屠夫杀猪一样，声音响破天，鲜血流了一地，她只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群人的身后，从旁边的树上用内力摄取了和这些人数一致的树叶。
飞叶伤人，一叶一命，完美。
能那样习以为常说出将人杀人抢了的流寇，哪里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一个时辰后，在另一处地方没有等到人的其他流寇觉得另一伙人速度太慢，想着怕是遇见了肥羊，又带着一批人下山，才看见这些气息全无的尸体。
“死了！老大他们死了！”
“谁干的！是谁，竟然敢杀我们老大！不怕咱们...”
一群惯来不将别人性命当人命的山大王们碰见自己人死亡，那可是一个个红了眼，语气激昂，仿佛他们才是柔弱可怜的无辜人一般。
练霓裳抱臂冷笑，出声：“怕你们做什么，是怕你们拿着刀枪棍棒，抢人还是杀人？”
那群人听到女子声音心情激动，可一看清练霓裳的人影，色心就散了大半。
一伙人虽然刀剑都有，可架不住练霓裳整个人是站在树上的啊，不用眼睛看，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对方不是寻常那种能抢能杀的软蛋。
“你...”山大王的老大死了，老二自然就成了领头人，可他刚站出来说了个“你”字，就脸色大变，他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玉罗刹！兄弟们，快逃啊！她就是那个妖女玉——”
那人逃跑的很快，练霓裳手掌更快。
一掌将人击落，剩下的那些人正要跑，却只能受死——练霓裳杀他们，和他们当初杀别人，是一样的不留情。
过了会，先前练霓裳来的方向又出来几个人，检查着地面这些尸体有没有漏网之鱼。这一查，自然也查到了先前沈奈的动作，她看见这些人动手杀流民时，用的武器还是叶子。
“嗳，这群人身上的致命伤怎么都这么隐蔽？练姐姐，难道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用暗器了？”
“你也是瞎说，练姐姐都是用剑的，什么时候去玩那些暗器了，况且这些人明明就是在咱们来之前就已经死掉了”，另一个年纪小些的查看后道：“一人一片树叶，对着这群人，倒也是公平。”
练霓裳拍拍手，就准备走，临走前，嗤笑一声，“该，知道军皇山附近是我练霓裳的地方，也听过玉罗刹的名头，竟然还敢在我管的地方拦杀过往的行人和流民，死不足惜。”
就是不知道，先头的那个人这等手段，是正是邪，是友是敌...
沈奈跟着那群流民的方向，成功找到了一处有人聚集的村落，可惜，村落和这些流民差别也大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的，家徒四壁，缸里别说米，连水都没有多少。
虽然不饿，但是，沈奈还是看着这个村落的现状大为叹气。
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人，说话有些漏风：“女娃子，你也是逃难来的，听说再往那个方向走上半个多月，就是个大城，会有朝廷派发的赈灾粮...赈灾粮...粮...”
那老人说话漏风，说到后面，“粮”字反反复复的念叨。
果然，还是得快些到这个世界没灾情的地方去，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不然天天看别人受天灾的苦心里良心受不住。
沈奈给这老人打了个招呼，进了他的家，从里头自己翻找出用来煮饭的...木碗。
行吧，木碗就木碗，不是用草叶子就不错了，心里这样想，沈奈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深觉练武练多了，解决一件事情容易方法不对，比如这个时候，她就在心里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和流民凑在一起，因为心里实在不太爽快，她和认识的兄弟把当时的朝廷掀翻了。
现在就很想再干一遍。
沈奈的很想，只一刹那，一刹那之后，她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无它，这样做的话，她需要压制本性，去做很多自己感觉很复杂的事情，况且把摊子给别人又去哪里逮一个心智谋算都不错的？
有亿点点麻烦，算了算了。
空空的木碗，突然盛了八分满的水，沈奈将它拿在手心，另一只手覆盖着，过一会，水热到冒泡，等老人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水已经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了。
“老人家，这碗鱼汤，谢你指路的恩情。”
将木碗稳当当放在有做饭痕迹的灶台上，沈奈这才一跃而起，从这个村落离开。周围无人争抢，此人家中还有青壮年，沈奈想了一下，很快就将这个老人家放下，转而想自己那个增长速度十分慢的空间，除了养鱼，还能做什么。
毕竟芸芸众生，但是存活世间，都有各自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