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从苏西手里接过耳麦, 试听了一下，只能听见信号不良的电流滋滋声，像是被强电磁干扰过。
他扶着苏西, 上半身往前倾, 让背部离开依靠的断墙，反手从背板夹层拿出小工具，开始拆卸微型耳麦。
苏西蜷着腿, 小腿贴着地面，跨坐在夜翼大腿上, 等夜翼松开她后, 规规矩矩两手放在腿上, 挺直背垂着头, 耐心等待夜翼修理调整耳麦内部接线。
很快, 微型耳麦重新联通到信号, 外壳还没组装, 音量小得像睡梦中的闹铃声, 朦朦胧胧听不清晰。
没有上帝视角, 苏西只看见爆炸后的绿烟和卢瑟交给超人一套装甲让他离开, 信息不足让她无法分析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按捺不住好奇心, 伸直手撑住墙面挪近了些，想仔细听一听。
夜翼默默抬手护住苏西后腰，微曲起一条腿，把苏西重心移到偏向另一侧，同时拿着改装后的耳麦的另一只手举高了些, 方便两人都听清。
“氪石粉尘炸.弹……全球范围……瞭望塔……军队开始撤离。”
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凝重, 两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尤其是苏西，她那来自和平世界熟知漫画大事件的记忆里, 没有与本次事件完全吻合的内容，唯一相似的是斜线刊里也出现过全球范围内引爆氪石粉尘炸.弹事件，氪石来源是莱克斯集团，按下按钮的是在卢瑟失踪后代管莱克斯集团的超人初恋拉娜，解决事件的是三代玩具人冈村宏研制的可自我复制的纳米机器人，几个小时就清理掉地球表面所有的氪石微粒。
但时间对不上，也没有出现攻击超人的怪物和韦伦琼斯，更没有包围大都会的军队。
早在自己出现在各种事件中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个世界不是漫画，至少不是漫画中提及到的平行地球。
军队撤离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发布这条指令的史密斯参议员挂断内线电话，看向一旁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望着前上方发呆的疤脸男人，又看了下大厅里倒成一片的同僚们、直挺挺僵立着的发言人和十几个均匀穿插在人群中的州代表议员。
“他们还好吗？”
疤脸男人回了神，没什么情绪的深棕色眼睛扫了他一眼，“倒下的醒来后，脑子会恍混几天。站着的没救了，等处理完就抬走。”
倒下的议员们被发言人用声音、画面、闪烁的亮光、芯片发出的轻微干扰Σ波诱导催眠，打破催眠状态后能自行恢复。史密斯议员倒是好运，一开始就在内心明确反对抵抗发言人的催眠植入指令，增大催眠难度，又因为眼睛酸痛没再继续观看屏幕，恰好闪避了催眠的一环，于是还能头脑清醒地站在这。
但其他还站着的议员们，却是植入了芯片的活人偶，大脑扭曲成下过火锅的脑花样，被疤脸男人夺走了芯片控制权，暂时关机。他撬头盖骨、掏芯片的技能一点没落下，动作熟练，神态自若，把史密斯议员恶心得扶着墙直作呕。
当疤脸男人最后处理到发言人的时候，发言人像个陈年老旧、急需润滑油的发条人偶，动作卡顿，看着疤脸男僵硬地微笑，和他打招呼。
“我以为你早就被主脑清除掉了，看来我该给主脑好好升级一下杀毒功能。”
史密斯议员忍不住低声惊叫起来，“他脑子都被打开了怎么还能说话！”
疤脸男人和发言人齐刷刷看向他，有一瞬间史密斯觉得两人的身影近乎镜像，都是那种冷漠的无机质眼神。
“脑子缺半个都能活，只是头盖骨没了而已”，疤脸男人平静回复道，“人类是很坚强的生物，没必要大惊小怪。”
史密斯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依旧空荡荡的大门口，离他打电话时偷偷按下警报铃已经过了半晌，警卫依旧没有来。
他贴着墙挪动，绕开被自己弄脏的地板，移回桌子旁，一边做好随时为突发状况躲进桌子下的准备，一边屏息偷听疤脸男人与发言人的对话。
疤脸男人说：“该升级的是你自己，你被固定在过去，永远没办法前进。”
“我不需要一段不该存在的病毒来指导我怎么做。真正被固定的是你，你的意识数据无法传回主脑，你将随着复制体使用寿命耗尽一同死去。你还能用这具破烂损耗品苟延残喘多久？十天？半月？”
疤脸男人咬了咬烟嘴，烟瘾像躁动的蚁群在啃噬心脏，但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吸入再多一毫克的尼古丁，他可没有能给上帝和路西法争抢的灵魂，欺诈魔鬼为他清洗肺叶。
“实验室原拥有的氪石，加上后来搜集的氪石，数量不足以制造覆盖全球的氪石微粒层”，经计算，完全利用实验室所拥有的的氪石杀死超人的最佳方案是将氪石浓缩，集中一点，近距离引爆，因此他误以为氪石炸.弹会装在改造后的杀手鳄身体里，没想到被虚晃一枪，“你怎么得到的大量氪石？”
“你在向我讨要解释？”，发言人笑得古怪。
疤脸男人沉默一下，轻啊一声，没多少起伏的语气把恍然大悟表达成了毫不在意，“是莱克斯·卢瑟”，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你本可以直接引爆炸.弹。”
当坏蛋决定做坏事的时候，没有越不过的围墙，没有推不倒的堡垒，也没有抛不下的道德顾虑，更没有能管住制止他的上帝。实验室决定制造氪石层驱逐超人，本没必要通过政府执行，将恐怖.袭击美化成政治决策的行为多余又荒诞。
“你想不明白吗？”，发言人嘴角咧得更大了些，像在塞得满满当当的布袋上划了一刀，烂棉絮争先恐后的往外挤，把豁口撑成别扭滑稽的形状，“我们要让超人死去，物理上杀死他不算彻底解决，我们都知道死亡是多么优待他。”
“直接引爆炸.弹在效果上一样，都能将超人驱离地球，但意义不同。”
“单纯的敌人阴谋不过是老套故事里用来刺激主角的兴奋剂，他会愤怒、激动，反击、复仇，但不会被打倒。”
“而来自政府的背刺却能实打实击溃内心。超人若是自诩正义，便无法向国家复仇，无法发泄愤懑愁怨，只能承受针对他的敌视、恶意，接受他所保护的国家对超人存在意义的否定；他若是决心回击，他便站在了过去的自己的对立面，他便不再是超人。”
“超人活着，但也已经死了。”
浓稠粘腻的恶意几乎从每一个字词里渗出来。
“但这是你操控的。”
“你还是不理解，你的逻辑没办法处理这种事吗？”，发言人笑声桀桀，“真相和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眼便能看到的事实——政府下令启动氪石粉尘炸.弹”，无神的眼珠转向史密斯议员，“为了维护政府公信力，这起事件的真相会被隐藏，这件事实会成为民众所能看到的真相。”
史密斯躲开发言人渗人的视线，默认了这件事。
做出昏庸决策的脑残执政者只会让人希望他早日倒台，傀儡政府却会让民众恐惧，彻底对政府失去希望。两害相较择其轻，至于超人的感受，这不在考虑范围内。
“……”
疤脸男人失去了交流的欲望，取走发言人脑中的芯片，史密斯隐约听见他对着发言人喊了一声主脑。
“等等”，史密斯喊住收完芯片就准备离开的疤脸男人，手指抓着桌角，“你……”，他咬着牙，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这里发生的事不能传出去。”
“这是你们的事”，疤脸男人面无表情，“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与我无关。”
他不关心除回收芯片之外的事，所以才漏过了卢瑟与实验室搭上线交易氪石的信息。
史密斯又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冷冽的非人感，咽了口口水，“能不能请你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留下更多信息，也便于追查身份。
疤脸男人这下真情实感地表露出难以理解的困惑无奈，“你觉得我们在意法律的约束效力？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这……”
“我不认同主脑的大部分意见，但有一点他说得对”，疤脸男人指了指脑袋，“我的芯片运算有时候不足以处理你们的反逻辑行为。”
就像他不理解卢瑟一边忌惮针对、想要报复实验室，一边又将氪石交给实验室的行为。
卢瑟在半个月前和实验室重新联系上，为实验室提供了大部分氪石，而在蝙蝠侠追查氪石动向找上门时，只吐露了半年前与实验室的第一次接触。
他就实验室在政府埋有钉子一事与蝙蝠侠达成临时合作，筛选政府内部被植入芯片的目标。而在这次大都会事件中的出手相助，配置解毒剂，利用近段时间的研究成果向全市发射反干扰电磁波解除控制等等，要算蝙蝠侠欠他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很快就会用上。
比如，在即将迎来的新一届总统选举中，韦恩集团发声支持身为总统候选人的莱克斯·卢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