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普金斯诊所。

  苏西不太自在地坐在圆凳子上, 等对面一头银发的女医生给她誊写病历。

  她将视线从舞动的笔尖上挪开,四下张望,打量着这间诊断室。

  房间虽小, 却很温馨, 墙角摆着一盆生机盎然的绿植,柔和的米黄色墙纸没有医院的白色那么刺眼,墙上安置了一块软木板, 钉了几张幼稚的蜡笔画,还歪歪扭扭的写着“谢谢莱斯利医生”。

  苏西瞄了眼医生胸前别着的铭牌——莱斯利·汤普金斯, 而后迅速挪开目光。

  如果不是高烧不退, 身体不适到她连公寓楼都差点爬不下去, 她并不是很想以如此窘迫的样子占用诊所爱心义诊的名额。

  但汤普金斯诊所大概是哥谭唯一一家, 苏西可以放心前来的诊所。

  如果说管家阿尔弗雷德在蝙蝠侠七岁以后的人生里扮演父亲, 那这里的莱斯利医生就承担了母亲的角色。在那个一切开始的夜晚, 她第一个注意到被警察和记者忽略的小布鲁斯, 以托马斯韦恩朋友的身份, 帮助阿福一同抚养小布鲁斯。

  她知道蝙蝠侠的身份, 是盖了蝙蝠章的好人, 而且她不是义警, 她只是以一名医生的身份在帮助病人。

  有时候,人无法向那些背负太多的好心人请求帮助,但病人总是可以相信医生。

  于是苏西在莱斯利医生的鼓励下,避开不能说的大部分,向她描述了自己的失眠以及药物重度依赖。

  莱斯利医生和蔼地望着她, 在她对自己滥用药物的行为表现出明显羞愧时, 否定了她的自我苛责,温柔又坚定地告诉她:

  “你表现的很好, 你意识到了自己的不适并勇敢地坦露出来。你只是想将自己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虽然伤害自己的行为不可取,但我们不需要在这之后继续用愧疚悔恨折磨自己。你只是需要帮助。”

  “我现在不能给你开具新药物或更大剂量的药物,你的情况需要更专业全面的检查,我可以帮忙联系中心医院……”

  “谢谢你,莱斯利医生”,苏西现在记着喊出交流对象的名字,面带微笑,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搅在一块,“其实我觉得我的情况也不是那么严重,我们还是先处理发烧问题吧,请你帮我开具费用单,我会尽快还上钱的。”

  莱斯利医生本想拒收费用,但在和苏西对视一眼后,她重新手写了一份费用单递给苏西。

  “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来。你的——”,莱斯利医生想到苏西高烧还一个人来诊所,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措辞,“你有什么相熟的,关系好的人吗?”

  苏西摇头。

  莱斯利医生沉默了一下,“那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打给我。”

  苏西拿着那张写着姓名和电话的小卡片,呆了一会,再三向莱斯利医生道谢,并珍重地收好联系方式。

  虽然她没有手机,也并不打算购置。

  一直到太阳西沉,体温降下来的苏西才从汤普金斯诊所脱身,中午还被莱斯利医生请吃了午饭。

  她是一位好医生,也是一位好人。

  所以苏西不想过多麻烦她,默默地自行记下莱斯利医生提到的几项检查和费用。

  苏西还不知道过去之人要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在完成过去之人的托付前,她得保护好这具身体,好好活下去。

  走着走着,她就到了以前常来蹭卫生间的蝙蝠汉堡店,一眼看到门上闪亮亮的招聘启事。

  求职者敏锐的天线竖起,苏西详读一遍招聘要求,抬头挺胸进了店,正准备表现自己的技能,谁知老板一看是她,立马通过。

  “好了,现在我们zzzq小队可以在哥谭横着走了。”

  苏西:???

  穿着蝙蝠装的胖老板伸手指在后厨炸薯条的超人装黑人兄弟,“他是同”。

  指神奇女侠装的拉丁裔女人,“她是双”。

  指苏西,“你是华裔”。

  指自己,“我曾经是个女人”。

  胖老板戴夫猛地一拍巴掌,“这种组合在英美作品里能死人都对不起这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阵容。”

  苏西彻底呆滞。

  “别听他开玩笑”,拉丁裔小姐姐艾米端着餐盘路过,给老板拆台,“我们大学时候是一个戏剧表演社团的,因为都喜欢超英,就一起开了这家主题小店。”

  苏西刚缓了一口气,就听见艾米幽幽补充一句,“事实上,我还算个第四爱。”

  黑人兄弟约翰好心安慰停止思考的苏西,“没有什么特别召集,只是我们偶然相遇,恰好各有特殊之处而已。我喜欢超人的友善光明,艾米喜欢女侠的平等博爱,戴夫喜欢蝙蝠侠的——”

  “酷,他很酷”,戴夫接话,从柜台下拿出一辆自行拼装的蝙蝠车模型,“谁会不觉得蝙蝠车和蝙蝠装很酷呢?”

  苏西有几分心力交瘁,她不带收到什么正经答案的希望,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我们店叫蝙蝠汉堡,真的不会招疯子吗?”

  “疯子又不是蚊子哪哪都有,我们店小地偏,总喜欢大场面的疯子们注意不到。而且我们这是蝙蝠汉堡又不是蝙蝠侠汉堡,蝙蝠侠来了都不能说什么。”

  戴夫满不在意地一摆手,彻底将苏西对这家店尚存的期待打碎。

  她将震惊到滑落出衣摆的小藤蔓塞回去,冷静地决定加入他们。

  “老板,我看见儿童套餐的附赠人仔玩具了,我有个想法……”

  和戴夫几人商量完附赠玩具的重涂方案,又确认了夜班时间,拟定完口头协议后,苏西才踏着月色回家。

  但苏西注意到总有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跟着自己,甚至不需要变化步伐就能发现。

  她心中一沉,假作无事发生,进了公寓楼立马狂奔上楼,快速开门进门,但在关门的时候还是被人抵住了门。

  面对对抗的巨力,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无能为力,被推的一踉跄,握紧小刀,抬眼就看见前同事们。

  比之领班还在的时候,他们此时才真正对苏西展露出哥谭的恶。

  冰冷的电子眼记录着苏西被抓住殴打的一幕幕,关注着这里的红罗宾赶紧通知附近的夜翼赶往苏西的住所。

  “他们是冰山俱乐部的人,可能跟黑寡妇查到事有关,也可能是因为私怨……我突然觉得你可以不用那么急了。”

  在大楼间荡过的夜翼:“什么?”

  红罗宾一脸古怪地盯着监视显示屏,里边的苏西正被逼问东西在哪里。

  她抽噎着告诉对方就在卫生间。

  但卫生间里有什么?

  刚好翻到窗台的夜翼可以告诉大家,那里边有毒藤女的藤蔓。

  夜翼到来的时机正好,看见有个倒霉蛋打开卫生间的门,里边的藤蔓一下子全活了过来,像一条条粗壮的触手破开门框墙壁,一股脑涌出来,捏蚂蚁一样攥住惊扰它安宁的人类们,连呼救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只留下一边抹泪一边用小藤蔓吊起一个男人的黑发女孩站在原地。

  苍绿色的巨型藤蔓簇拥着苏西,像在恭迎它们所敬仰珍视的存在。

  有一根藤蔓注意到蹲在窗台上怔住的夜翼,伸过来跃跃欲试,在夜翼摸上毒藤女专攻除草剂的时候,苏西先一步把它叫了回去。

  她一边哭到打嗝,一边还断断续续和毒藤女通过藤蔓远程拉锯:

  “他没伤害我……不,不用过来,我还好,没受伤……不!大嘴花不能吃这种东西……不是它能不能消化的问题,你别在义警面前谈怎么毁尸灭迹啊!”

  毫无存在感的夜翼:……

  苏西和毒藤女的争执最后以苏西喊出毒藤女的名字帕米拉而告终,帕米拉一下态度就软化了,同意放过伤害到苏西的一群人,让夜翼将他们送去警局。

  结束通话,苏西抬头望向夜翼,半边脸上是狼狈的红肿,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嘶哑:“你要现在送他们去警局吗?他们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夜翼哑然。

  “不过那无所谓,他们只是打手,要报仇也得先找到指使他们的人”,苏西吸了吸鼻子,用小藤蔓将被勒到脸色青紫的男人甩到夜翼跟前,“请帮我打他一顿,刚才就是他打的我,我怕告诉帕米拉后她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不出这口气我也不开心。”

  夜翼蜷了蜷手指,试探着提问:“要不你自己来打更出气?”

  “我讨厌打人的感觉,而且我力气小,他一巴掌下来打肿我半边脸,我一巴掌下去是给他拍蚊子吗?”

  苏西语气像是生气了,眼泪却掉的更凶,一副委屈巴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而从她后颈蔓生出来的小藤蔓也一改刚才将人吊到天花板的杀气,柔柔弱弱盘在苏西颈上,像条毫无攻击力的装饰性藤条。

  雾蒙蒙的狗狗眼失望地垂下,“你没办法帮我吗?”

  帮,怎么不帮。

  夜翼表示打人他在行,就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求助一时没反应过来,加上被苏西的反差惊到了。

  没打几下,苏西突然叫停,夜翼还以为会是小女生见不得暴力心软了,谁知苏西一脸认真地给他指明位置:

  “打脸,左半边。肚子,他打了我肚子,两下,他还踹了我的小腿……”

  夜翼:……

  看到苏西还在落金豆豆的狗狗眼,本来有话要说的夜翼立马改口:“还有哪?你指哪我打哪。”

  苏西监督着夜翼揍人,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擦掉脸上的眼泪,鼓足勇气提出第二个请求。

  “还有一件事……我会给报酬的,虽然可能不是很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