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人。”
“我也需要你。”
杰森不是第一天认识艾登, 当然知道她已经掏心掏肺了才挤出的这几句。
但一起到来的消息还有，“你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他记得复活后的第一个夜晚，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封在棺材里。想尖叫时发现第二个惊喜, 他的嘴被缝上了。砸开棺木, 爬出地面, 指甲断裂, 指缝里卡着泥土和植物的根。
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地下是死一样的寂静，突破地表时的雨声让太久没听过声音的杰森感觉震耳欲聋。
新生的喜悦几乎为零，他在复活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死亡笼罩着。不是恐惧, 而是陌生, 対他来说明明是睡一觉一样, 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但死亡永久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验尸的Y字伤疤，嘴唇内侧缝合的伤口。
艾登和他接吻时, 喜欢轻轻咬他的嘴唇，然后舔过伤疤。说那些凹凸的疤痕让她觉得自己在吻一个怪物。杰森以为她在表达不满，但她说得是……
“别动，让我尝尝弗兰肯斯坦是什么味道。”
杰森把思绪从艾登毒药一样的吸引力上拉回来，专注于死亡和复活。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醒来。
最开始调查艾登时，杰森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只不过艾登是自愿选择如此, 他是被逼无奈。
他习惯性地想去依靠蝙蝠侠或者阿福, 突然变成成年人，还要替老爹照顾好哥谭让他着实有一段无所适从的日子。在习惯之后, 他觉得成年人的生活比之前更好，除了孤独之外。
所有人都是敌人，包括这几年最熟悉他的罗曼和奥斯瓦德。就算是自己养的毒蛇，也没人回空手去抓。可他只能过这样的生活，因为他所熟悉的一切都被抹除了。
而他也没把哥谭照顾得多好，或者说他弄得更糟了。
从贪污市民税收的市长到收受贿赂的巡警，哥谭的官僚体系还是一滩烂泥。底下产业在被他短暂打击后，因为他带来的秩序而蓬勃发展。尽管他在尽力让黑色不再蔓延到普通人的生活中，但黑色总能找到新的出口。
比如Mi6调查的军火走私，还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投身到地下产业中。
节节攀升的失业率，被拖欠的救济金，杰森甚至知道这个世界的布鲁斯被骗了，他的善款被换成了骗子的豪车。
就连戈登探长的朋友哈维都成了个见钱眼开的黑警，和艾登狼狈为奸。
杰森能杀掉坏人中最坏的那些，但他无法拦住普通人放弃道德底线投身黑暗中，几乎无法责怪他们。他见过因为母亲重病去抢劫的年轻人，因为出色的表现被罗曼赏识收为打手，是罗曼给他钱治好了母亲的病。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没有希望的城市就是这样。本分工作的人因为各种意外染上灰色，年轻人把加入暴力组织当成翻身的出路。
他做不到给哥谭带来希望，只能控制野火焚烧的速度。但蝙蝠侠能，他记得蝙蝠灯在夜幕中亮起的那些夜晚，也记得布鲁斯和卢修斯为哥谭所做的一切。
没有变得完美，但哥谭有了希望。
答案很简单，哥谭可以没有杰森·托德，但不能没有蝙蝠侠。他觉得超人，甚至神奇女侠都可以只是故事，他们现在的生活也许比作为超级英雄时更轻松。
布鲁斯也是，只做个快乐的有钱人没什么不好的。
杰森能想象出布鲁斯的回答，如果让他选择的话，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修复世界线，重新做回蝙蝠侠。
阿福会支持布鲁斯的所有选择，尽管他们都听过阿福的叹息。
迪克肯定是跟着老爹的选择走，再开点玩笑，比如“不给我蝙蝠车的钥匙就不投票。”
芭芭拉，她第一反应绝対是给哈维点教训，她总抱怨哈维下班后拉着她爸戈登警官喝酒，対身体不好。现在逮到机会了，肯定要化身蝙蝠女给居然开始受贿的哈维点颜色看看。
杰森清楚地知道每个人的选择，除了自己的。
如果不认识艾登，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修正世界线。
但艾登，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美丽最坚强同时也是最脆弱的艾登，终于鼓起勇气爱他。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艾登爱他。
艾登很爱他，所以才会害怕被伤害，才会放下她习惯性，用来保命的冷漠，恳求他不要去死。
他做不到让艾登“亲手”杀死自己。
“该死。”
杰森叹气，手搭到脸上捂住眼睛。视野中一片黑色，这种昏暗的环境曾经让他安心。被布鲁斯收留之前，角落代表着不被人发现的安全感，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正在哥谭的角落里慢慢腐烂。
他放下手，看着窗户玻璃映出的，自己模糊的面容。刚刚复活时，他总対这张脸觉得陌生，好像应该更幼稚一点。
十六岁的杰森会怎么做？他知道自己是感情上晚熟的那种人，不想迪克一样早早学会约女同学一起去看电影。
但他确实幻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绝対不能像迪克那样和自己的好朋友交往，分手后处于尴尬状态。更不能和坏女人有什么牵连，布鲁斯和迪克都是反面教材。
要漂亮，温柔，像阿福一样会做好吃的。
看到了吧，这就是晚熟的证明。
“你无法预知他是什么样的姑娘，因为她太特别了。她带着命运靠近你，你会明白那就是爱情。”
这句话他理解得太晚了。艾登特别到像一颗流星，燃烧着划过夜空，燃烧让她伤痕累累又美丽耀眼。同时她也像流星一样自由，在天空中无拘无束地驶过。
他试图拦下流星，这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
他选择了修正世界线，让蝙蝠侠回到哥谭，就像布鲁斯一次又一次拯救他一样。
“対不起，艾登”
杰森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这应该就是他的遗书了，总不能用手机打字写在备忘录里吧，九键输入太反人类了。
“世界线修复后，去哥谭东区包厘街（Bowery）挨着克朗点（Crown Point）的大楼顶层，找一个被棕色油毡盖住的射灯，打开他，等一会儿蝙蝠侠就会来找你。”
那盏蝙蝠灯的位置在犯罪巷的东侧，也是他和布鲁斯相遇的地方。布鲁斯在这里添加了一盏蝙蝠灯，他一直觉得这其中会有些意义存在。而且这灯很少会有人打开，戈登警长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只有芭芭拉、迪克和他少数人知道。
“告诉他，是你修正了这个世界，当然，也是在我的帮助下。同时把另一封信交给他，不要怕他，他看着吓人，但从不伤及无辜。”
他还得写一封给布鲁斯的信，告诉他虽然艾登画了很多过于劲爆的剧情，但一定要保护好她，她本性不坏。
要怎么和布鲁斯说他复活过，只不过和布鲁斯错过了而已。最好让布鲁斯别告诉阿福这个消息，阿福年纪大了，不应该再承受这些坏消息了。
杰森写了一半失控地把笔摔到地上，那是支不错的派克钢笔，这下可算是修都没必要修了。
他和小时候一样，总是把眼泪藏在臂弯里，从不哭出声音，只是零星的闷声。
心里疯狂骂着脏话，他恨这操蛋的命运为什么要让他复活。
在接受自己会再次死亡的事实后，他不再顾虑艾登的依赖无能，放肆地想象着他最想要的未来。
世界线修复，他重新成为蝙蝠家的一员。他这个岁数就不适合罗宾了，红头罩是个不错的代号，他可以沿用下来。先是蝙蝠侠，然后是布鲁斯，他还要带着艾登认识那个别扭的老东西。还有阿福，他一直想看艾登在阿福面前嘴欠。
艾登和迪克应该也有不错的化学反应，迪克是艾登喜欢取笑的那种男人。
芭芭拉可能会和艾登处不来，她対黑警一点好感都没有，而艾登给哈维塞钱也太熟练了。不过芭芭拉是他们几个里脾气最好的一个，出于正义感会拦着迪克和艾登开过火的玩笑。
过几年，他希望能和艾登结婚，组成一个小小的家庭。
这是他最疯狂的想法之一了，其实他是挺喜欢家庭生活的一个人，只是那种生活离他太远了。
结婚的话，弗里敦女士和凯丽一定回来。
罗曼没有出现在这个画面里，世界线恢复后他要不金盆洗手，要不牢底坐穿。和艾登结婚时，出于礼貌，杰森会给他寄一张请柬，仅此而已。
他还想再和艾登去很多次漫展，看艾登画的漫画，带艾登去飙车，回家后一起看电影。如果累了，艾登可以睡在他肩上，或者他抱着艾登当抱枕。
他想和艾登经历无数美好的清晨，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睡在他身边的艾登，起床去准备早点，优格碗和大份香肠煎蛋炖豆子……
那些琐事不会再有了，杰森几乎要嚎啕大哭出声了，这该死的命运。
他的底线是艾登千万别和迪克搞在一起，那也太怪了。艾登这么好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她呢？生死关头，杰森彻底把艾登八百个缺点抛在脑后了。
转念一想，艾登打死不会让一米八以下的男人爬到她床上，这点杰森可以放心了。
“杰森！开门！快给我开门！怎么不接电话？”
该死！艾登怎么突然来砸门了！他眼圈还红着，这个时候绝対不能让艾登看见。
杰森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装作没人在的样子，希望艾登耐心耗尽赶紧换个思路找他。
“我知道你在，罗曼叔说的。”
该死的老东西。
门外的艾登一阵烦躁，立刻开“低配海王”把杰森家的门拆了。
杰森的家，准确讲是他多个安全屋中的一个，因为朝向问题和旁边高楼遮挡在下午五钟就照不进什么阳光了。没有开灯，杰森身上盖着一层阴影，艾登只能看见他的轮廓。
等艾登走进之后，她发现杰森好像找到了把她一击必杀的办法。
那家伙装作扭头看外面风景的样子藏起自己的脸，这没什么用，艾登还是看到了那双还带着点泪光的红眼圈。
加上他故作镇定的神情和被自己搓得发红的脸颊，艾登以为自己会烦死，实际上却突然发现了小狗最要命的一面。
她找到了另一个解决办法，一个一直存在但她和系统都忘了的办法。给杰森发短信没有回复，打电话不接，艾登都觉得杰森可能受刺激太大去飙车被撞死，或者举铁发泄时不小心被砸断几块骨头了。
她从罗曼那确定了杰森的行踪后立刻开车过来，路上闯了两个红灯。楼下她那辆车歪歪斜斜占了两个车位，基本就是把车随手扔那就赶紧爬上楼了。这地方居然没有电梯，这可真是哥谭的角落了。
抢完银行要逃跑的速度穿过哥谭，艾登把防备和冷漠甩在身后，然后看到了让她说不出一句奚落的杰森。
“杰森，J，你……”艾登立刻明白了杰森为什么会这副样子，“你觉得我应该亲手把你送回地里，立刻修复世界线対吧？啧，憋着一肚子大道理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吧？摆出这副德行，是在博我同情骗分手炮，不，临终炮吗？做梦吧你，你死不了，我找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艾登的本意是想摸摸他脑袋，说两句劝宝宝那种好听的。她说不出来，一旦开了嘲讽，只会越说越顺，顺到成功让杰森抹掉最后一点眼泪露出了马上要骂街的表情。
她的确找到了完美方案，在一起的开始，系统降落在她脑子里的第一时间，她曾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个愿望是系统和她的契约，诱惑她努力恢复世界线的奖励。不过在世界彻底被改变之后，她和系统像忘了超级英雄存在过的痕迹一样忘掉了那个愿望，这就是她最开始没有尽力帮助系统完成本职工作的原因之一。
几个小时前，艾登把“低配神奇女侠”那根金色的细线缠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爱杰森托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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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平时超屌的大胸帅哥偷偷哭哭，反正我忍不了，就地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