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一边看着那个坐在船里的姑娘，一边认命地摇着大橹，笑着说道：“我从未撑过船，这是头一回儿，你不怕我到了江中回不去？”
赵敏看着怀里的那壶酒，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回不去就回不去，有什么大不了。”她连家都回不去了，回不去岸边有什么了不起？
陆小凤瞟了她一眼，只见她娇颜凝霜，抱着那壶酒怔怔的凝望着江面。他一愣，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在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见赵敏将怀里的那壶酒开了，仰头，像是江湖中人那样豪迈地喝着酒，些许酒水从她嘴边滑下，然后顺着线条优美的颈项，滑入了有着精致绣花的衣领中——
陆小凤将视线收了回来，轻咳了一声，“你不是说不喝酒吗？”
“我改变主意了，不可以吗？”赵敏语气淡淡地反问。
陆小凤苦笑着说道：“可以，自然可以。”他开始怀疑自己追上来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近日来，他发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不受控制，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她平日里在他跟前，总是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感觉。但如今，她脸上有着明显的落寞，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是她平日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黯然伤感。
陆小凤忽然发现，有时候最让人生怜的，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尽情地宣泄出来，而是默默地独自承受一切，然后留给别人一个隐忍的身影。就如同此时的赵敏，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柔弱，令人见到了无法控制地心生怜爱。
赵敏看着江面，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在见到大智大通之前，她也想过不能回去这个问题，但想过和真正面对，是有差别的。想着，她双手抱膝，看着江面，银色的月光下，江面上波光粼粼。她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人有时候偶尔自我放逐一下，也不是什么罪过。
这么一想，似乎更觉疲惫，加上喝了点酒，睡意来得很快。她转头看向陆小凤，月光下，一身淡青衣袍的男人正在帮她摇橹渡江。朗眉俊目，唇上是他精心蓄着的胡子，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看向她。她一时不慎，就看进了他的眼里。
她只手撑着下巴，那双有些迷蒙的明眸怔怔与陆小凤对视着，她笑着说道：“听说你有过很多红颜知己，她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他不笑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温和而深邃。当然，他吊儿郎当笑着的时候，眼里是透着几分邪气的。
陆小凤一愣，“没有。”想着，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眼角，他的眼睛好看吗？
赵敏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不过你总是笑得吊儿郎当的，总让人感觉不正经。陆小凤，你说你是浪子，是因为你想当一个浪子，还是因为你找不到一个安心的地方？”在她看来，没有人天生喜欢漂泊，即使是漂泊，也该是与自己所喜爱的人一起，心才会是安定的。否则，再潇洒的人，归根到底都只不过是无根浮萍而已。
陆小凤闻言，笑着说道：“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敏敏，你困了吗？”他看着她的眼皮似乎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还好。”
“你想睡可以睡一会儿，待会儿到岸了我会喊你。”
赵敏偏头，那双带着些许醉意的眼睛看向他，陆小凤脸上带着微笑，也随她看。自从两人相识以来，彼此都不曾掩饰过本性：她聪明绝顶，偶尔盛气凌人；而他武功高强，经常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抵受不住美□惑。她偶尔会唾弃他遇到漂亮的女人就毫无立场，他对她的盛气凌人也从不反感，对她言听计从。
他们看似朋友，但似乎又比朋友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若说赵敏是陆小凤所谓的红颜知己，但那又绝非如此。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不能轻率对待的。
陆小凤迎着她的视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赵敏看了他半晌，然后眨了眨眼，说道：“也好。”然后她眼睛一闭，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徐缓绵长。
陆小凤看着她双目紧闭，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原来是醉了，难怪会盯着我看。”但心中觉得释然的同时，又隐隐觉得遗憾。
陆小凤坐在船尾摇着大橹，在他耳边的，是深夜的水声和舟中那个姑娘绵长的呼息。
他的目光落在赵敏的俏脸上，月光下，她黑如绸缎的长发披散而下，显得她很娇小，晶莹粉嫩的脸上漾着红晕，眉目如画。而红润的唇微张，呵出轻柔的呼吸。 陆小凤看着她，然后忍不住抬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明月，然后苦笑着叹息。
若是在今日之前有人跟他说，他与一个长得倾国倾城的姑娘在深夜独处却什么都不做，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正在叹息着，忽然有一艘乌篷船往他们的船靠近。陆小凤忍不住眉头轻皱，大晚上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将大橹一放，然后走进船内。
赵敏还在睡着，他蹲在她身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敏敏？”
那个姑娘一动不动，头枕在双臂上，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陆小凤见状，墨眉微扬，然后抬手轻拍她的脸，“敏敏。”
赵敏眉头微蹙，然后咕哝了两声，小脸往他的大掌蹭了蹭，然后继续睡。
陆小凤见她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哭笑不得，就在此时，一个女声在外面响起——
“陆小凤可在？”
陆小凤一愣，然后踏出船舱。在离他与赵敏的小舟上一丈远的地方，有着一艘中型的乌篷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这乌篷船上竟然有四个女人，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再一细看，不知人美，风姿也很不错，江风拂过，她们身上的罗衫轻飘，倒有几分出尘的感觉。
陆小凤看着那四人，江上月色甚好，但对方的船上灯光通明，身后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火把。
只见红光下，那几人微笑着，明亮的眼睛盯在陆小凤脸上。
陆小凤并不是一个容易不自在的人，即使是被四个这样的女人看着，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人笑着说道：“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的，我怎么只看见两条？”
说话的人，在四个人中气势最为明显，她身材最高，有着一双细长的凤眸，眼眸虽然带笑，但却带着逼人的杀气。
陆小凤双手环胸，目光懒懒地看向她，笑道：“你若以为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长在眼睛上，那你就错了。”
男人慵懒的声音并未被江风吹散，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那几名女子的耳里。
那名女子闻言，那双凤眸看向他，妩媚又带威，忽然她接过身后人的一个火把，扔过了陆小凤的船尾。火把落船，船尾就开始着火。
“陆公子的船似乎太小了些，我们这边的更为宽敞些，不如陆公子移步过来，如何？”
陆小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踏入船舱。赵敏在船舱内缩成一团，正睡得香甜，似乎外面的异响一点儿都没惊动到她。
“敏敏？”陆小凤喊她。
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模样娇憨地看向他。
他微笑：“失火了，我们得离开了。”
那双带着睡意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哦”了一声，眼睛一闭，又继续去梦周公了。
陆小凤见状，不由得失笑。他知道她信任他才会放心睡去，但听到失火了还是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过轻描淡写？
陆小凤轻叹着，然后将她扯了起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赵敏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娇嗔：“陆小凤，你好烦人。”好似这几个月以来，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这么困，几乎是眼睛一闭上，就要睡着。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焦味，她知道失火了，但是有陆小凤在，他会带着她安全离开。这么一想，瞌睡虫来袭得更加猖狂。
迷糊之间，她似乎听到他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声音醇厚，并不似过去那样吊儿郎当的调笑，那轻笑似是击进了心里，令人听了心中忍不住泛着暖意，说不出来的舒服。她人被横抱了起来，属于男子干爽而好闻的气息在她的鼻端萦绕，这种气息，她并不陌生。好几次他靠近她的时候，她都有闻到。如今这股气息将她环绕在其中，她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嫩脸在他的肩窝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安置好自己，然后……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没有追看过崔多惠那本的读者？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