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经常在思考,十年到底有多长,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肯用十年的时间,去守护一个未知的约定?!

  十年前,吴邪还是杭州西湖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古董店的小老板,不说日子过得有多滋润,至少无忧无虑,无灾无难。十年后,他已经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吴小佛爷,声势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吴三省,与解家当家解雨臣南北守望相助,几乎垄断了全国的土货行业。

  如今的吴邪还是吴邪,只不过在身体的安逸和灵魂的宁静中,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也在等待张起灵的漫漫岁月里,经受了足够多的磨难,一点点收敛起所有的天真,变成了另一个“小哥”。

  一个人究竟要多想念另一个人,才会把自己渐渐活成那个人的样子?!

  遭遇了不知多少次的伏击暗杀与命悬一线的险恶境况,浑身上下新添了不计其数的狰狞伤痕,才完成了从天真无邪到吴小佛爷的蜕变。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艰险能够压倒他,同时他也失去了曾经最宝贵的天真和悲天悯人的一颗善心。

  这几年,连王胖子,解雨臣,黑瞎子这些同过生共过死的好兄弟,都觉得吴邪狠,不仅是对他人,更是对自己。张起灵刚进入青铜门的时候,吴邪失魂落魄的从长白山回来,着实消沉了一段时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该吃吃,该喝喝,该开店开店,该捉弄王盟捉弄王盟的古董店小老板。什么十年之约,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先不说张起灵在青铜门后,如何挨过漫长的十年,就是他自己万一有个天灾人祸,兴许死的比张起灵还早。

  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每个人都以为吴邪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奸商,他却出其不意的弄了一堆C4,打算冲到长白山把那个该死的青铜门炸了。要不是解雨臣收到吴小三爷高价收购了一批军火的消息,带着黑瞎子连夜赶到杭州,吴邪可能就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敢炸长白山的人!

  在解雨臣的连说带骂,黑瞎子的威逼利诱下,吴邪终于想通了,既然张起灵选择了替他去守门,那他也必须要为这人扫清一切,可能会成为障碍的人和事,十年之后,还张起灵一个安稳的现世!

  这么多年,吴邪风里来雨里去,不遗余力的做着不符合自己心性的诸多事情还乐此不疲,解雨臣不只一次的问过:“阿邪,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狠,不留任何余地,这些年你都快魔怔了!”

  每当此时,吴邪总是漫不经意的笑笑,笑容里夹杂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可奈何,说出来的话沉重执拗:“就是因为我曾经给自己留了太多的余地,才会让别人为我赔上了十年的光阴!小花,你说的没错,我是魔怔了,这就是我的一个心魔!”

  在巴乃的胖子也曾说过:“天真,别对自己这么狠,当初小哥决定替你去守青铜门,只是想你能继续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如果日后小哥回来,看到他用了十年,却换来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吴邪,不知道会有多心痛!”

  作为吴邪师父的黑瞎子,也不只一次抱怨过:“我说好徒弟,当初哑巴张把你托付给我,是让我照顾你,不是让我看着你往死里折腾。这十年后,他出不来还好,要是出来了,看到你鼻子毁了,肺坏了,胃伤了,再加上神经毒素侵蚀,脑子也快疯了,还不跟我玩命?!虽然大部分都是你自己作的,但师傅我还想多活两年,多听几出花儿爷的戏呢!”

  就连陪伴了吴邪最久的伙计王盟,也曾经无数次的劝过他:“老板,青铜门在长白山的深处,那里终年积雪,先不说门里面存在多少未知的危险,就单说外界严酷的生存环境,你真的认为有人可以在那种极寒之地,独自生活十年之久吗?!”

  开始的时候,吴邪总会告诉他:“如果不是小哥替我去履行约定,现在面对那些意想不到的危险,那些恶劣自然环境的就是我了。不论过去多久,只要他还没回来,我就要一直等下去,否则这将是我永远无法释怀的心魔!”

  与其说这段话是讲给王盟听的,倒不如说是吴邪对自己立下的誓言,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些人的约,是不能失的,张起灵或许不会出现,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吴邪会死在赴约的路上。但至少现在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而阿宁死了,潘子死了,云彩死了,三叔失踪了,小哥去守门了,胖子留在了巴乃。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离别之后,他需要一个解脱,一个句号,这些记忆也需要一个结局!

  久而久之,王盟看到吴邪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一回回和死神擦肩而过,却依旧坚定不移,便再也找不到可以规劝他的理由和语句了。是呀,他的老板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呢?!

  这么多年,无论谁说什么,也挡不住吴邪奋力整合吴家盘口,冒死设局对抗汪家,玩命读取费洛蒙,殚精竭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只为了给那个心甘情愿为他背负了一切的人,搏一个可以安枕无忧的太平天下,更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和他比肩而立,不用再一味地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总是一马当先,拼尽全力,流血受伤。

  一路走来,吴邪逐渐明白了张起灵从前的心境,当年他不停的质问对方为什么非去长白山不可,那人一直默不作声,恐怕不是不想理他,而是无言以对。那时他们各自的人生观,就像是隔着一片崇山峻岭,即使他翻越了长白山,却终归没能跨过对方心里的那道天堑。

  这就是我失去你的原因吗?十年间,只要有喘息的时刻,吴邪就会这样的扪心自问。

  不知道是吴邪果真已经强大到逆天的境地,还是上苍终于被他一次次毅然决然作死的诚意打动了。迄今为止整整十年,汪家败了,一个窥觑长生秘术,隐匿在暗处与张家对抗了近千年的家族,成了茫茫历史长河中的沧海一粟。他也在一次次生与死的严峻考验中,磨砺出锋芒,不再需要那个人始终挡在他身前,罩着他,护着他,为他阻隔所有危险!

  他是西子湖畔最温柔的水,亦是老九门里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