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纱和跟御幸结婚的决定还是太突然了。

  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们其中一方有反悔的念头,而是婚礼无法立刻举行,所以怎么看都不是深思熟虑的决定。两个笨蛋头脑一热就决定了在一起,再一热就决定了结婚。

  “说你们笨蛋好呢,还是’因为吃准了彼此,才那么有恃无恐’好呢。”美咲翻着各种婚礼企划案帮忙出主意。

  她也在考虑结婚的事,手上有无数个策划案,只是翻来覆去都不太适合御幸纱和的婚礼。

  这两个人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美咲合上文件,不假思索地问:

  “我说,甲子园怎么样?”

  甲子园曾是纱和跟御幸共同的梦之舞台,若是能在那里举行婚礼,一定能补偿两个棒球笨蛋的遗憾。

  而且很浪漫。

  美咲的提议惊世骇俗,是财阀总裁才有的脑回路。纱和吓了一跳:“你是想让阪神球迷杀了我们,还是想让养乐多球迷杀了我们?”

  今非昔比,他们不仅已经长大成人,立场也变得截然不同。

  御幸司职A球队的正捕手,却跑到同一联盟的B球队主场办婚礼,未免太读不懂空气。

  纱和连连摇头,说绝对会被炎上的。她对美咲解释,这是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美咲神情不变,反问:“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全国人民都想杀了你们?”

  “才不会呢。我们夫妇的好感度很高的!”纱和炫耀:“总有节目组叫我们参加哦——”

  休赛期一开始,电视台的邀约就连连不断。

  往年,御幸也总是被推着去上一些节目。他今年打出了生涯年的成绩,更不可能逃得过。已婚选手和未婚选手的企划也有差别,从前与他无关的节目组,现在全都统统找上门来了。

  队里的已婚前辈说,每个人气选手都经历过这些。以前的大前辈结婚时,还要被电视台全程直播婚礼呢。

  御幸蹙着八字眉听完前辈传授经验,仿佛又回到了职业新人时期,对上电视一窍不通。

  这些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面对媒体,也习惯了职业球员在赛场以外的工作,但这些原本是他一个人的事。

  在电视上向全国,甚至全世界提及纱和,介绍他的另一半,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事,再也不能分割。

  御幸向纱和求婚时,虽然对婚姻有所准备,但也不曾预判到每一件琐碎。不过这些工作一点也不棘手,纱和也很乐意作为妻子,履行这类额外的义务。

  用她的话说,叫“合作”。

  “作品哦,我们夫妇的作品。”纱和剽窃着他高中时对投手们说的话。

  她现在还从事着推广女棒的工作,上电视增加曝光是好事。丈夫是有名的职业选手,将来的合作机会还会有很多的。

  他们两个果然是好搭档。即使大部分节目都是两人分开参加的,但播了几期之后,御幸夫妇意外的很有话题度。

  御幸每上一个节目,主持介绍他时都要先说一句:御幸选手现在还是新婚呐,恭喜啊。

  于是,平时不关注御幸私生活的人也知道他结婚了。

  棒球类节目总是邀请许多球队的选手一起参加,而且经常能聚齐十二个球团。仓持一直翘首以盼,希望能借上节目的机会再当一次知情关系者,好在全国观众面前爆料。

  但是节目组却没有邀请他。

  “河合说是我们青道OB的含量超标了!而且我跟御幸前辈一个球团,就更没有机会上了!”泽村不得不跟仓持同仇敌忾:“仓持前辈,我们能把这个爆料的重任交给降谷吗?!”

  他们这一世代的青道OB有好几位都是活跃的现役选手,零零散散在各个球队效力。节目组以青年选手为主题,拟邀了御幸、降谷,还有其他同世代的球员,包括天久、立花兄弟、本乡等等,都是熟悉的面孔。

  主持人也跟他们很熟,是克里斯的父亲阿尼曼鲁。这位老前辈常驻棒球番组,一直没有从荧幕上引退。

  阿尼曼鲁的节目只请了两个青道出身的选手,剩下的名额都留给其他地方了,没有泽村和仓持的份。御幸因此龇牙嗤笑,挖苦他们竹篮打水。

  “哈!哈!毕竟今年降谷拿了泽,村,赏嘛。”

  随便一句话把仓持泽村两兄弟气得哞哞叫。

  仓持跟降谷在同一联盟,不过隶属不同的球团,每次见面都是对手。不过,他对高中学弟的球十分苦手,打率几乎不足一成,是助力降谷得奖的隐形“功臣”。而泽村本荣没有拿到泽村赏,焉能不恨。

  御幸又拿捏住了二人的痛处,拍拍屁股,毫无后顾之忧地去上节目了。

  “你这混账,给老子等着!”仓持在视频通话里指着御幸,快把屏幕戳烂了。

  每个球队都有选手上阿尼曼鲁的节目,虽然他没机会去,但和他同队的美马却收到了邀约。

  仓持转头就去给美马“补课”:“我说美马你不知道吧,御幸那家伙高中的时候和他老婆可是这样那样——”

  ……

  然后把爆料的重任交给了美马。

  御幸不知道恶友在背后搞小动作,只知道喜欢惹事的家伙们都不在,连成宫也缺席了,青道的人也只有降谷一个,没有人能乱来。

  降谷进入职业后就是很有人气的选手,但他上节目一样是因为不得已,平时只是念编导写好的脚本,从来不会即兴发挥。

  总结:不足为虑。

  节目录制当天,御幸又戴着那副万年不变的黑框眼镜出现在了录影棚。工作人员把养乐多燕子的位置安排在了中央,既符合日本一的待遇,又在强推本期节目的话题人物。

  节目一开始,阿尼曼鲁给大家打了招呼。轮到御幸时,他果然也从新婚切入话题。

  “让我们先来恭喜御幸结婚吧!”阿尼曼鲁带头鼓起了掌:“为了庆祝奇迹!”

  在座的选手们无一不机械地拍起了手。

  御幸很想吐槽什么叫“庆祝奇迹”,但他坐着没动,很官方礼貌地说了“谢谢”。

  “夫人是高中时的同学吧?”

  “是。”

  “这么说,降谷应该也认识御幸的夫人了?”阿尼曼鲁来回比划着,不出意料地将话题引向了高中:“你们两位高中时是队友嘛。”

  降谷点头,御幸也说是。

  录到这里时,一切还在正常发展。

  阿尼曼鲁:“降谷一定见过很多纯爱现场吧!”

  镜头转向了太平洋联盟一席,摄影给了降谷特写。

  “嗯。御幸前辈的话,”降谷点点头,淡定回道:“高中时是有的。”

  “哦——?”

  录影棚里好奇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御幸不为所动。

  但降谷平静地说道:“前辈为了跟学姐见面,没收了答应给我接的十个球。”

  棚内一时无人说话,没有人马上明白过来。

  于是降谷继续说着:“嗯,应该说食言吧。然后前辈就跑去见学姐了。”

  话音一落,录影棚内彻底静止了。

  阿尼曼鲁诧讶地张大了嘴巴,来回看着镜头,似乎在表达:居然还能这样?!

  美马已经忘了仓持的嘱托,只顾着看着御幸震惊,他旁边的本乡也不禁侧目。卡尔罗斯坐在御幸身后,摩挲着下巴狎笑个不停。

  反应最夸张的就是天久,摄影迅速给他安排了几个特写。

  天久是职棒业内知名的没头没脑脱线外星人,会时不时蹦出一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他高中时就是养乐多的球迷,据说现在也是,FA(Free Agent)时还对媒体说要跳槽去养乐多,但最后也因为老东家开的薪水太多了,所以没有去。

  ——无论球团、媒体,还是球迷都对他很伤脑筋。

  上电视时也是。天久不太守纪律,但是梗又很多,观众非常喜欢看有他的节目,电视台只好继续请他。

  而且天久跟御幸同一世代,高中又交过手,导演以为他有料要爆,忙不迭指挥摄影拍他。

  他正在追着问降谷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不跟着编导的牌子念台词了啊?”

  现场的工作人员:……

  坐在前排的本乡无语,很想离这两个马鹿远一点。

  另一边,话题主角御幸一也人已经傻了。

  糟了,大意了。

  导演喊了“卡”。

  这节目暂且录不下去了。

  众人原地放松,也有出去透风的,更多人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起来。

  刚刚众选手在后台碰面的时候,他们就对御幸玩笑说,“托你的福,我们也要跟着自爆了”云云。

  仿佛是御幸连累了他们。

  人气选手不得不自行向大众交待恋爱结婚的经过。就算是单身未婚的球员,也得自爆理想型或者喜欢的女明星。

  或早或晚的问题,不过今年御幸结了婚,给了节目组一个好机会大起底。

  十分钟后,录制重新开始,假装天久刚才那一段不存在。

  话接降谷。

  “所以说,当年还是降谷的学长的御幸,答应给降谷接十个球,”阿尼曼鲁认真又搞笑地用手捋着事情的经过:“——两个人还是Battery。”

  “然后御幸接到了夫人的电话。”

  “为了马上去见夫人,御幸就对降谷撒谎说没有这十个球。”

  “——是这样吗?”

  降谷:“是的。”

  御幸:“啊?有这回事吗?”

  他是真的不记得。

  现场嘘声一片。

  有综艺感的选手已经配合地笑得前仰后合。没有综艺感的本乡继续无语,美马则不忍直视。

  阿尼曼鲁挥舞着夸张的肢体语言叫道:“这完全不知道该吐槽降谷,还是该吐槽御幸吧?!”

  御幸顶着八字眉,面对众人的说三道四,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啊。”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哄笑声中:“怎么想都是降谷吧,这个。”

  居然不好好跟着编导念台词,一定是听了泽村的谗言背刺他。

  那边阿尼曼鲁还在鼓励群众“投稿”,一起揭露御幸夫妇高中时罄竹难书的纯爱故事。

  御幸还是坐着。

  降谷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其他人高中时都不熟。美马熟一点,但他应该从没见过纱和——

  “叮咚。”

  美马爆灯了。

  阿尼曼鲁:“噢噢,美马!”

  美马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们队的仓持托我说的:’这家伙就是个恐妻家’,以上。”

  御幸:……

  什么啊。

  都什么啊。

  日本一的球队大脑哑口无言。

  有了美马和降谷开头,阿尼曼鲁充分发挥着喜剧人的天赋,势要将“热燕司令塔隐秘的青春纯爱”揭露一遍。

  御幸举起了白旗。

  与其让这些人乱来下去,不如他自己讲完。

  男主角要亲自诉说,录影棚里又安静下来。画外的工作人员聚精会神地运作着机器。

  御幸在镜头前总是很镇定,少有破绽。拿下日本一的那晚已经是例外,今天只是语速慢了一点。

  “我们是高中时认识的,在棒球部。青道也有女子野球,所以跟那家伙是各自队伍的队长。”

  他说到这里,天久又是一脸震惊,并且疯狂示意编导让他讲话。

  工作人员采取了无视态度,摄影机继续对着御幸,但御幸却说完了,继续坐着不动。

  阿尼曼鲁表示不能接受:“就这样?!”

  哪有恋爱故事是这样交待的。

  台下的工作人员也开始疯狂提示,御幸这才像刚惊醒一样,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啊,哦,还有,”他补充道:“那个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搭档。”

  “故事”还不能到此结束,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等他继续讲。

  “……一起练习,一起打球。她也很努力,所以我们高中经常在一起。”

  “因为想一起去甲子园。”

  御幸几乎每句话都是挤出来的。

  “哈哈。”最后的笑声也是,干巴巴的风趣。

  阿尼曼鲁好像明白了:“暗恋?!单相思?!”

  “不,不是。恋爱……什么的,那个时候绝对不存在啊。”

  御幸再次面露难色,但双手姑且还能放在身前,没有像高中生一样无措挠头。

  监控器里的御幸选手看着某处,好像在回忆往昔。但拉近细看,他镜片下的褐色的眼底却在不时闪烁。

  编导在台下激动地举着提词板,御幸却丝毫没有留意。

  阿尼曼鲁也在即兴发挥:“那个时候不存在?那是什么时候存在?都结婚了不是吗?!”

  他把御幸逼入了绝境,而后者就像一个被老师问住的学生。片刻,御幸一时语塞又失笑。摄像机扫过选手席,每个人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所以,这个,只是当时没有机会想嘛。她也很不开窍的,当时。”

  “现在结婚也很普通吧。”

  “毕竟……”

  他略微停顿一下,倏地加快语速,好像浑不在意,十分随性:

  “是初恋嘛。”

  毕竟是初恋嘛。

  卡尔罗斯吹了个口哨,给节目组省了音效。

  四下哗然。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御幸:我选择自爆

  让我看看还有多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