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见你,现在可以吗?”

  在听筒另一端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和叶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积压在心底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如洪水溃堤。

  “我……”

  和叶还未来得及回答,面前突然落下阴影——服部平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人群走到她跟前站定,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开口道:“和叶,一起回家吗?”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清清楚楚地传到手机听筒里,和叶听见手机里伏黑惠沉重的呼吸声。

  饶是再神经大条的人,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被人误会了。

  和叶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的神情看了服部平次一眼,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稍微等一下,惠。”

  随即抬头正色对服部说道:“抱歉,我在跟我男朋友聊天,没什么事的话就算了……而且,我们两家好像距离不近吧!”

  服部顿时被她的话噎住了,感觉心口压着的那把火越烧越旺了。

  他一瞬间似乎陡然捕捉到了,到底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只要一想起和叶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实,或者仅仅是听见她的名字就会烦躁不安的原因。

  和叶说完就没有再理会眼前的人,而是对着电话那端开口:“惠,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可以……”

  “那就明天吧,”伏黑惠出声截断了她的话,“今天已经有些晚了,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探望她吧。”

  “啊……那好吧。”

  原本想说可以今晚坐新干线去东京的,听伏黑这样说,和叶只得吞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期间伏黑惠一直都没有问过刚才服部的事情,和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直到挂了电话,和叶才稍稍回想起来,刚才伏黑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哪里跟平常不太一样。

  和叶代入想了下,生病许久的姐姐突然好了起来,正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女朋友的时候,却从她电话里听见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越想越觉得不舒服,虽然她刚才拒绝平次的话伏黑惠应该也听见了,但和叶还是琢磨着要不要发个短信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和叶一边低着头用手机上的软件查询新干线的车票,一边慢吞吞地走下楼梯。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叶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肩膀被人大力扳了过来,眼前的画面快速变化最后定在了服部那张饱含愤怒和难堪的脸上。

  “平次?你干什么?啊——”

  她话未问完,就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臂往教学楼里面扯去。

  和叶从未想过这人的力气可以大到这种地步,她被扯得一个趔趄,步伐不稳地向前倒去,偏偏身后有其他同学路过,眼看着要撞上对方,脚连忙往旁边偏了偏。

  很不巧的是,她所在的楼层旁边是棒球社的休息室,大概是社团成员正在收拾东西,有一些杂物就被临时堆放在楼梯附近。

  一根用旧的球棒就倒在她脚边,和叶已经反应迅速换了个地方落脚,再反应不过来,一脚踩在那个圆滚滚的球棒上。

  身前是硬要扯着她手臂的青梅竹马,身后是十几层台阶,和叶脚下一滑,身体完全失衡就要往前倒。偏偏服部好像被和叶刚刚的痛呼惊到了,条件反射地放开了手,再没了支撑的和叶整个人摔在了楼梯上,一级一级滚了下去。

  和叶仿佛听到身上每一处骨头碰撞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旁边听见动静出来的几个女同学的尖叫反而响彻教学楼。

  周围的脚步声越聚越多,和叶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习惯性用手挡住脸,此刻手腕发麻,两只手臂火辣辣的刺痛,她忍着想要撑住地面坐起来,后背又是一阵剧烈的痛。

  “和叶!”

  服部平次反应过来,立刻从台阶上三步并两步跳下来,蹲在和叶旁边,“你没事吧?!”

  楼梯口这边聚了不少人,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听得和叶头都大了,浑身上下的疼痛让她根本没心思开口回答服部的话。

  服部平次见状,直接拽着和叶手腕勾在他脖子上,伸手绕过她腰身和膝盖弯,将她打横抱起。

  和叶也没工夫跟他客气了,从头到尾乖乖缩在他怀里,像只受伤的猫咪,时不时疼得直抽抽。

  这栋教学楼大部分教室都用于学校社团的活动室,校医室就在旁边独立的一个小屋子,门没锁,里面值班的老师还没走,看见他们这样闯进来,惊得眼镜都差点掉地上。

  “哎呀,这是出什么事了?”

  服部把人放在最边上那张床上,气喘吁吁道:“老师,你快看看吧,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不等他说完,校医老师已经把眼镜戴上,上手仔仔细细地给和叶检查了一番。

  “没什么大事,就是破了皮,幸好没有扭伤跟骨折,所以到底怎么了?你们这些孩子也太不小心了……”

  老师嘴里念念不休,顺便推了医务车过来,准备用酒精给她的手臂消消毒。

  服部伸手接过酒精瓶和镊子说道:“还是我来吧。”也不等和叶开口推拒,就扯了一旁的凳子坐在床边,一把拉过她受伤的手臂。

  大概是刚才滑下去的时候蹭到边缘锋利的台阶,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上红肿了一大片,伤口处泛着血丝还混有几片灰尘。

  和叶有种说不清的不自在,想要抽回手臂,奈何服部铁了心要帮忙。他低着头打开装酒精棉的玻璃瓶,沉声说:“别动。”

  尽管平次一直以来都是个开朗且很好说话的人,但当他真的认真起来的时候,也是会让罪犯发憷的,而现在面对着这样的他的人是和叶。

  和叶瞬间不说话了。

  校医老师大概是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当即笑了下,顺便拉上床帘走出医务室,像是专门在给他们腾地方。

  不得不说服部平次处理伤口真的很熟练,十几分钟后,校医回来时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和叶两只手臂都用纱布裹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哪里伤者骨头了,结果缓了一段时间,后背和手腕的痛感渐渐消失了。

  在校医老师的千叮万嘱中,两人缓缓走出医务室。黄昏暖橙色的光线照进走廊,也给他们周身镶了一圈细细的绒毛。

  和叶跟服部一左一右占着走廊两端,中间空出一大块空档,像是映射两人此刻的隔阂。

  在越来越压抑沉默的气氛中,和叶终于忍不住开口:“平次,你突然拉住我是想干什么?”

  服部身形一僵,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和叶,你跟那个……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和叶莫名其妙:“当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服部平次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心头压着一把火,一开口语气就有些冲:“你了解那人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就跟他交往了?!”

  什么鬼?这么大的火气。

  和叶一头雾水的同时也有些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平次?”

  服部上前一步走近她,自上而下的眼神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我拜托大泷叔帮忙调查过了,那家伙国中是个不良,现在在一所什么宗教学校上学,他老爹甚至是个赌鬼,年轻时还当过小白脸骗女人钱,这样的家伙你居然还要跟他在一起,你这女人脑子是坏掉了吧!”

  “平次,你怎么随便就查人家的事?!”

  饶是和叶脾气好,也有点忍无可忍了。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爸爸的事,跟惠又有什么关系?!你根本没有跟他相处过,就凭人家的家室怎么能妄断呢?!”

  服部平次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男人就会花言巧语,专盯着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骗吗?”

  和叶被他气得浑身哆嗦,眼眶里莫名开始聚积泪水,却仍然不肯在气势上服输:“就算我被骗了,那也是我的事,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识人不清,是非好坏不分的白痴吗?!”

  她其实更想说你知道伏黑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吗?你知道他的童年有多不容易,他姐姐的事情给了他多么大的打击吗?你知道他被缠绕在那些根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里有多痛苦吗?你知道他是怎么经历了才能走出来的吗?

  而你居然就这么武断地,毫无根据地把所有错处和脏水都泼在他身上,好像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就是他的过错一样!

  “我跟他在一起,是我自愿的!”和叶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他对我也很好,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开心,他从没利用过我,也没向我索取什么,也不曾欺骗过我……”

  她没说一句话,服部的脸色就要难看上几分,心里不知名的火气也愈发旺盛。

  “你为什么总要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我不是说了我既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跟班吗?”

  因为顾及和叶的手臂受了伤,服部此刻手里还拎着她的书包,却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拉住她是基于怎样的情愫和目的,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和叶,内心种种情绪剧烈翻滚:“你……你这个女人真是……”

  和叶见他也说不上来话,已经不愿意再在这种随时会爆炸的话题上牵扯。

  她伸手从服部平次手上扯过书包就要离开,“谢谢你替我包扎,我想我们还是先冷静下比较好。”

  未曾想当她走过他身边时,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为什么为什么,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还要问什么为什么吗?!”

  和叶的脑子嗡地一声,代表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裂了,她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冰凉且僵硬。

  “你……你说什么?”和叶不可置信地回头,直直对上服部平次看过来的一双眼。

  积压在胸腔里的话说出了口,服部反倒整个人都轻松了些,他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坚定且炽烈的,可对于这种眼神之下的意味,和叶却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我说,我喜欢你,和叶。”服部似乎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只有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

  “自从那次在京都的夷川路,不,早在很久以前,在山能寺的樱花树下,我就一直喜欢你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只喜欢你……”

  和叶被他这番话弄得呆愣在原地,“等等,什么山能寺?平次你……你不是有初恋?”

  服部简直要被她的关注点气笑了,“笨蛋,那人就是你啊!”

  “我们小时候去山能寺玩,但当时我先去了寺庙,结果撞到头昏了过去,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穿着和服在樱花树下拍皮球,只是当时你化了妆所以我没认出来,后来在山能寺处理案件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就是你……”

  和叶简直要被这一段反转给惊呆了,与此同时还有股深深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为什么当时你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说出来?在我因为你的“初恋”患得患失,像个傻子一样试探的时候,为什么总是避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和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眼泪决堤了,泪水晕染了眼前的世界,一如她内心满满的荒唐感。

  服部站在走廊上,脸色十分难看且尴尬,他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明明坦露真心是件轻松的事,可是他此刻面对着和叶的眼泪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胸口沉甸甸的难受。

  “我……我以为之后会有机会告诉你的……”

  他本来真的以为和叶会一直一直出现在自己周围,却没想到在他向前走的功夫,对方就彻底消失了,甚至转而踏入了别人的世界,并且还要跟那人牵着手,走在另一条与他全然无关的世界里。

  和叶本来已经竭力忍住了泪水,可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她心底哪一方,使得她咬着牙,原本压抑的哽咽转变为了再真实不过的哭泣,交代了所有情绪。

  换作很久之前的和叶,她也许会震惊然后害羞,之后便是浓浓的喜悦,甚至可能会冲上去抱住平次。

  可是现在,和叶终于等来了她曾经想要的,却只在那个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

  她流着泪,摇着头,哽咽着说道:“太晚了平次,已经太晚了!”

  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为什么直到我彻底放下了过去,才告诉我那些都不是我自作多情?

  服部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痛,他上前要抓住和叶的手腕,“和叶,对不起,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吗?”

  他现在终于弄清楚了,大概他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和叶了,对于那个所谓的“初恋”,可能更多的是侦探的求知欲在作祟,而当初恋与和叶划上等号的时候,服部平次是真切地觉得“太好了”。

  不是因为找到你太好了,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和叶用尽力气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朝他吼道:“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还能怎么给他机会呢?她已经彻底喜欢上别人了!

  没等服部平次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大步跑出了教学楼,眨眼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只记住了和叶转身那一刹那苍白的脸色。

  跑出校门后,和叶一边奋力用手臂上的纱布蹭掉脸上的泪水,一边又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肆虐。奔往车站的路上差点撞到人,但和叶已经记不清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去见伏黑惠!现在就想!一刻也等不及!

  车站已经买不到从大阪去往东京的票了,和叶于是试图在手机上叫出租车,可是愿意接她这一单的司机寥寥无几。

  她身上还穿着改方的水手服式校服裙,外套都没带来,肿着一双兔子眼,脸色苍白,在温度逐渐降低的风里走动,挨个敲响停在车站前接客的出租车的车窗,价格怎样都好说,问他们愿不愿意送她去东京。

  从大阪到东京开车要五到七个小时,这种过夜的单子没几个愿意接的。和叶问了几十个司机,只有一位中年男人表示他母亲家就在东京,可以送她一程。

  “年轻人做事别那么冲动,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年纪,确实一冲动就不管不顾……”

  一路上司机先生都在试图开导她,而和叶只在开始回应几句,顺带给远山夫人发信息说自己要去小兰家暂住,周末再回来。

  远山家向来开明,母亲只是嘱咐她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说一声,还有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和叶看着远山夫人发来的一段文字,眼里的水汽又弥漫上来。

  ·

  伏黑惠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洗了澡睡下了,高专宿舍里一应俱全,空调的风吹得很足,头发一干他就倒在枕头上睡了。

  看到来电人的时候一下子清醒了,立刻点了接通。

  没等他开口询问,和叶的声音传来:“惠,你在学校吗?”

  “在的。”

  很快,伏黑惠听见了电话那头的风声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他觉察到了什么,问道:“和叶,你在哪?”

  “我在车上,已经快要到高专了,但是我不记得去往你学校的路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伏黑惠已经带上外套换好鞋子跑出宿舍楼了。

  深夜的高专寂静无声,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学校有多大,通往出口的路有多么漫长,黑夜里的树林有多么阴森可怖。

  他召唤出了两只玉犬,循着和叶的气味从山上跑到山下,最终在马路边一个指示牌旁边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他喜欢的女孩形单影只的站在路灯投下的光晕里,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个雨天,他也是这样奋力跑到她跟前,而她就站在光圈里等着有人来接她。

  这次伏黑惠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动静的和叶转过身来。

  深夜寒凉,她甚至只穿了学校的校服提着书包,像是一放学就坐上了来见他的车,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身形瘦削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从后面拥抱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

  看见伏黑惠的身影出现在路边,和叶眼睛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汽,被头顶的路灯映得盈盈闪烁。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沙哑着说道:“惠,我好想见你。”

  伏黑惠抿唇缓着呼吸,视线在她肿起的眼睛和手臂上的纱布处停留几秒。他缓缓走到和叶跟前,将手里的外套整个裹在她身上,挡住了身后侵袭而来的寒风。

  他抬手抹去她脸上流下的泪水,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不打算让初恋的事这时候曝光的,也不打算让平次坦白心意的,奈何我的手头有自己的想法

  黑鸡真的感觉是……不刺激一下他都不会说出口的那种,所以……这个刺激应该挺大的吧,直接告白了都!

  谁懂啊,咒回第一季爱上了五条老师,第二季看上了爹咪!

  既想当惠惠的新娘,又想当惠惠的新娘!

  最近在回顾《家有儿女》和《家有外星人》,突然有了个嫖爹咪的脑洞:

  因为飞船问题降落到地球的外星人母女跟带着孩子(惠惠)的鳏夫组成重组家庭的故事

  我去,坑越攒越多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