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英明神武,无需臣指点,也知如何应战了。”

  他悬在空中,又缓缓下落,如同天上的神仙降临人间,就这样再度出现在朱厚照的面前。

  “是小皇叔向来耐心,舍得花心思教我,我才能有这般多的本领。”

  连朱厚照也不知,为何自己每次面对小皇叔,都是放柔了嗓音,不比在他人面前的跳脱。

  “太子说这话就是舍了武师傅们的用心,几位豪杰自幼传授,才有殿下如今扎实的功底。”

  “只可惜永远比不上小皇叔的内功。”

  “殿下的心思是要用在天下,武艺是为强身健体,切莫舍本逐末,难不成要日日苦练做个莽夫?况且殿下聪慧一点即通,万事万物只要你想学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小皇叔,你是不同的。

  但我说不出。

  年轻的太子被夸的双颊微红,激动的攥住宁王手掌交握。

  那时朱厚照满眼掩饰不住的痴情,深邃的虎眸如同漩涡,卷入了笑得自信又意气风发的宁王。如今的太子与侠王,互许了国泰民安,和相伴迎敌;未来的帝王与权臣,都觉得已获所期。

  “武试那天我想见到……”

  言犹未尽,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高悬的祈愿带,“如果我赢了,我想有一个人见证。”

  宁王紧握着他的手,微笑颔首示意已懂。

  情窦初开,他是想让我带凤姐去看。

  两人各怀心思,都觉得已猜透对方心意,一片绿意中两抹淡色身影相对,更似水墨江南中一席名画传世。

  武试结果出乎意料,朱厚照竟然赢了!他先以轻功步法绕得对手眼晕,又几度试探出击惹得他暴躁,随后抓住机会重击了穴道,兵不血刃的将对方撂倒在地,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他被一众欢呼的学生包围,高高抛起在空中,他似乎是体会了飞翔的感觉,隐姓埋名的在梅龙镇访学,才发现摒除身份后不是被人争相奉承的太子,被认可时才是真正认可了这个纯粹的人。

  而这种崇拜,也在胸腔里奔涌着沸腾的热情,他隔着人群遥遥一望,小皇叔此时正凝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唇角都勾起浅笑。

  是时候回到京城,肩负起他的责任了。

  朱厚照先与李凤告别,一男一女河边低语,却并未有游龙戏凤的戏码。

  朱厚照允诺重谢了笔友一直以来鼓励自己追爱,近期似乎初有成效,小皇叔与自己的关系愈发近了。凤姐虽然不知此间奥妙,但太子的谢意,不要白不要~

  此后,龙翔九天,双龙戏珠,在最高处布云施雨。凤就在梅龙镇独美,成了一方女富商。

  归途之中,朱厚照本不心急。老皇帝的病情隐瞒的很好,他不知父亲如今状况,还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分别与重逢。

  边视察沿途的民生与风光,边和年少时与心悦之人同路,怕是错过就很难再有了。

  他夜夜与宁王倾谈,聊到深更半夜才回,初时绞尽脑汁投其所好,说些政事要闻,有时连藩王不可知的情报也坦诚展露。

  宁王本都穿好寝衣要就寝,可快要回宫朱厚照心情难耐,怕来不及讲,就冒昧进来待住了不走。但这夜他实在是搜刮尽肚肠,也想不出什么可以与小皇叔讨教,他难得的深叹了一口气。

  明日就要抵达京城,怕是不能如此亲近了,他呢喃着感叹:“此时,还真有些想念梅龙镇。”

  朱宸濠眉头微蹙,还以为他又牵挂起了凤姐,可不能让老皇帝以为自己没看顾好太子,让他流连风花雪月。

  于是宁王郑重语气的规劝:“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殿下还需有所取舍。 ”

  朱厚照神色复杂的抬眸盯着他,直直的仿佛钩子,要钻入朱宸濠的心底,他移开视线拒绝对视。

  朱厚照也难得的认真,他像是在许诺什么般说着:“风华一顾,便愿倾力两全。”

  宁王看着这般傻乎乎的太子,不由得感慨那凤姐哪来的如此魅力?未来的帝皇拥有天下,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人,随便召来无数美人,还抵不过你现在念念不忘的那一个吗?

  如果真如此痴迷,那江山必不能托付你手,还是本王代掌更为妥帖。

  宁王突然发觉自己很失望。本来这些事日相处,他心知肚明朱厚照进益匪浅,如果太子未来有能耐执掌江山,本王何须自累?

  一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感情账,朱宸濠就不再是商讨政事那般精神抖擞,困意席卷而来。

  见小皇叔有些不耐烦,朱厚照有些踌躇。但是过了这晚,也没机会秉烛夜谈,所以他厚下脸皮,竟是坚持不走。更深露重,寝衣单薄,太子殿下也就披了个袍子就漏夜前来,朱宸濠还是没舍得冻死这小太子,拍了拍床榻,分了一床锦被让他抵足细说。

  朱厚照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隐约知道此时不是袒露心意的好时机。所以更是絮絮叨叨说着曾与笔友小月飞鸽传书的感情苦恼,试图暗示小皇叔。

  太子满心忐忑,希望他懂,又希望他懂了别疏远自己要不还是不懂吧。

  懂不懂想来想去,不懂那个光头浮现在眼前,打断了所有绮念。

  朱厚照再低头,熟睡的,毫无防备的小皇叔就在眼前。

  小皇叔真的好美,是不敢惊扰的瑰丽,又是需要捏住的浮云彩霞。他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敢动,连呼吸都轻微起来,生怕惊扰了好眠,也怕失去面前如绮梦般的场景。

  他凝视着皇叔过了许久,没舍得破坏现在的一切,轻手轻脚的为他解了发冠,散了发带,理好锦被,在悄无声息的离去。

  门外静候的侍卫举灯跟来,他心中一沉,随口叮嘱掩饰道:“宁王今夜尽心共商政事,旧伤未愈,怕是乏了,明早不许扰他。”随后回到寝屋,太子踌躇着望月叹气,“与不懂老师商讨时,他能彻夜不眠,回京之后请父皇将他召来吧,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那侍卫见太子虽对宁王一脸的信任,却也没在屋中久留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理政还不忘梅龙镇的旧人,对御下制衡和笼络人心已是驾轻就熟。

  若是皇上知道了,定能安心。

  朱宸濠本是嫌他聊起情感问题喋喋不休不堪其扰,装睡试图当做委婉的逐客令,没成想真的睡去,更想不到太子竟给他打理好一切,悄然离去。

  朱宸濠散着栗发茫然起身,床头是朱厚照留下来的发带。

  不再是梅龙镇的半根。

  宁王揉了揉额角,怎得他也在这里梳洗?即刻唤来侍卫,命人给太子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