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 十三阿哥如愿的在回宫之前见到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只可惜因为时间不够,不能在曹府继续留下去, 十三阿哥只好遗憾的同曹寅挥挥手告别, 心里却想着要在明日曹寅入宫觐见的时候, 自个儿赖在乾清宫不走,好多跟舅舅联络联络感情。
曹寅和曹顒笑着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十三阿哥,转身回到了前院书房。
曹玺早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们父子二人了。
见他们二人进来,曹玺将洛神图往前面推了推:“这是四阿哥送来的寿礼, 你们怎么看?”
曹寅没说话, 先看向了曹顒,曹顒站的笔直, 视线落在洛神图上:“祖父,孙儿觉得,四阿哥意在与咱们曹家攀上关系。”
曹玺捋着胡子微微点头:“怎么说?”
“四阿哥入朝已近半年,虽然入了户部, 但因为四阿哥不知变通,不近人情的性子, 为户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暗中排挤, 所以四阿哥虽为阿哥,可并不得户部人心, 故而也不曾碰到多少户部权柄。”
曹顒说的头头是道, 眼里散发着沉着冷静的光芒:“若仅是如此, 倒也罢了,然则四阿哥身后没有母族助力, 妻族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帮助四阿哥,四阿哥身后势力不及他的三位兄长, 可不得自己额外发展势力。孙儿没猜错的话,想来咱们曹家,就是四阿哥想要发展的势力。最主要的是,父亲在江南多年,每年从江南送入京城的税收高达国库总额的五分之一,与户部官员关系很是密切,四阿哥与咱们扯上关系,自个儿在前朝的困境即可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四阿哥是想与曹家合作,还是想要曹家……”说到这里,曹顒顿了下,神色未明的吐出了未尽的两个字:“效忠。”
曹玺老怀欣慰道:“顒儿说的有理。”
不愧是他曹家的嫡长子,也不枉他将孙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曹寅坐在一旁,捧着一盏茶呷了口茶水:“依我看,四阿哥还没那么大的野心,妄想让我曹家效忠。”
如今皇上还在位,他曹家只能效忠皇上。当然,必要的时候,人选也只能是十三阿哥。
曹顒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他拧眉道:“若单单如此,四阿哥送来的礼,会不会有些重了?皇上若是知道了……”
洛神图,就是给皇上当寿礼,也会是寿礼中最为不俗的。
曹寅笑了笑:“不妨事,明儿个我进宫面圣,会提及此事的。”
曹家三代人因为四阿哥的寿礼聚在书房嘀咕了大半个时辰,十三阿哥浑然不知,因为他一回宫,就察觉到了宫里的氛围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神武门在景仁宫以东,中间隔着东六宫和乾东五所,还有钦安殿和御花园。
十三阿哥路过钦安殿时,看着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又停着许多仪仗,其中就有御前侍卫以及景仁宫的几个熟面孔。
十三阿哥纳闷儿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儿:“怎么额娘也在?”
四阿哥把十三阿哥送到神武门就回府了,此刻跟在十三阿哥身后的,只有一直贴身伺候十三阿哥的小太监李卓。
李卓伸头瞧了瞧,作为奴才的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故而劝着自己的主子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想知道的话,明儿他保准能把事情的原委都给打探出来。
十三阿哥想了想,觉得李卓说的有道理,便从一旁绕过钦安殿,打算回景仁宫,等他额娘回去问他额娘。
谁知才刚走了没两步,十三阿哥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险些把十三阿哥的心从喉咙里给吓出来。
九阿哥捂着十三阿哥的嘴,小声道:“十三弟,是我。”
十三阿哥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没好气的瞪了九阿哥一眼,又低眸瞅了瞅还捂着他嘴的手。
九阿哥忙把手拿开:“你小子挺潇洒的,今儿出宫玩儿了一整日,这个时候回来,都乐不思蜀了吧。”
十阿哥跟着点头:“那还用说么,十三弟,这回便罢了,下次有好事,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和九哥。”
九阿哥和十阿哥齐刷刷的盯着十三阿哥看,那架势,仿佛十三阿哥不答应,就是负心汉一样。
十三阿哥摸了摸有些疼的脑壳儿,无奈点头,真不知道谁才是兄长。
遇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十三阿哥也不急着回去了,看着他们二人道:“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九阿哥和十阿哥相视一眼,摇头晃脑的叹气:“你刚从钦安殿正门路过,难道就没看出什么不对?”
十三阿哥点头:“看是看出来了,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又不好进去,就想着回头问问额娘。不过既然九哥这么问了,想必九哥知道?”
九阿哥再次叹了口气:“是啊,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皇阿玛生了大气了。”
“八哥不知怎的糊涂了,竟在钦安殿里与一辛者库宫女厮混,正好被前来钦安殿为李佳侧福晋祈福的惠妃娘娘撞了个正着。”
惠妃禁足三月的期限已满,却迟迟不曾来钦安殿完成剩下的祈福仪式,明儿就是重阳节,今儿惠妃要是不来,明日重阳宴上,若是被人问起,惠妃无法回答,所以才在今日来钦安殿。
这一点八阿哥也是知道的,甚至他在设计十三阿哥时,就考虑到了惠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到头来这戏中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十三阿哥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虽然八哥今年虚岁十三,是到了纳格格的年纪,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十三阿哥将所有的词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一遍,最终用了个颇为含蓄的着急。
九阿哥冷笑:“谁知道呢,尤其是八哥还荤素不忌,明明看不上自己生母的出身,竟还找了个和自己生母出身一样的粗鄙宫女,也不知道八哥到底怎么想的。”
九阿哥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身为人子,当以孝道为先,八阿哥看不起给了自己命的生母,却去临幸一个同样出自辛者库的低贱宫女,这令九阿哥十分不耻八阿哥的作为。
十三阿哥眼皮子抽了抽,他也想知道,莫不是八哥脑子有疾?
钦安殿内,惠妃和八阿哥跪在前头,桃枝头发凌乱的跪在他们身后,她和八阿哥身上的衣裳早在康熙过来之前就被人给拾掇整齐了。
惠妃哭哭啼啼道:“皇上,都是这贱婢蓄意勾引八阿哥,八阿哥一时昏了头,这才做了错事,您一定不能轻饶了这贱婢……”
八阿哥是好是坏,和惠妃关系并不大,然而惠妃才因为揭发后宫嫔妃一事失了圣心,这个时候可不得做出一副慈母做派,试图改变皇上对她的看法。
敏嫔站在一侧,先是不着痕迹看了曹玥一眼,然后捏着帕子抿唇道:“可是据臣妾所知,八阿哥与这宫女是两情相悦的。”
惠妃抬头恶狠狠的瞪向敏嫔:“你胡说什么?八阿哥好歹也是阿哥,怎么会自甘堕落的和一个辛者库的贱婢两情相悦?”
此言一出,不说八阿哥作何反应,只说康熙就瞬间黑了脸。
因为卫贵人就是出自辛者库,难不成他宠幸了卫贵人,就是他自甘堕落?
别忘了卫贵人还是惠妃引荐的。
康熙此时对惠妃是说不出的厌恶,他厉声呵斥惠妃闭嘴,又指着敏嫔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敏嫔屈了屈膝,娓娓道来:“回皇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臣妾曾不止一次的遇见过八阿哥和这宫女见面,而且八阿哥还送了东西给她,所以臣妾才会以为八阿哥与这宫女是两情相悦。只是惠妃娘娘说不是,那想来是臣妾误会了。”
荣妃不屑的哼道:“什么误会,敏嫔亲眼所见,难不成还会有假?再怎么着,也总比惠妃张口就来显得可信多了。”
荣妃这话意有所指,惠妃听罢,心中一梗,她在禁足时都忍受了那么多她们的刁难,怎么还没让她们出气,这个时候也咬着她不放。
曹玥瞥了眼康熙,见他面露不耐,就知他对这件事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得速战速决,于是看向八阿哥:“八阿哥,敏嫔所言,可是确有其事?”
八阿哥低着头,掩去眼里的憎恨,讷讷道:“……是。”
曹玥微微摇头:“皇上,臣妾以为,少年情窦初开,无可厚非。而且大阿哥十二岁时,惠妃就给大阿哥赐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八阿哥如今虚岁十三,也是得有个贴心人照顾着。不如您就把这宫女赐给八阿哥做个格格,也好全了八阿哥的这份心意,如何?”
康熙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曹玥看了半晌,然而除了面儿上得体的笑容,什么也没看出来。
康熙久久不语,曹玥一点儿也不心慌,因为她笃定,康熙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驳了她的提议,落了她的面子的。
果然,康熙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那就依昭贵妃所言。”
一句话,将这件事彻底的盖棺定论。
钦安殿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只余下八阿哥和桃枝时,八阿哥的神色变得异常可怖,他回头掐着桃枝的脖子,咬牙道:“你敢背叛爷?”
桃枝一脸的迷茫,被掐的不能出气,脸色青的厉害,双手不断的抠着八阿哥的手,企图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八阿哥也不敢真的杀了桃枝,一把将桃枝甩开。
桃枝哭着爬过来抱住八阿哥,哑着声音道:“八阿哥,您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奴婢是听了您的话才来的这里,奴婢以为这是您愿意的……”
八阿哥无力反驳,因为事实的确如此,然而他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