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球人努力辞职的同时,世界当然并不是无事发生。

  ——先是和总监部合作的港口mafia展开了行动。

  此处是横滨的一处偏僻的酒吧,尽管小巷子里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街灯也没亮着几盏,只有lupin的标牌还发着莹莹的亮光,让人好歹能让客人找见。

  三名港口Mafia今天也在这和挚友相聚,虽然工作惊心动魄,但酒杯前,他们聊的事情多半没有什麽价值可言。

  “根据情报量和视角的不同,人们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个人的观感可能会出现巨大的差异,话是这麽说——”最年轻的港|黑干部,太宰治穿着和他发色同色的黑色大衣,他右眼被绷带缠住,下巴搭在木制的吧台上,懒散地看着刚到酒吧的好友,“但是,果然是哪里有问题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作丰富但语气阴沉,但要说他有多消极,聊天的内容却明快得过分,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抱有何种感情感。

  “嗯?”说这话的是太宰治的朋友织田作之助,红发的杀手——说是杀手,但他也早不对人动手了,也因此只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底层活计,作为朋友的他没什麽缺点,只是不会吐槽这一点助长了不少太宰乱来的气焰。

  而那边黑色乱发的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难道你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己认为是常识的事情,别人却毫不知情?并且二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往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差异——对对丶就像是上吊派和毒药派都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这边的优点,花了数小时不指名道姓地说着对方的坏话,叽里咕噜一通,却在最後发现了两人交谈的内容虽然非常相似,但对话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完全错误的……”

  他越讲越激动,语速飞快,要是一般人早就在第一句话之後就放弃跟这这人的步调走了,可织田作之助却听下来了。

  “太宰最近是看了什麽漫才?”完全没有掌握任何吐槽才能的友人撑着脸,点了一杯高杯酒,“听上去就像是搞笑小品的桥段吧,因为误会相遇,鸡同鸭讲却又戏剧性地接上了话,于是误会又巧妙地被继续了下去——直到故事需要解开的时候。”

  黑发青年眼镜大睁:“——诶?居然知道!?”不如说他这番唠叨本就建立在对方也许完全不听或者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前提上,织田作一本正经地给了反应反而让太宰治来了劲。

  “毕竟是写作手法的一种。”红发胡茬男喝了一杯酒,态度自然,“姑且了解了一下。”

  “要写的是搞笑类别的吗?诶……完全想象不到……”

  “只是看了很多书而已。”正经人打断了黑发友人支离破碎的发言,“我写的话……”他看向酒杯,“也许就是为了自己而写吧,估计和那种想要逗乐别人的东西不大一样。”

  这麽说着,红发举起了手里的金汤力高杯酒,圆形的冰块和杯体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当啷声。

  两人没多说话,碰了一杯。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老板!请给我一杯以洗洁精为基底的鸡尾酒![1]”

  “很抱歉。”

  “那我要拉莫斯金菲士!”

  “……还没进门都能听到你乱来的声音——太宰,还是别点那种让酒保手摇十几分钟的酒吧。”戴眼镜的家夥长叹了一口气,他提着公文包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座位,“织田也是,好歹偶尔吐槽一下这个缺乏常识的家夥!”

  “——安吾!”太宰治笑眯眯地叫了来人的名字,明明没有约好,三名友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在下班後预见了彼此,“果然,是猜到了我的心?”

  “我还没有那种可以读你的黑心肝的本事。”

  “搞不好噢?”

  来人正是坂口安吾,是个将头发整整齐齐梳向脑後,戴着眼镜的港|黑情报科上班族。说实话,一丝不茍的他看上去不管是和太宰治还是织田作之助都有些距离,让人好奇他到底是怎麽在这段友情里坚持下来的。

  “怎麽,又在这里发工作的牢骚了?”要了一杯简单的金汤力,终于回归了正题,“多半又是什麽自|杀失败的事情吧。”他推了推眼镜。

  果然。

  碰瓷子弹失败的家夥听到这个就露出了那副想发牢骚的脸。

  太宰明朗地散发着怨念:“是在讨论世界的问题!”

  “……应该是遇到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对手了吧。”织田作拆台,尽管他本人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意图。

  “吼吼,请继续翻译。”

  “居然连低端打手都没突破——龙头争斗才结束多久?两年不到?我的情报就这麽难获取了吗!?”

  “真的有人敢对干部出手吗?”

  “有那个勇气却完全没有那份准备啊,以为对方够格,结果哭着跑了吧。”安吾下了总结陈词。

  而太宰则是撑着脸:“我倒希望他们努力一点——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果然是世界吧。”

  安吾不置可否,喝了杯酒,他是不多管闲事的类型。

  而当不了吐槽役的红发青年从不对太宰治的奇怪言论指手画脚,似乎对他而言事情永远只有最本质的含义。

  有时候太宰治觉得这就是织田作让人羡慕的地方。

  想要活得简单,所以变成了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如是说:“太宰很聪明,可能对你来说世界的确是不同的吧。”

  “不,我倒是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太喜欢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讲话方式包装真正重要的内容了,太宰。”安吾倒抱持有不同的意见。

  然而他话是这麽说,语气却并不带指责,反而透着股熟络。

  三人碰了一杯,最後还是决定用安全一点的话题打发今晚,那边对上班提不太起精神的太宰治终于从原地玩吧台椅的桌宠形态变回了人类,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又如何在

  “来,锵锵——请看。”太宰治像是玩扑克一样空手变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真正的灵异写真!”

  他将照片推给坐在旁边的坂口安吾。

  “……先说好,在这里看到的绝对不会变成我的工作内容。”後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提前声明。

  而织田作之助则说:“情报搜索类的任务,我应该帮不上忙。”

  “只是因为很有趣所以想跟你们分享而已。”在横滨颇具威名的大坏蛋撑着自己的脸,语气逐渐从亢奋变为低落。

  “确实,感觉很普通,也没有死亡风险吧。”

  而太宰的声音温和而又阴郁:“我觉得有这个搜查的时间还不去找找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呢……”

  “不过这种工作不至于让干部出手吧?”

  “情报部拜托的,再说我也没打算好好干。”

  “……丢给属下了啊。”

  “下属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吧?”

  安吾喝了口酒:“可以理解。”

  太宰逐渐化在了吧台上。

  两名好友也懒得把他扒下来,只是各自举杯碰了碰他的脑袋。

  “摸鱼万岁?”

  “万岁。”

  *

  越详尽复杂的计划代就代表着越多的纰漏。

  所以善子的辞职计划非常简单。

  正如‘如何把大象放进冰箱’那样——

  她的辞职计划也只有三步。

  判明敌我。

  收集筹码。

  完(递)成(交)工(辞)作(呈)。

  这是收集筹码与同伴的一步,但首先当然要判明对方是不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左眼上贴着敷料,脸上带着烧伤的辅助监督打开了车尾箱。

  她瞧了一眼车尾箱里堆着的杂物,只见空间不大的车位里满满塞着工具箱丶急救用品丶一套替换的西装丶两个公文箱丶车载冰箱丶裹|尸|袋和一些别的杂物。

  整理完美的车尾箱一看就让人心情愉快。

  善子轻松地舒了口气。

  加茂幸的身影映在黑色的亮漆上,倒影里的她靠着车身,双手抱胸,也低头看着车尾箱的方向,问:[不换衣服吗?]

  式神歪了歪脑袋,示意车尾箱里已经准备好的一次性电话,无logo连帽衫和运动鞋。

  而善子则是把这些本来准备好的东西叠好放进了收纳袋里,她拿出一个公文箱,低着脑袋:“约好见面的地方正好在区役所附近,可以先去把伊地知监督嘱咐的文件交了。”

  [诶?不应该偷偷……]

  “想要不被人拆穿,就尽量不要说谎。”善子打开公文箱,脱下西装外套——把身上别着的手|枪连同枪套都脱了下来一股脑塞进了车尾箱,又把没用完的两个血袋塞回了车载冰箱,和剩馀的存货放在一起。

  善子又穿上了备用的西装。

  大脑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事实上人大部分的记忆都不是储存调取的文件,而是自己根据长期记忆推理出来的结果。

  ‘星期三的早餐吃的是出差酒店楼下便利店买的面包。’

  但实际上你能记起来的只有面包的味道丶有家酒店不提供早餐,和星期三出过差这三个事实——就像是三维坐标轴一样在脑袋里组合成了真相。

  但谎言就不一样了。

  越是编造,就越需要专门背诵,而在每一次的回忆读取中大脑都有可能推理出错误的答案,从而得出与一开始的谎言越来越相悖的台词。

  所以。

  [手机坏了无法联络是偶发事件,去区役所是日程中的工作——车内的防盗GPS也和预定的行程没有任何差别。]式神摸着下巴。

  善子将车尾箱门扣上:“最难抓到的就是即兴犯罪。”她点了点头,“而且幸前辈不会觉得很有趣吗?”

  [嗯?]

  “就像束缚一样——以暴露弱点和真实换取更强的术式效果,谎言也是一样,踩在用真相构成的钢丝上——”

  遵循着束缚的取舍逻辑来生活果然让人身心愉悦。

  “而且……”

  这样的话还可以计算在实习期的工时里面。

  黑色蒲公英身上飘出了像是气泡泡一样的小诅咒,又被主球伸出的小触手抓了回来。

  [不带枪吗?]熟悉善子德行的式神打断了後辈逐渐走偏的精神,[是不是不要维持那麽大规模的降灵比较好?]式神的脸上带着担忧,只是看着亮漆里的一团黑球,[你看上去……]

  “我的状态很好喔。”那种因诅咒从牙槽深处爬到天灵感的烦躁感和身体被压迫导致的呼吸困难的确让善子有些焦虑,但她仍是摇了摇头,“这次只是前期会议,真正的束缚估计不会马上建立……而且幸前辈会保护我的吧?”她看向倒影里的式神。

  [别撒娇,好歹对活人多敞开心扉吧。]

  辅助监督身边的空气说。

  *

  约好的地点离米花町有些距离,善子直接把车开到了那附近的区役所,工作日来这里办事的上班族很多,乍一眼看上去,大厅里全是和善子差不多的黑西装。

  她穿过人群,去拿了个号——黑球诅咒还在忠心地执行它的本职工作——吵死善子丶驱逐旁人。

  这一正一负倒让黑球人不太讨厌人挤人了。

  她注意到一个似乎能看到诅咒的上班族在看着自己——这也是诅咒外型的便利之处——但想了想还是没往那边递去招揽的名片。

  善子靠着名称找到了地址,才发现那是一处营业中的二手书店,安静得过分的室内大家都只注意着自己眼前的书籍,根本没人注意丶更遑论关心善子的到来了。

  这也代表没有咒术界的人在附近。

  辅助监督绕过坐在地上读书的大学生,绕过收银台,来到了书店後方的仓库。

  她还没敲。

  门自己开了。

  “和所泽先生说的一样啊。”那里面站着的是个独眼的中年人,只见这人半张脸爬满了被火舌舔过的疤痕,身穿完全不符合场合的棕色西装。他双手背在身後,在中年人的身後并不是书,而是满墙的监控录像,但内容却并不止有这书店,更多的是没见过的地方和不认识的人,“追随着监控异常就能看到你的身影。”

  这也是不利条件之一,唉,不过看在增强术式的份上……

  ……等等。

  左眼被包扎起来,脸上涂着烧伤药膏的年轻人,看着面前另一个因脸上烧伤而失去一只眼的中年人。

  右眼看着左眼。

  烧伤对上烧伤。

  人设冲撞的人面部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收回了胡思乱想,黑球稍稍勾着背,考虑到对方与衆不同的打招呼方式。

  善子挠了挠自己的後脑勺,新手社畜颇有礼貌的端正鞠躬,按照正常人该有的礼仪,递上了一张名片。

  “我还以为您会约在更有‘隐秘’风格的地方呢——黑田管理官。”她直接叫出了对方的职位,“鄙姓黑沼,我想您已经听过了,现在的名字是黑沼善子,目前我还在东京某所宗教学校任职,也兼职灵媒,虽然不太吉利,还请多多支持我们的企业活动。”

  “我的姓氏是黑田,黑田兵卫,想必你之後就会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一侧眼镜是墨镜的中年人说,他盯着善子。

  对这点黑球只能点点头:“那麽,要现在就立下束缚吗?”毕竟是中途翘班来见面,善子也不想在在自己的工作记录里留下太可疑的空窗期,“虽然以手机坏了断开联络确实可行,但失踪太久我也不好交代了。”

  她一手摸着脖子:“而且在区役所领的排队号一个小时後就要过期了。”说到这里,善子语气中的忧心忡忡才显得真实了一点。

  和行动自由的咒术师不同,辅助监督是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的,早上会有定时的晨会分配工作,每天晚上也会有固定打卡下班的时间,而且由于工作包含了大量的文书处理,互相之间的联系协作也非常频繁。

  有序的工蚁不过如此。

  不仅如此,作为公司公共资源的汽车含有防盗的GPS装置,不过考虑到人手不足的现状和那些老年人的口味,姑且认为没有录音丶录像的设施吧。

  咒高里连监控都没多少个呢,安保工作主要依赖负责巡逻丶看守的忌库当番和天元的结界。

  而和一般人社会有关系的监控调取丶交通管制或者是户籍信息调取基本上都要依赖警界的合作。

  明明都2018年了,居然还有用弓的家夥。

  90後辅助监督腹诽道。

  对面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微微闪烁,透出加茂幸的影子,式神的手在倒影中握着善子的——辅助监督赤着手,没把止血贴贴上。

  “来核对一遍之前说好的条件吧。”黑田说,“所泽先生有跟我们大致说过你的情况。”

  善子点点头。

  “我的束缚核心非常简单,以死後灵魂的供我驱使为代价,我会为活着的同伴提供便利——当然,完成同伴的遗愿也在我的义务范围。”她眨眨眼,“但只有一点——没有被怨恨是不行的,我的力量只通向被怨恨者的地狱。”辅助监督立起左手的食指,“在这个核心的基础上想要追加什麽额外规则都可以,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是的,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咒术束缚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东西——正如善子和总监部立下的束缚一般,要想束缚成立,摆在天平两侧的筹码就必须大致等价,不能要求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和总监部的束缚那样。

  要召请超规格的特级,善子就必须要付出超乎寻常的代价,以这为天平一端的话,总监部就要在另一端放上对等的筹码,也因此,除了最基础的保密之外,能提出的要求也少得过分。

  这无疑给了善子很大的操作空间。

  善子放上了筹码——冒着被五条悟盯上的风险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将夏油杰召唤于世。

  而总监部也只能追加代价——在可允许范围内告知她行动的目的,提供足够的便利,以及抽调咒高内部资料丶人源情报的权限。

  然而这还不够。

  想要她对知情的内容完全保密已经是不可能,这不仅仅是考虑到行动本身就需要对特定信息做出搜寻,也是因为对信息做出限定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交流的本质是非常暧昧的。

  细到什麽程度的信息在保密范畴内?怎样界定泄密与否?搜索的时候与无关人士交流算是泄密吗?是主观意识到的诉说?还是说就连外界推理到都算在内?

  这是个太大太泛的概念,要将其放在天平上只会把一切都压垮。

  而总监部也不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

  最後就成了这样。

  无法透露丶暗示丶引导别人将天元与夏油杰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与此相对的,为了确保善子的人身安全,彰显她的‘重要性’——在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并将其所在地通报之後,将由总监部获取其尸身,并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那麽,黑田警官。”善子微微歪着脑袋,空洞的目光直接对上了独眼中年人,“从窃取情报到复活死者——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呢?”

  “而您又能付出什麽代价?”

  *

  那是他人眼中的善子。

  那灵媒的口气与梦呓无异。

  只见她黑色的长发被檀纸扎成了巫女样式,但不知道是疏于打理还是来时形色匆忙,这会儿看上去多少有些凌乱。此刻年轻女性正睁着空洞的猫眼——配合她颇为清丽的五官,只看脑袋的话,简直像是个摆在神社里的形代人偶。

  这非人感让经验丰富的公|安也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是恐怖谷效应?

  中年警官问自己,但很快这第一反应提供的答案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因为刚这麽说完,黑沼就敛下了眼睛,这会儿她看上去又像是个疲惫的会社职员了。

  独眼警官清了清嗓:“那麽提供死者,你能做到吗?”

  “提供……死者?”善子重复了一遍。

  毕竟大部分是需要保密的内容,黑田兵卫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公|安有几个新人需要僞造地下的身份,但缺乏取信于人的手段。”

  “找个监狱塞进去不就行了?不需要顶替死人的身份吧,而且警界在户籍所运作一个身份应当也不是什麽难事。”灵媒摇了摇头,“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怪异……您应当听所泽监督说过,和我签下契约是怎麽一回事吧?”

  “死後供你驱使。”

  “这只是简化的说法——之前也和您说过,我的束缚只能选取被怨恨的对象,黑田警官认为这是什麽原因呢?”她盯着自己的手心,而黑田兵卫这才注意到善子的右手心有一处没有愈合的伤口,“您认为……死後会遇到什麽呢?”

  灵媒的声音飘忽了起来。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公|安管理官却感觉到一阵凉意正从自己的脚底往上爬。

  “和大部分传说非常类似,死者将看到永恒黄昏下的三途川。”不管是从传统还是民俗学意义上,跨过河流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行为,“洗清罪孽的亡者将乘上木舟,将纠缠着过去的怨恨与绝望都抛在脑後,跨过那一座鸟居,去往彼世。”[1]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见到那渡舟的。

  “身负罪孽的人会陷入永无停歇的噩梦,可能是他们生前的不幸,也许是当时做出的错误抉择,又或者是自身罪孽的惩罚,这痛苦在彼世的时间概念中不过是转瞬,对本人来说却是一生——而在三途川边上,这样的亡者数不胜数,他们将徘徊在河岸上一直遭受这样的折磨。”

  直到从罪孽中蜕变,他们才将恢复理智,从噩梦的折磨中醒来,去往彼世。

  黑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的无表情下那微妙的同情:“和你订立束缚的人只能是身负怨恨的人,在于你将替他们承担这噩梦。”

  善子点点头:“确切来说,是由我来承担噩梦,帮助他们在那河滩上维持清醒……而作为代价,在那渡舟来之前,他们的灵魂将为我驱使。”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部分,灵媒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遗忘这份痛苦,特别是在清醒状态下。”

  “我需要确认。”善子又问了一遍,“要和我订立束缚的到底是您还是别人,而这个对象……”灵媒的语气活像是个梦游者。

  他有值得被怨恨至此的价值吗?

  而黑田这才明白他看到的,这个辅助监督身上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她的目光,到底在看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