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姜谣再看不清画本子上的图案,才终于停下,整个人捧着画本子傻了般望向没有人的前方。

  孟黎初本来是陪着姜谣看的,但啥也不干光陪着人看真的太无聊了。

  她自己也从中抽了本画本子看, 看到现在已然很有些意动, 急需找个女子来快活一下。

  若不是姜谣还没走, 她已经要开口唤她的侍婢们回来了。

  “姜大小姐现在可看明白女子与女子该如何快活了?”

  看明白了就快走,快快快走, 别打扰我快活!

  姜谣愣愣点头,脸上还有些不敢置信, 喃喃道, “女子……竟还可以这样。”

  “自然可以, 男子同男子都能快活,女子与女子为何不能快活?只要你想, 法子多的是。”

  不知为何, 姜谣脑海里闪过宋暮云那张清雅绝世的脸,回过神后忙摇摇头, 差点扇自己一巴掌,想啥呢你,暮云女主,且人家喜欢的是男子,话本里还喜欢慕容清呢,你疯了不成敢肖想她?

  方才的悸动即刻被压下去一些。

  那画本子被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正经的揣在怀里, 孟黎初就默默看着她,等到她开口, “孟大人, 这画本可否借我回去一观?”

  孟大人看看她塞了画本鼓囊囊的胸口, 再看她含笑的脸,这话,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罢了,画本而已,只是没想到姜大小姐于此事上竟是一窍不通,回去与朋友可又有谈资了。

  孟黎初内心暗笑,嘴上十足恭敬大方,“不过是一画本,若一本不够我这还有,您不必客气。”

  贪多嚼不烂,姜谣带走了画本,连带着自己那颗刚发现新玩法而有些激动的脑子一起带走。

  在外面好生吹了一通冷风,终于冷静下来。

  画本被她藏好了,打算自己带回去研究一二的。

  她这不是喜欢女子,她只是对没见过的新鲜事有些好奇罢了。

  姜谣心想着。

  另一边,月上坊,宋暮云也差不多看了半本画本,女驸马女扮男装考了状元,迎娶公主,以女儿之身肆意玩弄她,不止是公主,府里的婢女,来府里做客的小姐,乃至皇后,她竟一个也没放过……

  这等画本对宋暮云认知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从开始看到中间,她脸颊上的红晕一直下不去,纤长眼睫一颤一颤。

  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胸口。

  怎,怎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画本子,皇后乃一国之母……

  欺君可是大罪。

  这,这也就算了,画本子上画的每一幕,都堪称淫.乱,女子与女子,竟也可以这样吗?

  烟妗披着满头青丝,擦好了妆,一张脸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她已习惯了在乐坊中生存,随意看人一眼都满是媚态,就如现在,她看了宋暮云一眼,润泽的唇瓣轻轻勾起,“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惊呆了?还是说从小读四书五经的大小姐接受不了这些?”

  她一开口,宋暮云立马从画里的世界抽离,猛的一下将那画反手扣在桌上,脸颊红的像是被火烧过,她极不好意思,也不敢回烟妗问的那些话,看了眼外头天早都黑了,姜谣说不定已经在她屋里等她了,忙站起来轻声细语,“今日麻烦烟妗姐姐了,我,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就要往外走,被烟妗叫住,“哎,等等,姜大小姐可是在你房里等你?”

  宋暮云十根纤长玉指纠结的缠在一起,片刻后,朝人轻轻点头。

  方才看过那样的画本子,还是女子与女子间,她无法去想姜谣,一想到姜谣,那颗本就砰砰直跳的心,就跳的更快了。

  烟妗挑眉,问她,“那你今日看了这个,可要回去和姜大小姐做些什么?”

  宋暮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烟妗。

  这一刻,她竟听懂了烟妗话里的意思,但,但她怎可这样想她和姜谣的关系!

  她与姜谣之间清清白白,姜谣是个好人,救她于水火,她不能恩将仇报还污了姜谣清名。

  且……姜谣指不定不喜欢女子呢?

  寻常女子,还是会更喜欢男子吧?

  她又是高门大户,宰相嫡女如何能是个喜欢女子的人?那不是受人诟病吗?

  宋暮云对烟妗摇了摇头,神色万万分坚定,“烟妗姐姐这话便不要再说了,我与姜小姐之间没有那些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烟妗闻言一愣,眉心浅浅蹙起,这在深闺里养大的姑娘就是天真,现在都沦落乐坊了,幸得宰相府的小姐照拂,自然要赶紧抓住,若是她,那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姜小姐知道与女子的爽快,叫姜小姐舍不得腻了她弃了她。

  宋暮云有傲气不屑做这种事,那她可知,姜谣腻了她之后,她将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七皇子可不曾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从前地狱般的生活都忘了吗?

  “你不喜欢姜大小姐?”

  烟妗问。

  宋暮云迟疑着摇头,说出的话却又有些底气,“喜欢,普通朋友间的喜欢。”

  与她真是说不通,“罢了,随便你,只是我得提醒你,月上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现下你有姜小姐护着,自然过的安生,若有朝一日她不护着你了,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也是,乐坊中的女子,向来是没有选择权的。”

  烟妗叹了口气,希望宋暮云能自己明白,有机会就要抓住,听闻宰相权倾朝野,万一可以把她救出去呢?

  真上了姜谣的床,这些都说不准不是?

  然宋暮云抿唇,听她说完后,面上分明有些恐惧,却还是坚定摇头,“多谢你,我该回去了。”

  烟妗:……

  这就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的意思。

  算了管她呢,本也是瞧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才想提醒一二的,既然她不听那就由着她去吧。

  烟妗摆摆手,“那你快回去吧,我也该睡了,这两日真是能累死我。”

  宋暮云点头离开,替烟妗带上门,在夜色里缓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她脑子里全是方才看过的画本样式,女子与女子……竟也有这样多的玩法,她第一次知道。

  想着想着,她脑中揽着人纤腰乱动乱摸的女驸马忽然换上了姜谣的脸,只一瞬,便将宋暮云吓了一跳。

  想到姜谣,又看见乌漆嘛黑的天,离她走已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姜谣不会在她院子里等了很久吧?

  她说过将茹儿送走就来的,肯定已经到了。

  宋暮云紧皱着眉,快步往自己院子走,不想让她再等更久。

  走廊的尽头,正是月上坊待客的地方,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有嬉笑声响起。

  她没有过多注意,只想回去找姜谣,然走廊那边响起女子颇为惊讶的声音,“暮云?”

  宋暮云身形一顿,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隐隐约约的轮廓,她试探性唤了一句,“姜谣?”

  姜谣几步走过去,在黑暗里依旧准确无误摸住宋暮云软嫩的手指,紧紧扣在手心,抱怨的声音响起,“这月上坊竟穷成这样吗,也不知在路上按几个灯笼,差点没找着你。”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宋暮云一颗乱跳的心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浅笑着晃了晃握住自己的手,语气愈发温柔,“你这不是找到我了吗?”

  她以为姜谣早已等在她屋里,方才还在想要怎么解释自己外出不归呢,没想到她是与她一起回来的。

  宋暮云乖巧的跟在姜谣身后,被她牵着手带着走,像个孩子一样亦步亦趋跟着她。

  “你方才去哪了?”

  走了没一会儿,姜谣还是问,宋暮云身形一僵,被人牵住的手也僵了僵,指尖微微蜷缩。

  “我看你不是从自己的院子里过来的。”

  大抵是有所察觉,姜谣开口解释。

  宋暮云低下头,有些紧张的给自己扯了个理由,“听闻烟妗姐姐绣功极好,方才我去讨教了一二。”

  姜谣:“你又要绣东西?”

  她已经预想到自己会被冷落了。

  宋暮云坐在那绣东西,就只会给她丢一本话本子,让她自个儿玩去。

  话本子她在哪不能看啊,人都来宋暮云这了,温香软玉在怀,为何还要看话本子?

  姜谣敢怒不敢言许久。

  “嗯,想早点绣完。”

  “哦,那你要绣一个什么?”

  两人走在小道上,姜谣一句接一句问。

  “想绣个荷包。”

  姜谣继续哼哼出声,抒发不满,一脚踹开房门的同时,道,“我平日里不给你钱花吗,荷包买一个不就成了?”

  她的荷包可全都是买的!

  花钱买多香,一只荷包只要二三十文,精致些的一两也顶天了,可绣一个荷包却要花好几日,麻烦又不一定能绣好。

  何必叫自己这样辛苦。

  姜谣十分不解。

  宋暮云松了她的手,走到烛台前一根根点燃蜡烛,背对着她说话,声里带着些许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娇软,“你给我的钱很多,够买很多荷包,只是我想自己做,你出去问问,哪有女子荷包还要花钱买的?”

  姜谣理直气壮,“可外面有人在卖荷包呀,若人人都不买,她们的生意岂不是做不下去了?”

  宋暮云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反驳不了,姜谣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她还是没有改变想法,声音轻柔且坚定,“旁人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做。”

  姜谣一张美艳凌厉的脸立刻垮下来,“那你做荷包了,我干嘛呀,我无聊死了。”

  她走过去,忽然贴在宋暮云身后,霎那间,宋暮云又想起那女女缠绵的画本子,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圆,忽然动了动身子,挣脱她走到书桌旁,“你,你别动手动脚的,这儿有话本子,闲着无事你就看看。”

  她想她暂时没法坦然和姜谣摸摸抱抱了,看过那样的画本子,知道女人与女人间也是可以成事的,她才发现,她与姜谣平日里的相处,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便是她爹娘那样的正经夫妻,也没她们亲密 。

  姜谣只是不知道女人与女人间也可以做尽□□,才会与她这样亲近,可她知道了,她知道,就得注意些,别叫人误会姜谣。

  从前宋暮云并非没听过磨镜二字,也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她一直以为……磨镜就是两个女人如至交好友般一起生活而已,绝没想到还能那般。

  越想,她原本白嫩的脸越透上一层诱人红晕。

  手指无措的攥紧。

  姜谣倒没宋暮云想的那么单纯,她现在也知道女女之事,虽然就在刚才,至于仍旧对宋暮云这般亲近的原因是,她自认光明磊落,没有旁的心思,且在她心里,搂搂抱抱好友间也是可做的,她一心想把宋暮云拉出慕容清这个大泥潭,才没有想过别的,话本子里,宋暮云分明是喜欢男子的,她谁也不喜欢,宋暮云又喜欢男子,为何不能一块儿亲近?

  只有两个喜好磨镜的女子在一起才需注意些。

  “白日还说不讨厌我动手动脚呢,这脸色变得也忒快了。”

  姜谣撇嘴不满,手里被人急急塞了话本子,那人声音也娇娇俏俏的,很是勾人,“哎呀,你别说了,白日是白日现在是现在,不许再碰我,看你的话本子吧。”

  姜谣瞪她,越发厉害了,都学会用她的话堵她了。

  出尔反尔实非君子所为!

  哼,不碰就不碰,谁稀罕啊。

  她拿着话本子,二话不说躺到软榻上,不带理宋暮云的。

  宋暮云见她没继续不讲理,也松了口气,拿起一筐针线,坐在姜谣旁边继续做那个荷包。

  然姜谣瞥见她坐下,竟起身直接换到软榻的另一头躺着。

  她把自己的不高兴表现的明明白白。

  宋暮云捏着绣品的手一紧,下意识抬眼看过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她心想,姜谣又生气了吗,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让她碰她就生气了?

  可我们……只是朋友,又非有情人,哪有朋友整日里搂搂抱抱的,连烟妗都误会了。

  想到烟妗今日说不信她们什么也没做过,她就忍不住想,旁人是不是也如烟妗一样的想法?

  那她岂不是害了姜谣的名声,姜谣还未有婚配,有个磨镜的名声绝不是好事。

  宋暮云自个儿想好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姜谣相处了。

  可现在她才躲了一下,姜谣已然生气,不搭理她,连与她坐在一处都不肯了。

  出神间,白里透红的指尖猛然被针扎了下,她浑身一抖,小声惊呼。

  宋暮云方才有些出神,下针时忘了将手挪开点。

  指尖沁出细细的小血珠,她抬头去寻姜谣,就见姜谣懒洋洋躺在榻上,一手拿着书,眼睛看向她。

  “怎么了?”

  她问,大抵是还在生闷气,导致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宋暮云轻咬了咬下唇,眼里骤然水雾弥漫,将红艳艳的指尖伸过去,语气可怜巴巴的,“姜谣,我不小心扎到自己,流血了。”

  她不止语气可怜,脸色也很可怜,一双眼睛朦胧着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坠下泪来。

  可……那只是一点小伤,也至于把人疼哭吧?

  姜谣本想问有那么疼吗,可宋暮云的神色实在过于楚楚可怜,她顿了顿,还是起身去翻药,一边翻一边嘴里嘟囔着,“都叫你别做了别做了,非要做,现在好了,流血了,都是自找的!”

  不知从何时起,宋暮云装可怜愈发得心应手,见她脸上冷色稍退一下,她心中安定,于是越发可怜巴巴,柳眉轻蹙,拖着自己受伤的手怨道,“我都伤了手,你还要说我吗?”

  姜谣一听这声儿,还真闭嘴了,不为别的,就怕宋暮云等下哭给她看,她可爱哭了。

  老老实实帮人把药翻出来,递给她,宋暮云恐她还在生气,故意偏头不看她,声音轻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了,极小声又温柔,“我怕疼,不敢看,你能帮我上药吗?”

  姜谣看了她一眼,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边用帕子轻轻擦去宋暮云指尖的小血珠,一边嘟囔着不满,“真娇气。”

  宋暮云身形微僵,片刻又松下去,心想娇气就娇气吧,她不生气就好。

  莫名的,她很怕姜谣生气。

  平姜谣一生气她就眼巴巴的想去哄一哄,偏生她嘴笨,又每次都是她招惹了姜谣,姜谣才会生气的,哄也不知该怎么哄。

  细小的粉末撒在指尖上,有些微刺痛,宋暮云抿唇忍着,她确实很怕疼,应该没有人不怕疼的……

  洒好药粉后,伤口处被姜谣用细布缠了一圈,“啧,好了,你还要绣?”

  她弄好后站起身,低头看着宋暮云。

  宋暮云轻抿唇,小心的拉了拉姜谣衣袖,“我就快绣好了,等会儿陪你看话本子好不好?”

  “切,那话本子难看死了,谁要你陪我看,绣你的花儿去吧。”

  姜谣又看了一眼绣品,她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实在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宋暮云绣的是个什么花儿,但人家非要绣嘛,让她绣让她绣得了。

  她拖了个板凳坐在一边,离宋暮云近了些,却不像往常那样两人紧贴着坐。

  分明这就是宋暮云想要的,可当她真的这么做,真的不再靠近她,她心里像是有爪子在抓一样难受,不是轻轻的抓,是重重的抓。

  很疼,很不舒服。

  宋暮云连忙低头,遮掩自己微红的眼眶。

  姜谣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无聊到开始回忆那本《春闺记》的内容。

  那是两个青楼女子的故事。

  但凡被一个人爱着,她们也不会成为青楼女子,那画本子讲的是两个孤苦无依的灵魂相互依偎取暖。

  同样没人爱的姑娘,在地狱般的青楼里爱上了会关心自己的对方,又在一次次不同姿势的欢爱中,越发深爱对方,再也忍受不了身在青楼的身不由己,然后两人开始攒银子,结伴逃出青楼。

  故事到这,她就没再看下去,如今有些抓耳挠心的想看,想知道她们到底能否彻底逃脱,也想知道她们还有多少花样是她没见过的?

  画画本子的人想必画功极好,才能将两人一颦一笑都刻画到位,还有那些姿势……

  姿势也很新奇,她都没见过。

  宰相府的大小姐看起来混不吝,实际上于任何□□都是不大开窍的,她自己没有想法,姜淮梁清音都是读书人,行事内敛而含蓄,叫她自己感悟,也不管她。

  前头已绣了大半,很快,就到最后一针了,宋暮云绣好收了线,看向坐在凳子上无所事事的大小姐。

  “姜谣,你嫌那本不好看,我那还有别的话本子,去拿给你看好不好?”

  姜谣下巴动了动,看了宋暮云一眼,闷闷拒绝,“不用,我困了,要睡觉,不想看了。”

  “那我去帮你打热水吧。”

  前头还叫她别动手动脚,似是有些疏离呢,现在又要给她打热水了。

  真善变。

  姜谣站起身,她比宋暮云要高一点,所以是微微低头瞥着宋暮云,宋暮云抬头看她,眼里缀着星星,似有一些紧张,眼睫轻颤,手也悄悄攥紧了袖子。

  姜谣敏锐,一眼看出她的紧张。

  “怎,怎么了?”说话竟也结巴了。

  姜谣哼哼两声,“不用,我给了银子,让后厨小厮打些来就好了,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打什么热水,怕是热水都比你重。”

  她又不是没抱过宋暮云,轻飘飘的很。

  “哦。”

  什么也不需要她做,宋暮云反而有点失落,低头只露颗黑乎乎的脑袋,姜谣想上手去摸,又想起宋暮云总说她搂搂抱抱的,不太情愿的样子,刚抬起一半的手又特娘放下了。

  宋暮云低着头,视线正好能落在她手上,将她的举动看了个仔细,心下一紧,失落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但她没有说话,任姜谣去请了小厮来抬热水。

  姜谣洗完了,一身干爽的滚到床上,小厮又自觉进来换了水,给宋暮云洗。

  宋暮云抬眼去看姜谣,姜谣还在床上翻来滚去,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好玩的,小孩儿性子。

  她去里头洗身子,姜谣耳边能听见水声,她没多管,往被窝里一躺,给人暖起床来。

  门也被她关好了,就等宋暮云出来睡觉。

  不到一刻钟,屏风里女子起身了,响起大片水哗啦啦往下落的声音。

  姜谣耳朵有些好使,听的一清二楚。

  宋暮云穿好里衣,从屏风里走出来,墨色长发有些微潮湿,随意披在腰后,她跪在床上,似就要上去,姜谣赶忙拦住她,“哎,急什么,头发还没擦呢,想明日头疼?”

  她关切我?

  这一认知,让宋暮云一直紧绷的心松了些,她低头神色柔和,“我没事的,不会头疼,你不是困了吗?”

  她想着姜谣已经困了,该早点睡才是。

  这不注重身子的事姜谣怎能依?

  她皱眉,“去拿干净的布来,我给你擦,年纪轻轻如此不爱惜身子,等老了头疼可有你好受的。”

  宋暮云拗不过她,只得嘴角上扬,脚步轻快的去拿了布,然后坐在床沿上,任姜谣拿着布一下下擦她湿润的头发,将上头的水尽数擦去,才许她上床。

  床榻早已被常年体热的人暖的十分热乎了,宋暮云刚上床便觉身边被暖意包围,她下意识凑近最暖的地方。

  姜谣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话本子,坐在床上看,宋暮云主动凑过来,长发有一些落在姜谣放在外面的手指上,痒痒的,她说,“我陪你看吧。”

  姜谣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宋暮云就坐的更近,然就在要靠上她肩膀时,姜谣躲开了。

  宋暮云动作一顿,一片被角不知不觉被她攥进手里,揉的皱巴巴的。

  “还好我在这留了上次没看完的话本。”

  她又内涵宋暮云买的话本不好看,她只能看上次的。

  宋暮云魂儿早就不在了,愣愣看着一处发呆,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开口,“那下次你陪我去买,你陪我去,就不会挑到不好看的了。”

  “嗯,明日带你出去逛逛。”

  算起来宋暮云也好几日没出门了,天天憋在院子里确实会憋坏。

  “好。”

  两人看的是一本名为公子盛宠的话本,男主角是宰相府的大公子,但只看到一半,姜谣就忍不住紧紧皱眉,“为什么总描写这男主角长得不高身形清瘦,长得矮也能当男主角?”

  她震惊,男主再怎么说,也该长高一些吧?

  长得不高要如何当男主?又如何配得上女主?

  连慕容清都长得不矮!

  宋暮云也觉得不对,但她劝姜谣,“再看会儿,写的倒是不错。”

  作者笔力确实不错,姜谣耐着性子看了,直到看到结尾,她发现这个公子居然是女扮男装的,而女主又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她们其实是磨镜……

  怪不得“男主角”总说要给女主找个更大些的来……

  原来,是没有那物……

  两人皆傻了,片刻后,姜谣气呼呼扔掉话本,“该死的,居然取这个名字骗我!”

  市面上并非没有磨镜的话本子,只是比正常的要少一些且难卖一些而已,那也不用挂羊头卖狗肉吧?

  该死。

  她在这兀自生着气,一点也没发现身侧的宋暮云从雪白的脖子红到白嫩的脸颊,耳朵尖也染上浅浅红晕,她心想着,怎,怎这般巧,宰相府的大公子,是个女扮男装之人,那岂不就是宰相府大小姐?

  她不由看向身侧真正的宰相府大小姐。

  红润的唇轻轻抿起,宰相府大小姐,怎会是个磨镜呢?

  姜谣从没说过她喜欢女子,她,她应是喜欢男子的吧?

  不知为何,宋暮云心中有些失落,脸上红晕褪去,藏在被子下的手轻轻碰了碰姜谣,“罢了,明日再买新的,我们休息吧,很晚了,你明日还要回姜府是不是?”

  姜谣是怕她做噩梦才来这儿陪她睡的,龙虎大将军回来了,她定是要每日来回跑的,晚上休息不好可不成。

  宋暮云心想着。

  姜谣气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她并不讨厌磨镜,只是不喜欢被忽悠而已,“啧,算了,睡觉。”

  她掀开被子躺下,却只睡在自己那半边,宋暮云刚凑过去,她就转身了。

  小仙子很少在床上看见她的背影,眼眸水润润的,根本睡不着。

  她轻轻戳了戳姜谣的后背。

  姜谣怀里没抱个人,也有些不习惯,因此还没睡着,闷声闷气的回,“干嘛。”

  宋暮云小小声,“你,你为什么背对着我睡觉呀。”

  说起这个姜谣就有气,但她忍耐力素来还行,只露出了一点点凶巴巴的语气,“你不是不喜欢搂搂抱抱吗,那我背对着你不正合你意?”

  该死,难道是她抱的姿势不对?可以前在边关的时候那些小孩儿都很喜欢被她抱啊!怎么到宋暮云就不喜欢!!!

  她这般说,宋暮云显然有些慌乱了,忙不迭要解释,“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不喜欢。”

  “不听不听我不听,你惯会甜言蜜语哄人,上次还说不讨厌呢,这次又叫我别搂搂抱抱。”

  姜谣捂着耳朵,拒绝听她说话,宋暮云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可嘴巴张张合合半晌,还是没说出来。

  这不正是她要的吗?

  姜谣依旧和她做朋友,依旧关切她,和她同塌而眠,两人却再没有那些过度亲昵的举动了,时日一久,再叫她稍加解释一二,人家不会再以为她是磨镜的,这样刚刚好,不是吗?

  前一刻还想解释的人沉默下来,最后默默退开些许,姜谣后背立马空旷了,凉风都能灌进来,吹的身后那个发抖,只听她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有什么好道歉的,她只是不喜欢,又没做错什么,姜谣心里不耐烦着呢,将头蒙进枕头里也没理她。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知道天还没亮,一颗毛茸茸的带着哭音,扑进了她怀里,撞得她胸腔闷痛,隐隐约约间,她听见她说自己又做噩梦了,让她抱抱她,别凶她。

  作者有话说:

  云云:没有谣谣抱着就会做噩梦,谣谣抱抱我~

  谣谣:(冷酷脸)(有些动摇)(好吧只许抱一下)(算了你这么可怜,多抱几下吧。)

  感谢在2023-06-12 01:13:14~2023-06-12 23: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bc、温京墨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