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的决绝是严霖没有想到的,她无措地站在原地,身后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像一根根刺扎在她身上。不痛,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严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痛恨自己弄丢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严霖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看向封月融进人群的背影,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阔步追了上去。

  她既然想要和封月从头开始,那她便要一直追逐着封月的脚步,不管是哪儿、不管在哪儿。

  封月走进人群中,她自然察觉到了大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

  封月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刺的慌,于是又匆匆离去,直到推开宴会厅的门,来到后面的一个小花园,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小花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音乐喷泉在不知疲惫的工作着。她在喷泉前面找了个长椅坐下,微微仰起头看着漆黑如墨没有半点星光的天空,长叹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严霖,她在严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对严家的规矩还算清楚。这种满月宴虽然会向严家递邀请函,但却是从来不会参加的。

  正因为如此,封月这才会同意跟着她爸妈来走一趟。

  结果心是没散到,还遇见了给她添堵的人。

  封月今天穿了一身半袖的丝绒小黑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此时小花园里的微风一吹,她便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情况不妙啊,她今晚都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被冷风一吹便涌现出来的饥饿感,让封月颇为头疼。但一想到宴会厅里那些朝自己投来的莫名其妙的视线,封月就歇了去里面觅食的心思。

  她看了看时间,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封月本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熬过这段时间,但明显有些人不会让她如意。

  封月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光一暗,她皱起眉头抬眼一看,便看见严霖正站在她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掌心里躺着一颗糖。

  糖就是最普通的糖,是能在超市里随随便便买一大包的那种水果味硬糖,此刻躺在严霖手心里的这颗,粉色的包装,上面还画了显示味道的图画——是草莓味的。

  封月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撇开头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严霖屈起手指,微微攥了攥手心里的糖,包装袋上的锯齿扎在她手心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刺痛感。

  “你和我生气,没有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严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封月可能是饿得有些久了,心里有些烦躁。在听见严霖这句话后猛地睁开眼,眼神就这么落入严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

  严霖的手依然伸着,手心里还躺着那颗糖。

  封月看了对方半晌,在无视对方和吃颗糖慰劳自己的胃中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因为吃药长期呕吐的缘故胃本身就不太好,所以她不打算折磨自己的身体。

  封月将这颗糖塞进自己嘴里,有了糖分的补充,她胃部痉挛的情况终于好了不少。

  “谢谢严总。”

  严霖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封月这句“严总”给噎了回去。

  封月在故意撇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严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事实。

  “我——”

  严霖的话还没说完,封月便径直站起了身,冷冷道:“严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之前就说过了,你没听见我也不会再说第二遍。所以还请严总,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样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会很苦恼的。”

  严霖被封月一席话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定定地愣在原地。

  “严总要是没事了,就请自便吧,宴会厅里应该有很多人想和您聊聊。”说着,封月又坐了下去,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严霖看着封月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明明那张脸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封月闭上眼,不再去看对方。只是她的耳朵没有听见严霖离去的脚步声,所以她知道严霖还没走。

  两人好像就这么僵持在了小花园里,小花园里除了喷泉涌动的声音,便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严霖,封月?”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在小花园响起。

  僵持着的两人一同朝小花园旁边的长廊上望去,一个身着浅绿色薄纱波点吊带裙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光在闪烁着。

  不对,这道光应该是对着严霖闪烁的。封月暗暗想到。

  女人像是很高兴看见两人,于是便愉快地朝她们这边走来。

  封月有些烦躁地暗暗瞪了严霖的背影一眼,她只想安安静静熬过这段时间,但严霖总是会把麻烦带过来。

  这又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严霖的追求者。

  严霖像是似有所觉,转过头看了封月一眼。而封月更像是见鬼了一般,在她眼里看见了一丝无辜,怪让人恶寒的。

  看着两人表现出来的明显不认识自己的视线,女人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我是王卉礼,今晚的满月宴就是给我妹妹办的。”

  “王小姐晚上好,恭喜。”封月站起身和对方道喜,她觉得这个王小姐好像有点眼熟。

  严霖没说话,只是跟着封月的动作也微微颔首。

  封月:……

  王卉礼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然后又笑着说道:“啊二位大概忘记了,我之前和你们是一个大学的,小你们一届,是外语学院的。”

  姓王,学妹,外语学院。

  这几个要素叠加起来封月的脑子里很快便对上了一个身影。

  前情敌啊。

  封月和严霖在大学期间也算是风云人物,而追求严霖的人自然是多如牛毛,而让封月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个外语学院的系花。

  她记得她有一次要和她爸妈请假回姥姥家几天,而她在返回学校的时候才知道,就在这几天里,有人对严霖声势浩大的告白了。

  这个人就是外语学院的那个系花。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以严霖毫不犹豫的拒绝落下帷幕。那个时候严霖刚和封月在一起没多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严霖主动提出了两人去校外住。

  欣喜若狂的封月自然就将这位系花给抛诸脑后。

  很明显,这位王小姐,就是当初那位系花,而严霖,估计还没把人认出来。

  因为封月听严霖淡淡地说道:“王小姐,既然不熟便不要直呼其名。”

  王卉礼神色一僵,扯起嘴角勉强维持自己的笑容,“哈哈哈,学姐好歹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啊,不可以亲密一点吗?”

  王卉礼说话会带上一点尾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这事搁普通人身上,估计就同意了,叫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严霖可不这么想,她说:“我们并不在同一个学院。”

  言外之意便是,我们不是一个学院的,你别叫我学姐,也别和我亲密。

  封月在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意外,严霖的礼仪教养有多好她是知道的,严霖平时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也并不会如此失礼的纠正别人的称呼。

  是的,严霖平时是不会这么失礼的,但是严霖此时是因为认出了王卉礼。

  只不过和封月的“认出来”有些不一样,她并不是激起了王卉礼在大学对她的告白,而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封月的病情被发现,是因为去公司找严霖的时候看见严霖正和别人亲密的靠在一起。封月当场被刺激得头脑发昏,然后晕了过去,直接送了医院。

  而那个和严霖“亲密”的靠在一起的人,就是这位王卉礼小姐。

  当时的情形其实也并不是封月想的那样,王卉礼代表她的父亲来严氏集团和严霖谈生意,两人一并走出集团大门的时候,王卉礼不知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往严霖身上一扑,严霖避无可避,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对方。

  而这一切就正好被封月看见了。

  严霖记得上辈子,自己也找封月好好解释过这件事,对方也表示了原谅。

  但此刻在看见王卉礼那张脸的时候,严霖还是下意识地想和对方保持距离,她怕封月再有个什么好歹。

  王卉礼被严霖近乎直球般的拒绝和抗拒搞得神色僵硬,她张了张嘴,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王卉礼的手机适时响起,她这才抱歉地冲两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封月见对方狼狈的离开,这才又耸了耸肩坐回了长椅上,继续闭目养神。

  封月总觉得这位王小姐有些眼熟,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位外语学院的系花,就连照片也没看过。

  封月微微蹙起眉头,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慢慢地回忆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猛地睁开眼睛。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王卉礼看起来眼熟了。

  上辈子那位刺激的她发病的人,不就正是这位王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