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多讨厌她？◎
人影忽明忽暗, 终于响起清亮而略显稚嫩的声音——
“你是谁？”
十七岁的乔可离目光停留在来人的脸上，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痣位置都相同，唯一让她看出差距的是, 对方神情温和, 那是她脸上不会露出的笑容。
抬眸刚看见的那瞬间, 她心跳仿佛静止了，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导致她现在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意。
她并不信鬼神之说, 如果有鬼神那些坏人早就该死了，也不至于让他们活着祸害别人。
“我是二十九岁的你。”乔可离知晓这样的情况很难让人信服，还说了目前来说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你腰间有两颗小痣。”
十七岁的乔可离闻言愣了下, 脸颊红了红，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羞恼又像是质问，更像是一种看变态的眼神。
“我知道是因为我就是你，不是什么变态, 所以你不用害怕。”乔可离并没有因为照镜子似的而有不适，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她内心都被喜悦占据，她很高兴能够见到年少的自己, 有些弯路, 她想告诉那时的自己, 可以不用走。
“为了区分, 以后我叫你乔小离吧。”乔可离弯唇, 要不是距离不允许, 她甚至想摸摸眼前人的脑袋，让她不要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
乔小离手里捏着双肩包的带子，眼神冷漠地盯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甚至很抵触。
“首先，我还没满十七岁，其次，先不论你是谁，凭什么改我名字？”乔小离抿着唇，声音冷冷的。
这两天因为运动会的事情，她本就心烦，这会儿还遇上这种奇怪的事情，让她更烦了。
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肯定非自己莫属，即便过了近十二年，但她依旧能够清楚当时自己的心里动向。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至于名字，你可以叫我乔大离。”乔可离想起年少时的自己，那时候她像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为了好的生活，她将读书这条出路抓得很紧，不接受任何会影响她前途的事情。
“……”
乔小离神情松动，她对这方面的事情本就好奇，不信鬼神但她信科学，她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实现“穿越时空”的设想。
但她的性格，让她并不容易接受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不接受科学，而是不接受乔可离这个人。
在乔可离面前，她感觉自己像是暴露在空气中，乔可离知晓她的一切，并且用这种温柔怜爱的目光看着她时，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未来的她，性格会变得温柔吗？
乔小离对此仍旧抱有怀疑。
“所以呢？看完了，话说完了，可以走了吗？”乔小离冷着脸问她。
这话问倒了乔可离。
她来的目的不完全是见她一面，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刚刚那样说也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备心，乔可离深知十七岁时的自己有多敏感，多警惕。
先不说她信不信自己来自未来的话，就算相信，也不想被改变现状。
“你就不好奇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好奇。”
“真的吗？”
“……”
乔小离并非没有好奇的事情，比如沈炎有没有遭报应，比如后来那个人有没有回来，又比如，很多年后她有没有实现对姥姥的承诺，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你说你是我，难道不清楚我会好奇什么？”
乔可离微笑：“看吧，你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乔小离左右打量了下，然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栋，天色已晚，这片居民区多为老人，睡得早，亮着灯的也只有零星几家。
“是你需要吧？”乔小离倏然笑了，“流浪狗。”
乔可离：“？”
她那时候嘴这么毒吗？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光凭你几句话我不可能带一个危险人物回家。”
“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
“那时候姥姥她身体还好吗？”
“……”
乔可离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很多在她看来能够解决的问题，但对现在的乔可离来说都是死局，所有的解决办法都逃不开“钱”字。
给姥姥看病要钱，给小佳治病也要钱。
如今的她并没有能力去解决问题。
十七岁的她生命里只有姥姥这一个亲人，所以最在意的问题是姥姥，而不是她的工作她的生活。
“我现在拒绝回答有关以后的所有事情，除非……”乔可离笑了笑，“你先满足我的条件。”
“那你还是当流浪狗吧。”乔小离斜了她一眼，这会儿她已经完全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其他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乔可离不会伤害她，所以她现在并不害怕。
乔小离往前走了两步，路过她身旁，道：“拜拜——”
乔可离：“？”
乔可离靠着墙，唇角上扬，她知道她软硬不吃，也不喜欢被威胁，但是今天，她偏要威胁。
“无所谓，”乔可离轻笑，“反正我可以找我的朋友们，梁晓雨和段小璇，我想她们肯定愿意收留我。”
乔小离脚步顿住，回眸看向她，却听见她又轻飘飘地说了句：“哦对，还有我的新同桌祝今禾。”
祝今禾三个字刚落地，乔小离倒退几步，怒视她：“你说你是我，你不知道我多讨厌她？”
乔小离情绪激动，直视她的几秒时间里，眼眶倏地泛起了红。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她都相信眼前的人是未来的她了，结果对方却说，去找祝今禾，那个她讨厌的人。
“离离——”乔可离轻声唤了她一声，如今的她还被情绪裹侠，喜欢和讨厌两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交织。
她并非讨厌祝今禾，而是讨厌沈家，讨厌对方带给她的复杂情绪。害怕失败，但又慕强，所以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对方。
可这些在目前看来都是现在的自己不能接受的。
“你有本事回来没本事生存吗？”乔小离烦躁地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将那阵委屈压在心底，她相信乔可离来自未来，不只是因为长相和话，更是因为对方带给她的感觉很亲切熟悉，以及这是她期盼中能够长成的模样，温柔、情绪稳定，一眼能够看出未来的她过得很好。
乔可离弯唇，知晓她的意思，随手从她身上将背包取过，轻声道：“回家。”
乔小离愣了下，这种感觉很微妙，这人动作熟稔自然，完全没有任何不自在。
这是以后的她吗？成熟稳重温柔的大人。
“看什么？”
“看月亮而已。”
乔可离笑。
以前每次聊起往事，祝今禾总会说她可爱，那时只当是在安抚她，现在想来，或许在爱自己的人眼中看来，别别扭扭的样子，也有可爱之处。
“笑什么？”
“笑月亮。”
姥姥一向睡得早，之前每次都会等她回家后才会睡觉，后来在她的坚持下，才让姥姥打消了这个念头。
乔小离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只看到门后摇着尾巴欢迎她的小佳时，才松了口气，小声让后面的人进来。
入眼的是久违的陈设，狭小拥挤的两室一厅，但整洁有序，小佳摇着尾巴，脑袋在两人之间打转，闻她们身上的气味。
乔小离看了眼，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答案。
小佳只要看见陌生人就会叫，但她看见乔可离后并没有叫，反而在她脚边摇着尾巴打着转，用脑袋去蹭她小腿，比对她这个“主人”还亲近。
乔可离视线有些朦胧，她蹲下身，双手捧着它的脑袋，揉了揉它的头，下巴贴着它的额头，轻声叫了它一声“小佳”。
小佳尾巴摇得更快了，嘴里还发出愉悦的呜咽声。乔可离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小佳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情感令她很难不动容。
乔小离站在一旁观察着她。
她不傻，能够从对方的行为目光语气中发现问题。
能让她这样动容的，或许已经失去了。
“离离，回来了？”
姥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进卧室啊。”乔小离推搡着人将人塞进卧室，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着姥姥从房间里出来。
她能接受这件事，不代表姥姥能接受，到时候瞧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她站在眼前，万一被吓着了怎么办？
还好姥姥只是睡不着，听见声音出来看看她，顺便告诉她饭菜还热着，很快就回房间了。
卧室的桌上放着一叠又一叠的习题试卷，高中时乔可离其实很少买资料书，她没有多余的资金去买这种东西，所以就将自己逼成了题库，在给别人讲题的过程中也能够看到一些资料书。
在别人看来是乔可离聪明上进，不需要这些资料书做辅导，但实际上是她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东西，可以买，但对比起资料书，她要生活。
桌上一叠叠纸上，记录着她从别人资料书上抄下来的，她认为很有用的题。
即便是她经历过的事情，但回来再看一遍眼眶仍旧会红，年少的自己除了祝今禾，从未对不起任何人，更对得起自己。
“不是，你看着我作业本这么难过干嘛？”乔小离进门，将门锁好，“总不能我没考上大学吧？”
乔小离怕了这人了。
方才盯着小佳难过，现在盯着她的作业本难过。
乔可离摇了摇头，其实她现在很想看看姥姥，但很明显，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真没考上？”短短几秒，乔小离心情跌落谷底，眼神更是凶狠，仿佛只要她说一句真的，就能咬死她。
“怎么可能。”乔可离皱眉，道，“你考上了你最想考的大学，学了最想学的专业。”
“棉城大学？”
“嗯？”
乔可离愣住：“我什么时候想去棉城大学了？”
乔小离说道：“棉城宜居，感觉姥姥会喜欢。”
“所以我不是上了棉大，那我去了哪儿？”
现在的乔小离，比方才可爱了许多。
乔可离感觉脑子里乱乱的，她什么时候说过想去棉城大学吗？所以后来高考填志愿，祝今禾才会那么相信，她随口胡说八道的大学名字？
“云大。”
“也不错，能够在姥姥身边。”
这会儿的乔小离看起来总算有十七岁小女孩的样子了，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整个人情绪松弛了很多，不再是紧绷着的。
乔小离刚笑完，似乎觉得情绪不对，收敛了笑容，说：“我要写作业了，你睡地上吧。”
乔可离：“？”
用完她就丢？
乔可离偏不听，整个人直接躺在了床上，虽说刚来这个世界不到三小时，但她比跑了两千米还累，是精神上的累，或许和她是意识穿越的缘故有关。
沾床困意就席卷而来。
她没有做梦，再睁开眼睛醒来就看见屋里明亮的灯光，耳畔传来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咒骂声——
“狗东西。”
乔可离迷迷糊糊睁眼，看见眼熟的背影趴在桌上，手里的笔在纸上刷刷写个不停。
乔可离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知觉，让她能够从床上起来，她道：“你作业还没写完吗？”
正写着字，低声喃喃的人突然停顿，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
“你是猪吗？”乔小离满脸阴霾。
乔可离不解：“？”
十七岁的她怎么这么暴躁，动不动就骂人。
“你睡了半个月，知道什么概念吗？像个鬼一样在我房间飘了半个月。”乔小离起身叉着腰看向她，满脸气恼。
“知道我在写什么吗？”乔小离似笑非笑。
“什么？”乔可离脑袋还有些晕，她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怎么就过了半个月了。还有，什么叫鬼一样飘了半个月？难道在她没有意识的时间里，她都是魂魄的姿态？
“如何让鬼魂飞魄散。”乔小离微笑。
乔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