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只能听到手机中传来的呼吸声及远处人们传来的新年祝贺声，不知过了多久, 林三迭打破了沉默。
“回家吗？”
“嗯。”楼收起手机，起身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黑山羊城寨的住所，这一次, 她没有使用能力, 只是一步步回到林三迭身边。
她坐电梯到达所在住宿的顶楼, 抬手敲门。
林三迭开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楼有着各种兔子印花的睡衣及兔子室内鞋。
楼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看着林三迭。
看到楼头上有着几片还没融化的雪花，林三迭控制住自己没去帮她抚落, 现在的她, 反而是恐惧不安的那个。
“去洗洗吧。”把门带上, 林三迭轻声说到。
楼身上穿着还是几天前的衣服, 面颊也比刚认识的时候消瘦了许多，缪曾跟她说过, 楼在“着魔”的时候，经常不吃不喝，几乎所有生理需求都被她自己按下暂停。
“嗯。”楼应着, 好像木偶一样顺从, 她拿了睡衣，走到浴室，好好地将自己洗干净, 出来的时候, 看到林三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没有开灯，只是发呆地看着窗外的雪。
外面透进来的虚弱光芒让她的脸部轮廓显得有些朦胧。
楼站在浴室门口，看了林三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林三迭转过身，看着背对着光的楼，阴影让她看不清楼的表情，“过来吗？”
楼的发条被扭动，她跨步走到林三迭身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林三迭。
后者面对着她，眼睛蒙着一层温润的光芒。
在看了楼半晌之后，她拿起楼肩上的毛巾，抬手面对着她，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楼换了个姿势，她微微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踝，任由林三迭擦拭着。
林三迭咬字清晰，带着南部口音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我在星之城的时候，派把我在梦中有关你的记忆归还了我。”
“我自己预估了时间，我大概是那次参加蔷薇会的投名状濒临死亡，你给我输血救了我，而我在梦中被派抛到了一个叫阿兹特克的地方。”
......
林三迭说了她这半年多以来的遭遇，从她在投名状被楼输血之后穿越去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开始，她说起了两个世界之间时间流速的不同，说起了自己一醒过来，脑中只带着丝缕记忆，说起她把梦中的小傻子当成人生的过客而从没想过要给她留下什么，说起她醒悟小傻子就是楼的时候，派已经开始限制她的行动……林三迭说了许多许多，其中包括她的歉意，在知道楼就是小傻子之后不能第一时间告诉她，这其中有派的警告，但也有她自己的决定，她惭愧自己的无能，在没征得楼的同意，就跟派决定了整件事的解决方式。
她也说到了自己对待梦中小孩的矛盾心情，总是自以为以后不会有交集，不去做任何准备，想着自己能无牵无挂地抽离，不然她会有更好的方法减少小傻子的疑惑，甚至举例自己可以在每次离开之后给小傻子写信，但她连这种方式都不愿意轻易尝试，怕自己给小傻子留下太多自我印记，而在她了解小傻子就是楼的时候，派已经限制了她很多自由。
林三迭一直说着，直到天边泛白，她平常的话很少，这次说的话仿佛把她这辈子的话语都说出来，她在楼面前剖析自己，让楼近距离看到一个并不完美，一个有时甚至可以说自私独断的小兔子。
楼安静地听着，看着，头发早就干透，凌乱的头发后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不明白派为什么要对我的人生做出这么曲折的安排，我很抱歉，我其实才是那个必须说对不起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至少，至少不要再因为小兔子的事情责怪自己。”林三迭眼眶再次红了起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哭起来，楼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自己不过去承担了一些自己必须承担的因果而已。
“因为你才是派的继承人，根据祂掌握的相关神柄，你必须经历过许多时空的错位，颠倒的因果，这是一位继承人必须遭遇的磨砺。”
“派的继承人？”
“你肚子饿不饿？”楼转而问。
“......”
“我肚子饿了，家里有吃的吗？”楼起身往厨房走去，她把头发随意扎了起来，在厨房翻箱倒柜，找到还没坏的大米，鸡蛋，火腿肠，开始淘米做饭。
林三迭深深吸了口气，也起身进了厨房，准备帮忙打下手。
“我自己来就好了。”楼烧着热水，转身对林三迭说。
“我没事可做。”林三迭站在一边，憋了许久，终于说了句废话。
“你去休息。”楼把林三迭推出厨房，后者说了一个晚上的话，早已嗓子干哑。
林三迭无所适从，被推出厨房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之前无论是在中心城自己家里，还是在失序之地，楼都很少做饭，做也是随便做一些能充饥的简单食品，可是她刚刚看到楼在打蛋液，把火腿切成丁。
她是在搞不懂楼，林三迭以为在知道自己是小兔子之后，她要不会勃然大怒跟自己闹别扭，要不会哭着撒娇，再不济，也会抱一下自己吧？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林三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坐多久，楼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放在林三迭的面前。
“喝水吧。”
“楼......”见楼放下水就要走，林三迭立刻拉住她的手。
只是林三迭的手还没碰到楼，后者已经像被烫到一样，高高举起。
这实在让人受伤，林三迭的手呆在原地。
“额......那个，我给你做蛋炒饭。”楼呆了两秒，转身逃一样走向厨房。
林三迭再次深吸了口气，端起放在桌面的水喝了一口，打算接下来任由楼的发挥，自己不再逼问她什么。
见到思念了几百年的小兔子，而那个人又是自己，楼的心情可能确实有点复杂，有点不知所措。
可楼的精神还有没有隐患，这个需要找个时间确认一下。
林三迭想着，调整了下坐姿，背部装的蝎子让她时常需要吃止疼药，从昨晚开始，背部就一直在发疼，现在已经让她有些无法忍耐。
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人影，林三迭犹豫了下，端着水往房间走去，准备吃几片止疼药。
等林三迭的疼痛缓解，楼已经端出了两碗炒得金黄讨喜的蛋炒饭，还有一小锅紫菜蛋花汤。
林三迭坐到餐桌盘，接过楼递过来的勺子，等她坐下才开始吃起来。
“等我们吃完，收拾一下去找简一吧，把你背上的蝎子转移到我身上可好？”
“不好。”林三迭脱口而出。
“我的身体素质比你的好，精神力也比你强，转移到我身上，我们面对树的时候，胜率更高。”楼认真说着，一脸严肃，像另一个林三迭。
林三迭看向楼，只把她看得眼神飘忽，面红耳赤地避开林三迭的目光，埋下头吃饭。
她们两个人就并坐在餐桌旁，林三迭看到楼这样，眼里带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以让我试试你的吗？”
“都是一样的。”楼停下干饭的动作，下意识回答。
“我想试试你的。”
楼的耳朵又红了几分，她舀起一勺，低着头递到林三迭面前，看都不敢去看对方一眼。
眼前这个人可是小兔子，她教自己很多知识，她抚育自己成人，她在自己调皮的时候会揍自己，她是如此高高在上又不可或缺，自己把她当成了家人，师长，指路人，可这个人居然是林三迭。
那个脆弱的林三迭，那个坚强的林三迭，那个总是让自己产生无尽欲望的林三迭。
楼至今都没法对这件事产生任何实感，这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林三迭张嘴把楼舀到自己面前的炒饭吃下。
“我以前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的。”
“旅途无聊，有时间就会随便找些事来打发时间。”楼老老实实回答，低头吃自己的饭。
“我早就知道，你会变成一个很可靠的人。”林三迭也看回自己的炒饭，心情很好地吃着。
等两个人吃完炒饭，已经是早上7点多，林三迭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楼又从厨房端出一个很简单的小蛋糕，上面还插了根蜡烛。
“还好有找到面粉跟鸡蛋，生日快乐~”楼咧嘴朝林三迭笑，她可没忘记今天是对方的生日。
林三迭也微笑看着她，这让楼再次感到害羞，她把小蛋糕放在茶几上，把蜡烛点上。
“你可以许愿了。”她笑着说。
“你不给我唱生日歌吗？”
“......那有什么好唱的。”楼嘟囔，不过还是清了清嗓子，唱了起那首小兔子教她的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三迭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在“祝你永远快乐”的歌词里把那根小蜡烛吹灭。
“谢谢，我希望你以后能永远平平安安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你会帮我实现，对吗？”
“我......尽量吧。”
“等我一下。”林三迭起身往房间走出，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个兔子布偶。
楼的眼睛像是被粘在上面一般，那是最初她捡到的那只，在她十几岁最叛逆的时期被扔掉，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这只布偶。
“没来得及送你生日礼物，这是新年礼物。”林三迭把兔子布偶塞到楼怀里，朝她微笑。
作者有话说：
定义：礼物。（礼物，让人惊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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