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正伤心呢。
苏念珍躺在那里,呼出的气息低到吓人,就像是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
结果听到苏念珍最后一句话,柳絮气得忘了什么叫难过。
曲指在苏念珍额头弹了一下,“咱俩谁有病?”
疼痛唤醒了苏念珍。加上苏念珍看到了她妈妈,知道是她的问题。
抿了抿唇,苏念珍说:“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给你收尸。”
说完柳絮意识到苏妈还在身边,又转头对苏妈解释,“干妈,我开玩笑的。”
苏妈笑了笑:“干妈知道。”
她怎么会责怪小絮?小絮一回来苏念珍就说话了。
知道两人有话聊,她在不方便,苏妈便跟苏念珍说:“饿了吧?妈妈来前煲了汤,估计已经好了。我去给王姨打个电话,让她把汤送来。”
苏念珍点点头。
待到苏妈出门,柳絮再也忍不住住了,她抬手,在苏念珍床边拍了下。
“你到底想干嘛啊?几天不联系就学会自|杀了?”
“说什么呢?”苏念珍说,“我就是睡不着,多吃了两颗安眠药。”
“是,差点长眠,以后都不用担心睡不着了。”
苏念珍心虚,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絮:“一个小时前。”
看着柳絮脸上奔波地痕迹,苏念珍学着以往的样子:“好感动,亲亲。”
柳絮红着眼尾看她,一言不发。
苏念珍被看得心发毛,往旁边挪了挪,掀起被子一角:“累了吧?躺会儿?”
柳絮没动,她看着苏念珍手背输液后留下的针眼,一滴泪夺眶而出。
她小时候身体弱,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也是那时起她开始怕疼的。而苏念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大病,除了打疫苗,就没扎过针。
那手上那么多针眼,肯定很疼。
察觉柳絮在看她手背,苏念珍不自然地缩了回去,说:“不躺就不躺吧,一会儿回家好好休息。”
“我不回家。”柳絮说,“你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离开。”
她抹掉眼泪,说:“别想再丢下我。”
苏念珍眼圈也噙满了泪水,但还是嘴硬道:“谁要丢下你了?跟你说我就是睡不着,多吃了两颗药。还把你吓得从法国飞回来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柳絮上前,一把搂住苏念珍,“我就是胆小鬼。”
她紧紧地抱着,声音颤抖:“下次睡不着要想想我害不害怕。”
苏念珍垂眸:“你又不缺我关心……”
柳絮下巴悬在苏念珍肩膀上,她抱着苏念珍才发现,苏念珍身体瘦到几乎没有什么肉。心中泛着酸痛,柳絮哽咽道:“但是我需要的是你,念念,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她说:“别丢下我好不好?”
感受到肩头的湿润,苏念珍空洞的瞳孔中终于有了一点点光,可是她没有回答好,只是拍了拍柳絮的后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柳絮察觉到一丝异样,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道:“好,一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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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苏念珍出院,但柳絮并没有放下心,生怕苏念珍想不开,这种事情还会发生。
所以柳絮每天都会去苏念珍家,花整天时间陪苏念珍,晚上再回家,偶尔还会留下过夜。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苏念珍虽然和柳絮说说笑笑,其实精神状态并不好。柳絮能看出来,微笑只是不过是伪装,苏念珍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这天柳絮接到了一通左严秋打来的电话。
犹豫后,柳絮接通。
左严秋喊了一声果果后,柔声问:“可以见面吗?”
柳絮平声:“什么事?”
左严秋那边停了几秒,如实回答:“想问一下苏小姐的近况。”
柳絮追问:“你在帮谁问?”
“有她。”
“但更多的是我。”
左严秋月光一样清冷的声音向柳絮解释:“她是我的表妹,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理应关心一下。”
怕惹柳絮生气,左严秋快速说出打电话来的目的:“我想这件事苏小姐一定很难走出来。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挺专业的,要不要带苏小姐看一下?”
这个提议让柳絮没办法拒绝。
左严秋:“见一面吧,我和你细说。”
柳絮默了默,回:“嗯。“
三年之间有了很多改变,可也有些东西没变。
就像是海边的那家餐厅。
她和左严秋第一次约饭的地方。
不但没有倒闭,还成了网红打卡地。
一个小时后,柳絮走进餐厅。
一如之前的位置,靠窗,桌上摆着一只红玫瑰。
而左严秋还坐在第一次坐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次柳絮手里没有捧着玫瑰花,而左严秋的座位旁,躺着一束向日葵。
无声接过左严秋递来的花,柳絮没有一句评价。而是直接开口:“我要先见这个心理师。”
左严秋柔笑:“好,我来预约。”
她将菜单挪到柳絮面前,“先点东西吧,等餐的时候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她。”
柳絮点头。
等到餐上来,左严秋也介绍完了。
柳絮听着,觉得这个心理师很靠谱。国外名校毕业,心理学研究博士,在国外获得很好的成绩后前几年回国发展。
就是有一个疑问,柳絮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左严秋想了想,回:“说起来……还是几年前因为云梦的关系认识的。”
柳絮:“双小姐?”
左严秋:“嗯。”
提起双云梦,柳絮自然想到了余琪。这段时间太忙,忘记和余琪联系了。
她问左严秋:“余琪怎么样了?你有问吗?”
“我没问,但她主动跟我说了。”
“双小姐真的失忆了?”柳絮问。
左严秋看着她。
柳絮被看得莫名。
左严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柳絮八卦的时候,表情很生动。没有刻意保持对她的疏远,就好像回到了以前。
她勾了勾唇,桌上的红玫瑰都比不上她笑容的艳丽。
柳絮眼皮垂了垂,不敢将目光全放在左严秋脸上。
所以,她看到了左严秋搭在桌边的手,和青色衬衣下,钻表与珠子混搭的手腕。
那串夜明珠,左严秋还戴着。
柳絮眼皮又垂了下几分。
不想看。
谁知道是不是装样子,只在和她见面的时候戴呢?
不过左严秋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着柳絮的浓密的发顶,染黑的发在光下透着乌亮光泽,比那天在远处舞台上看得更真切了。
左严秋心中满足,不光嘴角翘起,连声音都含着笑意。
她为柳絮解答:“云梦的情况很复杂。但她没有失忆,就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余琪的,不过没多久就被余琪发现了。”
柳絮噢了声,虽然奇怪双云梦为什么装失忆,但又觉得那是她的隐私,便没有问。
“我记得余琪那天说,如果双小姐是假装不认识她,双小姐最后会很惨。”
柳絮以为余琪只是说说,谁知她话音落下,左严秋点头附议:“是很惨。”
“啊?”柳絮惊讶,“余琪不会动手了吧?”
左严秋被逗笑,摇头说:“不是正常理解的惨。”
柳絮好奇追问:“那是什么?”
惨就是惨,还能有什么样?
左严秋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她说不出口。
余琪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妈的,憋了七年,我终于告别尼姑庵的生活!不用再吃素了!]
她说:[你懂我的感受吗?噢,你不懂。因为从来没被滋润过和被滋润后戒断的感觉是不一样。]
她说:[具体怎么不一样?就是没尝过肉味和吃过肉的不同。你懂了吗?被迫的素食主义者。]
她说:[哦吼!七年不见,姐姐的技术好了好多耶!再来几次,我肯定就原谅她了!唉,我总是如此心软……]
她说:[哎呀,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会不会被某人嫉妒?毕竟某人连舌吻都没体验过~~啧啧,三十多岁的人了……真是太惨了。]
她说:[某人不会生气吧?应该不会吧?唉,好苦恼,姐姐睡我身边,把我胳膊都压麻了,我只能单手给你发消息,好在我手速也练出来了。]
她说:[不知道你能不能追到小絮絮,也不知道你的技术过不过关……]
她说:[要不我勉为其难给你发点资源?你跟着练一下?别到时候水到渠成,结果你根本不会耕种?那可苦了人了。]
她说:[或者下次我和姐姐嗯啊的时候,给你打视频,你学学?欸?这种经历还没体验过,想想还挺刺|激……]
后面余琪说了什么左严秋不知道,因为她打开了屏蔽余琪的消息提示音,没有未读消息弹出来,她自然不会主动打开余琪的对话框自找罪受。
余琪所说的【惨】,就是让双云梦和她双双下不来床。
左严秋轻咳一声,简单概括:“就是让云梦做苦力活。”
柳絮:“?”
柳絮:“好吧。”
太小儿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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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严秋很有效率,很快帮柳絮约到了那名心理医生。
到了地方,左严秋在外面的沙发等待,柳絮独自进去。
心理医生的样貌非常温婉,长卷发,带着金丝眼镜。
见到柳絮,她笑着颔首:“你好,请坐。”
柳絮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你好。”
等她坐稳,周画笑着问她:“最近心情怎么样?”
柳絮没有过看心理医生的经历,所以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代表开始了。
她回:“还好。”
周画浅笑,挑明:“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柳絮:“……”
在心理医生面前,撒谎是件很难的事情。
柳絮承认:“很差。”不等周画提问,柳絮便开口道:“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感情问题吞药自|杀,虽然被抢救回来,但情绪一直不稳定,所以我…我的另一个朋友提出带她看心理医生。”
周画挑了下眉,身体微微前倾,询问柳絮:“你的另一个朋友?是指坐在外面的那位吗?”
“……是。”
周画柔声:“如果她知道你把她当作朋友而不是仇人,或许会很开心。”
柳絮凝眸。
周画微微笑:“抱歉,偏题了。”
她手搭在桌边,“所以你来是想看一下我的专业能力?”
“是。”柳絮承认,“虽然我们没聊什么,但我觉得你很厉害。”
感觉。
第一眼柳絮就感觉周画很专业。
与昨晚左严秋所介绍的一样。
“谁说我们没有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心情差的原因呢?”
柳絮笑了。
她对周画说:“我会带我朋友来找你,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如果能不刺|激她,最好不要刺|激。”
“放心,我是专业的。”
周画撩了下头发,发卷随之弹了弹,她的嗓音依旧温和:“如果确定我能胜任,明天可以带她来见我。”
“明天?”不需要预约吗?
周画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又看了下自己的排表,说:“不过明天我的预约都满了,我可以在下班后帮你朋友治疗,你介意吗?”
柳絮快速回:“我当然不介意。”
柳絮迟疑:“可……为什么呢?”
像周画这样的心理咨询师,费用肯定很昂贵,上班一天就能赚很多钱,没必要腾出下班的时间。
“按照你说的,你的朋友很可能还会做出不好的行为,所以我认为最好快些来找我,稳定一下她的情绪。”
“这么做……或许能积福?”
柳絮睫毛眨动,不太相信这个回答。心理医生是医生,医生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积福心态?心存善念,但也有原则,不然福没积攒,自己先累倒了。
周画笑了声说:“开个玩笑。”
她的视线眺向柳絮身后,“自然是你在外面等待的那位朋友求我的。”
左严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