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严秋要走?
柳絮怎么可能同意?
刚刚唇碰唇的柔软触感还令她心颤,那颤意此时还没消停。如此平淡的一件事,对她来说却是轰轰烈烈的。
这是……她的初吻。
在生命快要到终点的时候,亲吻了自己喜欢的人。柳絮想一想,感觉死了都能笑醒(bushi)
左严秋的唇真的很软,说是蜻蜓点水,那左严秋的唇就犹如夏末的水面,不烫也不冰,温温热的,正适合亲在一起。
左严秋已经快走到玄关了。
柳絮见状,忙踩进地毯上的那只鞋。鞋子很软,穿着很舒服,踩感犹如踏着云。
她小跑着到了左严秋身后,揪起左严秋后腰的一截衣服。
“你还没跟我说那天的一万块钱是怎么回事呢。”今天又忙又开心,导致昨晚说的这件事柳絮本来都忘了,为了留住左严秋突然想了起来。
她想在左严秋跟她解释的时候,再找个借口让左严秋多留几分钟。
但柳絮错了。
她不该提起这件事。
不然她和左严秋或许不会闹僵。
可此时的柳絮还不知道,她只感觉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四周的温度好像低了下来,空气凝固了些。
她不由松开手,低声叫道:“……秋秋姐?”
左严秋背对着柳絮,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转身。
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中也冷冷淡淡,持着面对陌生人似的冷冽说道:“你给她的那四千块钱和治病的药钱。”
她?
柳絮一瞬间就明白了。
她如同做错事被发现的学生,手背在身后惴惴不安地摩挲手指。
“你…知道了?”
“嗯。”
柳絮不知道严敏淑对左严秋都说了什么,想来是没有全都说出去的,因为后面给的钱如果左严秋知道,也会转给她的。
拿不定左严秋都知道什么,柳絮只能讪讪说:“不用给我钱的,这没什么。”
左严秋默了五秒,平声反问:“你都带她去医院了,还没什么吗?”
柳絮愕然。
明明左严秋这句话语气很平,可不知道为什么,柳絮听着很冷,很陌生。
话里布满了疏离。
柳絮顿时慌了神,她不懂哪里出了问题,不懂是不是严敏淑说了什么才导致左严秋这样。
她想上前距离左严秋近一点解释,可是对上左严秋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的眸,抬起脚的止步在了原地。
柳絮暗自咬唇,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想左严秋误会她。
“秋秋姐,你别误会。”柳絮开始解释,“我带严阿姨去医院,只是想确定她精神有没有问题,我怕她再像那天一样持刀伤害你。”
柳絮说:“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没有别的意思。”
左严秋看着眼前的人。
心里早已乱乱麻麻成了一团。
她当然知道柳絮是好意。
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不得不这么说。
严敏淑的话不能信,她迟早会再找上柳絮,用各种理由从柳絮那里坑钱。
柳絮可能会识破她的各种谎言,可左严秋怕的是……严敏淑在柳絮面前提她。
不管是提她什么,左严秋都怕柳絮会不管不顾,满足严敏淑的所有条件。
更重要的一点,她不想柳絮和她家里产生任何联系。
一丁点都不能有。
她那浑浊如淤泥的生活,如果被掀开,只会脏了柳絮。
可事不如愿,在左严秋沉默的这段时间,柳絮心忐忑不安,总觉得左严秋不是因为这样就生气的人……
难不成……?
柳絮试探性开口:“关于严阿姨赌博的事——”
话未说完,被左严秋的眼神吓停了。
那是柳絮从未看到过的眼神:气愤、不甘、后悔、卑微等等所有的情绪混杂到了一起。
而其中最明显的是:冷漠。
柳絮忽然间心慌,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左严秋薄唇微抿,声音刺骨寒:“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觉得你越界了吗?”
话音落,
柳絮有过短暂耳鸣。
直线似的声音结束,柳絮耳朵却还留有弱弱的嗡嗡声。柳絮摇摇头,想将那抹不适晃走。
可是没有。大脑像是短路一样,耳边一直有嘈杂的嗡声。
吵得人心烦。
吵得人……呼吸困难。
柳絮做了个吞咽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望着左严秋,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背景音中小提琴的弦音加快,急促的如同暴雨击打窗棂时的声响,悲从急中来,苍凉的音乐氤氲着伤感。
当音乐短暂转为平缓时,左严秋的声音代替了它的凄凉。
左严秋说:“我们只是朋友。”
她低眸扫到柳絮脚上的鞋,瞳底深深掩藏了什么后,冉冉掀动眼皮看着柳絮。
说:“你越界了。”
柳絮当场愣住。
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陌生。
你。越。界。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哈哈。
她把左严秋当作家人一样的存在,为左严秋去解决身边的困扰。可原来对左严秋来说,这些都不是她能做的,是多管闲事,多此一举。
是啊。
当然不能了,左总多么厉害,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需要她吗?
根本不需要。
她不给左总找麻烦就不错了。
毕竟从一开始,追左总的是她,死皮赖脸缠着左总的是她,不要脸地跟在人家身后喊姐的也是她。
肯定早就烦她了吧。
主动的结局就是这样吗?
主动的结局不是,是她自作多情导致的。
明明没有和左严秋谈恋爱,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么苦这么难受啊。
如饮□□。
毒药在体内还不是立即生效,而是从她喜欢上左严秋开始,直到对左严秋告白那天才慢慢显了药效。
现在毒发了。
她也该死了。
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尝了爱情的苦,心里的遗憾也被刚才的那个吻填满……好了,她没遗憾了,可以开心等死了!哦耶!
可为什么,本该笑的她,心脏却像是被大手往外扯攥般生疼?
是太开心的原因吗?
没有遗憾了,当然开心了。
“左严秋。”
已经道了再见走到玄关的人,听到柳絮的喊声,顿足。
柳絮走到那束绿色玫瑰前,将其抱到了左严秋面前,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花。带走它,随便扔到哪个垃圾桶,给它找个归宿。”
左严秋陷入沉默,几秒后还是接过了花。
而就在她抱着花转身拧开门,听见身后的人吸了吸鼻子,带着想要压制却抑不住的哭腔说道:“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左严秋:“……嗯。”
柳絮张了张嘴,好几秒后声音才从嗓子中发出:“你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哪怕是一天。”
柳絮甚至都不敢问左严秋喜不喜欢她。她问的是在一起,哪怕左严秋会有过因为工作的原因和她在一起的想法,她都认了。
走廊里夕阳的余晖铺满地面,门前的人背着光,轮廓有着不真实的虚幻。
只见她微微侧头,吐出两字:
“从未。”
柳絮笑了。
笑自己没有看错人。
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泪水模糊视线,柳絮咬着刚还如蜜甜的唇。
想到那个吻,柳絮还不死心地说:“那……刚才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左严秋哑声:“是你说的,生日愿望是——”
虽然她想拒绝的时候,柳絮已经亲了过来。但是第一反应不是拒绝,那就说明她不想拒绝。而不拒绝的原因,绝然不是她说出来的这个。
柳絮音量提高:“够了。”
她不明白,左严秋到底为什么,一边拒绝她一边又无条件支撑她。
就像断掉一边的悬崖秋千,一半生一半死,掌握权都压在了吊着绳索下来的左严秋身上。
就是不知道,下来的人是来救她的还是要解掉她身上的安全绳。
柳絮已经没有力气想这些,希望化为了泡沫,不,是灰烬。因为泡沫是七彩的,只有灰烬才足以形容此刻的希望丧失。
柳絮深吸了口气,用尽最后的精力说:“你走吧。”
她声音沙哑到让人心疼,左严秋脚步在原地停了许久,才克制住回头的冲动。
脚步声轻轻响起。
柳絮视线模糊的眼睛看着门缓缓关上,左严秋的身影就此消失。
玄关处空空荡荡,唯有玫瑰余香萦绕鼻间。
柳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仰着头,泪水从侧脸流下,顺着脸颊流到脖颈。
在医院里,她抱着头哭,是向命运屈服。可是现在,她不愿再低头了。
这两个多月,她的头已经低的够低了,可结果呢?想要的都没换来,只有三个词:“朋友”“越界”“从未”。
多么可笑。
值得吗?柳絮问自己。
一滴接一滴的泪水告诉了她答案。
值与不值,都要看她最初想要得到的东西得到了没有。
她想要体验爱情的苦,体验了,那就没遗憾了。
至于和不和左严秋在一起,不过是她的私心,不作数。
所以,答案是值得。
她不怪左严秋,因为一切都是她为了满足她的欲望做的事,她又怎么好意思怪左严秋呢?
明明,左严秋是被她骚扰的人。
骚扰……多严重的一个词,居然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而她居然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之前对左严秋做的那些事,都是骚扰。
“哈……”
柳絮笑了出来。
可是她的笑,跟哭一样难听。
因为她就是在哭啊……
她哭也不是被左严秋拒绝,之前被拒绝的次数太多,她已经麻木了。她哭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走进了左严秋的心,哪怕是在最边缘的区域她都满足了。
可是呢?没有。说是朋友,其实她连边都没有碰到。
越界两个字深深灼烧着柳絮。
越界…
柳絮手半握拳抵在胸口,她心绞痛。
柳絮!你就是个笨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选左严秋?为什么偏偏喜欢的人是左严秋?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上别人?
左严秋…多么冷的一个人。捂化她的人,终究不是柳絮。
柳絮捂面,终究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细碎的声音穿过门缝,像条细线般硬生生缠上了左严秋脚腕,让她迈不动步。
最终,听见门里的人哭着骂左严秋王八蛋是小狗后,左严秋扯断那根线,抬脚离开了。
恨她也好。
云泥之别,她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