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对面落下一声好, 让厉映雪恍惚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

  厉映雪寻了个柔软的沙发坐下,看着杯里的红酒,晃了一下, 有点红, 倒映出头顶上璀璨的水晶灯。

  过了一会儿,她原以为会很久她才会过来, 谁知仅是过了十分钟, 她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来了。”厉映雪声音听着像是没有半点醉意的样子。

  伏嫚瞧了她几眼,似乎也在揣摩她到底有没有醉, 直到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才停止这个猜测。

  “嗯。”

  厉映雪站起来, 把钥匙递给她,“给你。”

  伏嫚伸手接过, 接过时两人的手指毫无意外地出现短暂的触碰,却又只是蜻蜓点水般断开。

  “车在外面,我带你去找。”

  宴会的车都很多,一般都停在外面,不仔细辨认不一定认得出来。

  厉映雪索性带她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到了车前,厉映雪自顾自打开副驾,自己坐上去, 神情醉醺看向车窗。

  伏嫚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副驾上的厉映雪, 她好像只是单纯地喊自己过来接她回去。

  思索未果, 伏嫚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准备驱车前多瞄了一眼,瞥到厉映雪还没系上安全带。

  “系一下安全带。”她也用冷淡的声音说话。

  厉映雪安静了很久,没有动,更没有听她的话系上安全带。

  伏嫚迟迟等不到她的动静,不禁扭过头看她,见她出神望着前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前方。

  什么都没有。

  伏嫚视线收回来,又等了一会,实在等不到她回应,伏嫚抿着唇倾身过去,碰到她肩头,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醉了么?”

  厉映雪目光缓缓落到伏嫚脸上,就这么看了好一会,红唇掀开时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我系不系安全带重要吗?”

  “你不是有法术吗?”

  伏嫚莫名觉得这两句话有点呛人,“我的驾照分已经扣光了。”

  再被抓到违规她就是无牌驾驶,直接把车扣下。

  厉映雪轻轻吐出一个“呵”,闭上眼不再看她。

  伏嫚慢慢启动车,开往马路。

  然而,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警车把厉映雪白色宾利扣下,拉了回去。

  伏嫚和厉映雪两人站在路边,颇为沉默地看着远去的车屁|股。

  伏嫚张了张口,看向厉映雪的侧脸,“抱歉。”

  “这次怎么不作弊了?”厉映雪忽然撩起眼皮直直看进她眼里,似乎在问游戏都能作弊,为什么开车不作弊。

  今晚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我说……想让你看到真实一点的我,你信吗?”

  “……”

  厉映雪语塞,许是酒意涌上来,厉映雪闭上眼缓了许久。

  两人只能徒步走回去。

  街头上,厉映雪的高跟鞋慢悠悠地踩在地板上,在宽敞的防滑石子人行道上,忽然不小心踩到凸起来的导盲砖,脚下踉跄。

  伏嫚下意识扶住她,许是酒精麻痹了方向感,厉映雪这一踉跄就踉跄到她怀里,瓷白肩头被伏嫚握住。

  “你——”

  伏嫚刚开口,下一秒倏然闭上,因为她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姐姐”,如同流星划过心空。

  虽然十分细微,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却又因为太过转瞬即逝,她反而迟疑起来。

  “你刚刚喊我什么?”伏嫚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

  厉映雪却站直了,右手横在腹前,撑着左手手肘,中指无名指并拢微微揉着太阳穴。

  听到这话她双眸淡然看过去,“我说什么了?”

  这话换个意思就是她也不知道刚刚说了什么,又或是她直接不承认。

  伏嫚:“你刚刚喊姐姐。”

  厉映雪和她错开视线,垂眸落到她手上的蛇戒上,冷声说:“你听错了。”

  “真的?”伏嫚不太相信,准备翻一下记忆。

  厉映雪:“你怎么过来的?”

  伏嫚被她打断,只能先回她:“飞过来的。”

  “飞?”

  “对。”

  “怎么飞?”

  “就在天上飞。”

  伏嫚发现她好像有些不可思议,眉头一皱,“你质疑我?”

  厉映雪:“我只是比较好奇一条蛇怎么在天上飞。”

  几分钟后,厉映雪就知道了她是怎么飞。

  她此刻坐在那女人的蛇尾上,安安静静地被她在天上“载”着飞过夜空。

  玫瑰金色的裙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一双细腿交叠,高跟鞋左右错靠。

  厉映雪单手轻轻拢着伏嫚直立起来的蛇身,看向女人的背影,虽然是人首蛇身,但她此刻却不觉得可怕。

  底下万家灯火倒映在眼里,厉映雪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像做梦一样。

  伏嫚回头看她,发现她搂着自己,“会不会怕?”

  “不会。”厉映雪摇头,高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

  大多数人都害怕掉下去,她却生出一股拥抱大地的冲动。

  死在这么一片繁华璀璨的城市里,化作雨滴渗透进每一寸土地,是多么浪漫的事。

  厉映雪额头靠在伏嫚的蛇身上,皮肤抵着银色鳞片,闭上眼,把那些浑浊的、刺痛的记忆压下去。

  伏嫚感受到她额头的温度,温温的,还有酒味夹在空气中。

  隐约间她又听到一声轻柔的、掠过心尖的“姐姐”。

  伏嫚越发怀疑厉映雪到底有没有说过,还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厉——”

  刚说出一个字,伏嫚便感觉身上一轻,她猛地回头看,只见厉映雪往后倒下去,双手摊开,犹如一支极速坠落夜空的玫瑰,神情寡淡却透出几分自我厌弃。

  “厉映雪!”

  伏嫚心头一跳,完全被厉映雪这一举动打得措手不及,极速朝她俯冲下去。

  风从两人耳边呼啸而过。

  厉映雪开始感受到加速坠落带来的大脑阵痛,视线模糊,口腔里都是酒味。

  很难受。

  伏嫚在她砸进一座高楼大厦的尖楼时,千钧一发之际用蛇尾卷住了她。

  停止坠落,厉映雪长发凌乱被她举到面前,脚下悬空。

  “厉映雪,你怎么样?”伏嫚语调透出担忧,她没考虑到会那么危险。

  想想也是,没有任何防护,而她又是个普通人。

  厉映雪摇头:“……我有点难受。”

  伏嫚靠近她,掌心抚上厉映雪额头:“哪里难受?”

  厉映雪垂眸静看眼前的一截手腕,双手搭在腰间的蛇尾上,这女人身上的温度透过鳞片传到她指尖。

  “哪里都难受。”

  伏嫚把她搂住,降落到山庄别墅的阳台上,一边扶着她回房一边安慰说:“可能是刚刚高空坠落,会有窒息的痛感,你在床上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就好了吗?”厉映雪被她扶到床边坐下,失重感仍旧影响着大脑,充血又刺痛。

  伏嫚站在她面前,双手探到她两侧太阳穴,轻柔地按起。

  “我帮你缓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