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顺接到她电话时颇为欣慰,说:“考虑好了?”
“还以为你会放弃呢。”
竹鱼的笑声从那头传来,“怎么可能放弃呢,这么好的机会。”
“多亏了徐老师的栽培,不然……”
“哎,这些话都不必说了。”他拒绝感动,但声音却带着笑,一副受用的样子。
竹鱼顺势转了话题,“我的签证还没过期,需要的资料……”
“你周一来我这里吧,当面给你说。”
“好。”
竹鱼挂了电话,举起小橘,兴奋地滚了滚,说:“太棒了。”
从未有一刻,她距离梦想这么近,似乎伸手就能触到挂在天空的星辰。
之前给父母说要去国外学画画,他们态度一如预想中——不支持也不拒绝。
母亲说:“你不是说要考国内的研究生吗?”听她说“失败了”也只是冷哼一声,问:“一次就放弃了吗?”
父亲则表示:“你弟弟上补习班正要用钱,以后给他买房也需要钱,你去可以,我们这里不会出太多。”
竹鱼原本就没想着从家里拿钱,奖学金加上这几年攒的钱,已经足够她的开销。
况且只待一年。
她说了声“好”,拿着电话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这让人有些不可置信,在亲人之间,居然除了必要的客套的寒暄外,只剩尴尬的沉默。
“你从北城走吗?”母亲问。
“嗯。”
竹鱼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她主动递台阶,“你们就不用送了。”
又沉默了一阵,电话被挂断了。
竹鱼长舒一口气,把整张脸埋进小橘的毛里。
小橘歪歪头,不明白这个奇怪的人类在做什么,但温顺机智如它,还是任其趴着,想:就当是报答她每天铲屎的辛苦吧。
对小橘的不舍又涌上竹鱼心头。
她顺着它的毛说:“怎么办,一年都见不到你了……”
把它托付给谁呢?竹鱼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骆凝首先排除,她生活能力太差,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每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晚上靠林凛做饭投喂……最关键的是,她并不在北城。
竹鱼打电话给木绒。
“喂?……要把小橘送到我这儿吗?多久?一年……可以啊——”
还没等竹鱼高兴,对面一阵踢里哐啷,好像还传来了细碎的人声。
“怎么了?没事吧?”竹鱼连忙问。
“没事没事,但是我可能不能帮你养小橘了,哎呀,突然有事要回法国一趟。”
竹鱼连忙道:“没关系,我放宠物店也行……”
对面卡壳一阵,随即咳嗽两声,道:“我回法国准备把小明放在折春那里,你可以和我一块啊,它俩刚好有个伴。”
“可……她不是很忙吗?”
见竹鱼犹豫,木绒又添一把火,“不忙的不忙的,她可闲了,就在工作室写歌,门都不出,最适合了。”
“这样,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猫,不让你尴尬。”
木绒不知道她们私下都约着去看演出了,还当两人尴尬,但又不想放弃撺掇,便提出这个建议,觉得自己体贴不已。
竹鱼答应了。
-
木绒挂了电话,向身旁的人抬抬下巴,一脸骄傲,“怎么样?”
折春夸人毫无负担,棒读道:“太棒了,真不愧是你。”
作为双方的朋友,木绒这些年夹在中间也够难受的。她早预料到两人会分手,因为看出了她们间不平等的依赖关系。
这五年间,她很少在竹鱼旁边说关于折春的话题,除非她问起。
但和折春聊天时,谈话内容一般都围绕着竹鱼。
这是很奇怪的事。
明明分手是因为竹鱼爱得太深,可折春却好像比她更留恋。
她这么问,折春喝一口咖啡笑,也不回答,反而问:“你什么时候要去法国了?”
这是刚刚木绒慌张下顺口编的理由。
她气愤道:“还不是为了你。”
折春笑了,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说:“谢谢。”
木绒一下子泄了气。
她盯着折春的眼睛,认真道:“这次一定要好好和她在一起。”
折春缓缓点头。
-
五年后,这是竹鱼第一次踏入这间房屋。
再熟悉不过的路线、走过上百次的道路……连楼下小路两旁立着的树似乎都没有变过。
她走进那栋古旧的楼,等待木绒敲门,心里想:折春为什么还没搬家,这里实在看上去不像她应该住的地方。
门锁“啪嗒”一声打开,折春探出头,笑了笑,说:“进吧。”
屋内似乎没什么变化,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除却屋角的花——它们已经枯黄了,没什么精神地搭在花盆边。
竹鱼第二次来这里时便注意到了,墙角和阳台的花草枝叶已经枯萎,呈现出一种黄绿相交的色彩,俨然遭受了折磨的模样。
她那时连忙问折春,“有不用的瓶子吗?”
折春莫名,问:“有啊,你要干嘛?”却还是给她找来了瓶子。
竹鱼接满了水,从阳台开始一瓶一瓶慢慢浇,把叶片上的灰尘都冲走,留下被浸透的新绿。
折春跟在后面看她忙忙碌碌,一副才发现花需要浇的样子,眼里却全是笑意。
竹鱼忍不住吐槽道:“花被你养真是受了罪了。”
折春否认,“它们没死就好。”
对她说,不错的标准就是没死。
好吧。
“那是花自己的努力!它们每天都在挣扎着求生好嘛。”竹鱼叹气,“算了,以后我给你浇吧。”
折春欣然接受。
竹鱼还专门买了浇水壶,很专业的那种,在折春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一边公放着歌,一边随着音乐律动满屋乱跳,边跳边浇水,愉快的不行。
竹鱼跟着木绒坐在沙发上,接过折春递来的热水。手心暖烘烘的,她却坐立不安。
小橘和小明分别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两只猫隔着铁丝互相试探,“喵”声此起彼伏。
木绒说:“拜托你了。”
竹鱼心不在焉,刚好听到这一句,连忙跟上,重复说:“拜托你了。”
“这么客气干嘛。放心。”折春失笑,打开笼子,两只猫便飞一般地在房子里狂奔起来。
竹鱼忍了又忍,还是起身,道:“浇水壶在阳台吗?我去浇一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