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来接我,精神矍铄地站一辆豪车旁边等我,那样子就像个小伙,站姿挺拔,身材匀称,金表和金项链都让他的站姿充满自信与骄傲。何况,他还有一辆新豪车。

  他二话不说地先拿行李,问我,“新车好看吗?”

  我看得懂啥,我就看得懂它漆面光润挺气派杵那,过往路人频频回头,有的干脆不走了就绕着车身看,我顺着他说,“新车啊?真酷啊。”

  “那可不咋的!”我叔骄傲,大拇指一别,“叔出来接你就得开好车给你面儿,车不错吧,看看,大尺寸进气格栅,多边形大灯,自适应巡航,高保真音响,你坐进来我给你讲讲……”

  哎呀这都从正午来到傍晚了,我不关心我叔讲的就看天色,我坐在车里倚下巴看车窗上折射的夕阳,就想着这一天又快结束了,耳边是我叔播放的与他新车气质毫不相符的‘野狼disco’。

  “你这小子,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个面儿。不过没关系,叔带你去认识更多的人,以后你的面儿就多了。”

  他的话我没听明白,还纳闷“我不是女的吗?”

  “你要是小子就好了!咱家这群小兔崽子里面属你最乖最得我心意。”

  “你中意我啥啊?”

  “你是哥几个里面最孝顺的。”

  如果把成天在外面蹦达为了寻找更高平台在人群中跳来跳去的堂哥堂弟们理解为不孝顺,而把我宅在家里像只安居乐业的大熊猫不思进取只享受安静安逸生活的静态行为比喻成孝顺的话,那我却之不恭。

  “我那是宅。”我贵有自知之明。

  “你怕生吗?我要是给你一壶茅台,你能把一桌陌生的叔叔喝成亲戚,还说自己宅…”

  “那你也不能叫我小子啊!”回到最初的问题,纠结的就是称呼。

  “咱家的称呼还不够乱的?你应该叫我舅却叫我叔,为啥?奶奶想把你当成本家的,叔也想把你当成本家的,本家生的都是群小子,我喊你小子是让你融入大家庭!”

  我信了他的邪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我更愿意相信另一个版本,“叔你一开始就承认因为我胸太平,身材像平板,没有曲线也不丰满,觉得我嗯没有女人味儿,把我当成小子不就行了?我能伤心吗?”

  我必不可能为这种事伤心啊!

  我觉得旋转跳跃很方便的。

  “……你这小子!”我叔在后视镜里就没敢对我眼睛。

  他不诚实,他明白,但不能承认,我知道。

  “你要给我面儿干嘛?”我揭过这个话题,不揭过这个话题叔能尴尬好久。

  “六场相亲啊!”我叔说到这个最激动了,肩膀都蹿了一下,一种跃跃欲从驾驶位上起势的错觉让我赶紧按了一下他,“叔你镇定啊。”

  “六场啊!咱可不能让对方看扁了,叔必须开着新车带你去震慑一下对方家,你没面儿等于叔没面儿,叔在道上混是讲面儿的!”

  到此,我有点没明白,“谁的六场?”

  谁要相六场的亲,业务量这么大了。

  “你的啊!”

  “……”

  我立刻收起了唏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啥意思啊?”讲清楚!必须讲清楚!

  “什么表情啊,你奶没跟你说?”我叔转着方向盘,不以为意的吹口哨。

  “……奶奶说把这些海蛎饼带过来给你就行了啊。”我都急了,抓他肩膀。

  “呵。”我叔都笑,而且是一种笑傻子天真的笑,“你这么傻啊?”

  “……”

  “不过我老娘也是哈,年轻时就风云叱咤一女的,做生意雷厉风行,到了老了,老了,也这么能成事,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我是耗子呗?”我大概花了一分钟把大脑运转过来,然后明白了…

  我说我奶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一趟,带些根本不必要的东西,原来不是把这些东西稍过来,是把我本人稍过来。还给我演拉脸子,她这戏演的!

  “哎哟你们干嘛呀!”

  “还干嘛呢?你自己不反思吗?三十的人了还没有对象,整个家族就你一个没结婚,你几个哥哥弟弟孩子都生一窝了,这次就是大家凑起来给你凑了六个对象,大家都着急你的婚事,你不感动吗?”

  “……我二十七。”

  “虚岁二十八,晃二十九,毛三十,叔有记错吗?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哎呀,也不是多大的事瞧你一张愁眉苦脸的,又不是逼着你上花轿,你去看看成吗?成不成都去看看,说不定最后能处一两个朋友。”

  我是看了半天,没找到跳车的时机。虽然因为交通堵塞,我叔的油门只踩到三十,这个速度跳车不至于丧命,但皮肤擦伤、内脏损伤也未知,我想等一个红灯等一个刹车。

  看,会不会有一个奇迹。

  “吧嗒”一声。

  “你干嘛啊?”我机警地看我叔。

  “你小子贼眉鼠眼看半天车门又看车外,想跳啊?”我叔把车门锁了,一副比我还机警的模样,眯着眼睛淡淡警告,“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你奶下的任务我得完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