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得偿所愿【完结】>第27章

  黎幽紧紧抿着唇小心地将遗嘱送到苏惊鹊手边。

  苏惊鹊坐在床上,而黎幽是半蹲在床边的,她抬眸看苏惊鹊睫毛在轻轻地颤黑白分明的眸中水雾朦胧,神色可怜到了极致甚至有点……卑微讨好。

  像是一只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无处可去一心向苏惊鹊寻求庇护的惊惶小兽。

  “幽幽?”苏惊鹊大脑宕机一瞬,心脏被黎幽卑微的神色刺痛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黎幽刚才说的是什么。

  黎幽不说话只是那样安静认真地看着她,依旧把遗嘱往前递。

  苏惊鹊回过神来,意识到黎幽刚才说的什么,也读懂了黎幽的身体语言。

  黎幽是想把这封遗嘱……或者说,遗嘱上写着的那些东西“送”给她。

  只要,她肯收留黎幽。

  苏惊鹊条件反射般地,别开眼没去看遗嘱上面写的什么。但苏惊鹊猜到了。

  黎先生早早就立了遗嘱。

  而遗嘱里的内容……就如他多次在饭局上说的那样,他的所有财产都是黎幽的。

  也只有黎幽。

  苏惊鹊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荒唐诡异的可笑感她十几分钟前还在为了苏家或者说为了奶奶的身体发愁才因为这事儿和苏戎欢大吵一架还把人拉黑了黎幽就这么把她需要却不想要、也不能要的一切以最卑微的姿态,送到她手边。

  苏惊鹊想问黎幽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不是她理解错了,又在对视间,将哽在喉中的话彻底咽了回去。

  黎幽的眼神、表情、动作,无一在告诉苏惊鹊,没错,就是她想的那样。

  “幽幽。”苏惊鹊又喊了一声。

  黎幽依旧没有回答,苏惊鹊却清晰地看见,黎幽精致的喉头上下滚了滚,她的睫毛往下垂,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苏惊鹊去拉黎幽的手,这时黎幽的手腕比任何时候都要凉,苏惊鹊往上拉,黎幽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跟着她的动作站起来,然后又往床上坐,坐到她身侧。

  她们并肩靠坐在床上,苏惊鹊没有再抱黎幽,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感觉到黎幽手指越抠越紧。

  良久,是黎幽先开口的,她脑袋埋得很低,声音哽咽:“我、我身边没有别的人了。”

  苏惊鹊张了张唇,没能吐出声。

  黎幽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豆子似的:“我从小就没和妈妈那边的亲戚联系过……以前是、是爸爸那边在照顾我,可是后来、后来他们欺负我,爸爸就再也没……没和他们联系了……”

  “爸爸不许他们来海城……他以前说过,他怕、怕他们和我抢……”

  “我也好怕……”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幽说得零零散散,断断续续,但苏惊鹊听懂了。

  黎先生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甚至关系差到……他一人带着幽幽到海城打拼,直接和家里人断了联系。

  苏惊鹊原本想过,等黎家亲戚到了,再和黎幽一起商量怎么办,这会儿看来,黎家亲戚压根就不可靠。

  苏惊鹊突然就彻底理解,黎幽现在的处境了。

  相依为命的父亲突然意外过世,家里没一个信得过的亲戚,而自己才在读高三,极度的惊惶之下,甚至向只认识一个多月的小妈寻求庇护。

  看似荒唐,实则无可奈何。

  苏惊鹊想到了自己高中那会儿。

  母亲过世后,苏戎欢没两个月就领了后妈还有小儿子进了家门,那时苏惊鹊发了疯似的和他打。小时候,妈妈不在身边时,苏戎欢和她打过很多次,每次挂伤更多的都是她。唯独那次,苏惊鹊把苏戎欢踹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她潇洒地拎着行李跑出家门。

  看似洒脱恣意,其实那时,十五岁的苏惊鹊,心里惊惶得不行。

  少女纤细瘦弱的身躯站在夜晚的大街上,身旁是压根没怎么收拾的小包行李,她脊背用力挺得很直,肩膀却微微耷拉,仰头看霓虹灯火闪烁,高楼大厦,车来车往,心里翻涌起莫大的彷徨无助感。

  不知道该向哪儿去。

  不知道能去哪儿。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惊鹊那晚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夜,最后是被奶奶找回去的。奶奶找了她一整晚,终于看见她时,奶奶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出一个和蔼的笑,浑浊的眼中却浸出泪水。

  所以这些年,苏惊鹊对奶奶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她很爱奶奶,很感激奶奶对她的照顾,但她心底其实也有一点点抑制不住的恨,她会怨恨奶奶为什么同样那么在意苏家,为什么那么爱苏戎欢和苏丘那两个人渣。

  但她也只会将这点怨恨埋藏在心底。

  ……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姐姐,你不要抛下我……可不可以……”黎幽微弱哽咽的声音,将苏惊鹊的思绪拉回现在。

  苏惊鹊明明握着黎幽的手,可黎幽依旧抖得厉害,没有安全感极了。

  当初的她还有奶奶可以依靠一下,但黎幽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幽幽,幽幽……”苏惊鹊放缓声音,柔和地喊黎幽,她往后退,放开了黎幽的手,黎幽瞬间像是被抛弃般剧烈颤抖一下,抬头惶然看她。

  苏惊鹊鼻尖一下酸了。

  她往后退到半跪在床上,去捧黎幽的脸,大拇指轻轻擦掉上边沾湿的泪水:“幽幽,别哭,我不会抛下你。”

  她很认真道。

  黎幽眼中满是惶惶的情绪,苏惊鹊就这么柔和地看她,很近距离地与她对视着,眼眸与眼眸中的光点几乎要纠缠在一起,直到黎幽眼中的惶然,渐渐褪去一些。

  苏惊鹊闭眼,往前,额头贴近黎幽额头,鼻尖相碰,很轻。

  黎幽的眼睛是睁着的,她的睫羽上下颤动时,扫得苏惊鹊眼皮微痒,还沾上了温热的泪意。

  几秒后,苏惊鹊缓慢退开,她坐进被窝里,拉着黎幽的手,让黎幽也跟着她坐进去。然后,盖好被子。

  黎幽背对着她,她从后面抱紧黎幽,一只手又一次摸到黎幽的手掌处,和她扣在一起。

  苏惊鹊几乎将黎幽蜷进自己怀里。

  空调的温度有点低,被窝里她们紧紧撞在一起,温度正好。

  她另一只手往旁边挥一下,将那份遗嘱放到床头柜上,轻声道:“幽幽,我不会抛下你,我陪着你。但是……”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她会陪着黎幽,但不是黎幽给她黎家财产,而她因此“收留”黎幽。黎幽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太卑微也太荒唐了。

  但苏惊鹊理解,黎幽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只是她现在走投无路,惊惶无措之下,只能这么做。

  “呼……”苏惊鹊长叹口气,“幽幽,反正,你记住,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但其他的一些话……等过几天,我们都稍稍走出来一些,彻底冷静下来后,再好好聊一聊,好吗?”

  黎幽微弱地“嗯”了一声。

  苏惊鹊下巴蹭她脑袋,轻轻道:“乖。”

  她摸索着关灯:“睡吧。”

  黎幽声音还在哽咽:“苏姐姐,我睡不着。”

  苏惊鹊温柔地笑:“我也睡不着。”

  黎幽再次小小地“嗯”一声。

  之后她们谁也没再出声,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交错。苏惊鹊闭了会儿眼,又睁了会儿眼,盯着一片漆黑的房间发呆,黎幽也在发呆。

  就这样过了一夜。

  凌晨四点,苏惊鹊手机铃声响起时,她脑袋疲倦得不行,眉心突突得疼,却依然没有困意。

  苏惊鹊起身拿手机,接电话,黎幽也翻个身,从床上坐起。

  苏惊鹊挂断电话,对黎幽说:“我要去接你爸爸了,你去吗?”

  “去。”黎幽手指捏紧了。

  “那走吧,回房换个衣服,我们就出发。”

  下楼时,客厅里的灯已经亮起,陈阿姨昨晚没有走,她知道这几天黎幽和苏惊鹊要比较辛苦,一大早起来做了早餐。

  只是今天一早,不管是苏惊鹊还是黎幽都没什么胃口,苏惊鹊也没再逼着她们俩吃完,稍稍吃一两口填填肚子,便开车去殡仪馆。

  殡仪馆那边是有专人接送的,她们开车过去,其实也就只是象征性地引个路。

  清晨五点,黎先生回到了庄园里,他安静躺在冰棺里,脸色是惨白的,眼睛闭着,神情却如同往日一般温和,仿佛只是睡着了。

  灵堂早已布置好,音响里循环着大悲咒。

  黎幽一回家便跪在冰棺前,苏惊鹊没有阻止她,帮她拿了一张软垫。

  这边城里只允许遗体停留一天,等不到头七,明早就得去火化。黎幽想多陪陪她爸爸,苏惊鹊就由着她去。也因此,今天和明天是整个葬仪过程中,最“热闹”的两天。

  苏惊鹊回房画了个淡妆,她底子太亮眼,平时几乎不会化妆,但今天她必须得掩住脸上的疲倦,镇住场子。

  苏惊鹊没想到的是,今天来得最早的,竟然是黎先生的律师。三十四五的男人,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左手拿着一个公文包,金丝眼镜,头发梳得很齐,器宇轩昂,锋芒很盛。

  “苏小姐您好,我姓柳。”柳律师没有打扰跪在冰棺前的黎幽,向一旁的苏惊鹊伸出一只手。

  苏惊鹊和他握手:“柳律师,您好。”

  她和这位律师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知道,她和黎先生的婚前协议就是这位律师拟的,不过还没来得及签字,黎先生就出了意外。

  “苏小姐,”柳律师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黎先生很多年前就拟好了遗嘱,里边内容早就敲定了,幽幽她应该知道的。麻烦您之后帮我转告她,如果对遗嘱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问我。”

  黎幽就在他们两米外,柳律师声音不小,足够黎幽听得清楚,哪儿需要苏惊鹊去转告?

  柳律师是在警告苏惊鹊,让她不要对黎先生的财产,动什么歪心思。

  苏惊鹊被误会了,倒不觉得生气,反而感觉挺好

  黎幽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依靠,可至少黎先生身边的人,都是对她好的好人。陈阿姨是这样,这位柳律师也是如此。

  反倒是黎幽听见柳律师的话,一下从冰棺前起了身,她跪了一段时间,没站稳,向后面跌了一下。苏惊鹊余光看见黎幽扭了一下,几乎条件反射般快步过去,扶住她:“没事儿吧?”

  “没事……腿有点麻。”黎幽低声道。

  苏惊鹊下意识想去拿椅子,目光瞟过去,又收回来。

  就算拿了,黎幽也不肯坐。就像苏惊鹊十五岁时一样,那时她在妈妈的棺前跪了一整天。

  黎幽表情还有点麻木,眼眶也依旧是红的,她牵着苏惊鹊的手,很努力地捏出一个乖巧微甜的笑,向柳律师问好:“柳叔叔好。”

  苏惊鹊微怔。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很了解黎幽的性格了。

  黎幽安静,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也不会对外人客套。就像和苏家人吃饭时,黎幽不想搭理那些人,全程都没抬头看他们一眼。

  可这时,黎幽分明心情低落麻木到极致,一点儿和别人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却在听见柳律师误会苏惊鹊后,立马起身用自己的方式,维护苏惊鹊。

  苏惊鹊觉得心里又暖,又酸。

  “幽幽,好久不见。”柳律师低头和黎幽寒暄,没有说“节哀顺变”一类的词,就像是日常聊天。

  黎幽话不多,柳律师只和她聊几句,便到客厅那边坐着了,他走过去之前,目光在她们牵着的手上落了一眼。

  接下来赶到苏家的人,依然出乎苏惊鹊的预料。

  柳律师上前解释道:“这几位是黎先生雇的保镖,每十年和安保公司续约一次,上次续约是两年前。”

  黎先生竟然不仅提前写过遗嘱,还早早雇了保镖。

  苏惊鹊以前在苏家,就听过许许多多类似的事儿。

  什么老板意外过世后,老板娘才发现他竟然早早分割了财产,给小三留了不少钱。或者早早写了遗嘱把财产留给小三和孩子,有没有法律效应另说,反正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再或者是,老人过世,一家儿女等着分财产,勾心斗角一场大戏即将开始,没想到老人早就安排好了后事。

  豪门圈子嘛,这一类的事儿比比皆是。

  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苏惊鹊却感觉极度的不真实,脑子里飘乎乎地升起一股恍惚感。

  她想,命运真是诡异。

  ……

  天渐渐亮了。

  黎家庄园里的人越来越多,黎氏公司的、黎先生的生意伙伴,或是朋友,大多都是苏惊鹊不认识的人,还有就是苏家人。

  一个葬礼,竟变得有几分热闹。

  这时苏惊鹊就明白,柳律师为什么来这么早了。来人大多都认识他,他坐在那儿,再加上周围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就像是一个显眼的告示牌,写得明明白白:黎先生早就立好遗嘱了,谁也别想动歪心思。

  就连苏戎欢,他看向苏惊鹊的眼神恨不得杀人,都能忍住,没上前闹。

  中午,苏戎欢那边很早就订好了午餐席面,苏惊鹊没给他和苏家别的人张罗的机会,自己熟稔地安排客人入座。

  苏戎欢没能抢到主人翁的位置,心里很不爽,但他看苏惊鹊俨然把黎家当她自个儿家的模样,又觉得暗自得意。

  啧,苏惊鹊昨天还和他装清高呢,今天还不是为钱折腰了。

  黎先生的遗产……算上股份,得有好几十个亿呢,谁不抢谁傻。

  今天来参加葬礼的,除了柳律师那些个傻不拉几的打工仔,谁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有柳律师坐镇,葬礼的第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今晚,苏惊鹊和黎幽实在都累了,脑子再睡不着,身体也困倦得不行,实在没法再守一整夜,迷迷糊糊地一起眯了会儿。

  中途苏惊鹊难受地睁眼,在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下,看见黎幽眉头皱得很紧,小小的身躯微微抽搐。

  “唔……”黎幽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像是做噩梦了。

  苏惊鹊心脏收缩地疼一下,她凑近看,没有在黎幽脸上看见泪痕。

  最后她小心翼翼伸手,试图抚平黎幽额上的褶皱。

  一次一次。

  直到黎幽彻底摆脱噩梦。

  凌晨五点,殡仪馆的车来接人。

  除此,昨天来参加葬礼的不少人,今天也早早开着车赶了过来,一排车队浩浩荡荡跟着,苏惊鹊看得莫名鼻酸。

  都是为了利益,却好像多舍不得黎先生这个人似的。

  她搂着黎幽的脑袋,一路上没让黎幽往外看。

  到殡仪馆后,苏惊鹊带着黎幽去办手续,其他人守在外面,从清晨六点等到八点,手续终于办好,大家往火化厅的方向走。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乌云遮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濛濛的。

  苏惊鹊替黎幽撑起伞。

  到火化厅那里,她们一层隔着玻璃,黎先生就在玻璃另一头,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苏惊鹊胃里翻涌起一股难受的感觉,她揽住黎幽的脑袋,想让黎幽别看。

  黎幽倔强地没有偏头。

  黎先生变成了一抔灰,装进骨灰坛里。

  黎幽今天一点也没有哭。

  骨灰坛暂时在殡仪馆工作人员那里,要走完葬仪全程,最后再办一次手续才能领。

  苏惊鹊本来以为,整个葬礼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去了,然而最后走仪式时,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突然冲向人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身后还跟着一小群人。

  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老爷子,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似乎是祖孙三代。

  “长鸣……!我的长鸣!妈来晚了!”老太太哭得很伤心,迳直闯向人群中央,上气不接下气,“原谅妈……妈都不知道……还不是你那个不孝女儿,压根儿没告诉妈……!”

  她后面那一家人,也装模作样地哭。

  黎家的亲戚还是来了。

  苏惊鹊眉头倏地皱紧,她偏头看黎幽,第一次从黎幽的脸颊上,看出明显的厌恶。

  这一家子的出现彻底打乱仪式的节奏,人群略微变得骚乱,苏惊鹊目光扫过参加葬仪的人群,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不仅是黎幽告诉过她,黎先生从来不和亲戚联系,昨天苏惊鹊和那几位保镖聊天,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至于怎么个拎法……

  保镖没说,但苏惊鹊也隐约猜得到。在法律底线内,有钱人能做到的事情,比普通人多太多了。

  黎先生意外身亡,他这边的人绝不可能告诉他亲戚,也就只有那些等着瓜分遗产的,想趁机把水给搅混。

  这时苏惊鹊感觉,那些人看向黎幽的目光,就像她辞职那天,公司同事看向她的目光一样,满是恶意。

  他们的眼神几乎会说话:

  那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黎幽身上,歇斯底里般朝她冲来:“就是你!你这个不孝的混蛋,你爸死了,你都不让他回归祖籍是不是!”

  “你爸都死了,你居然都没哭!你、你!”

  黎家另外几人看起来倒是稍稍有理智些,只是在后边大声叨叨:“就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给亲爹办葬礼,不嫌晦气?这事儿本来就该交给我们来办。”

  苏惊鹊一下往前,挡在黎幽身前,用力推开奔来的老太。

  老太往后一仰,惊呼一声,却没有摔倒,而是被刚刚奔来的保镖扶住了。她发癫似的挣扎,却被保镖摁得死死的。

  苏惊鹊正想让保镖把人带走,黎幽就先她一步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轻轻松松把黎家人往旁边空地上拎。

  黎幽表情冷得吓人,她垂着眸,黑瞳中没有一丝光,看得别人脊背发凉。

  苏惊鹊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乖巧可爱、软糯听话,还经常怯生生的小朋友,竟然会有戾气这么大的一面。

  但苏惊鹊一点儿没觉得怕,反而莫名骄傲。

  随即苏惊鹊转身,对着参加葬礼的人群,笑容得体,目光薄凉:“对不住让各位看笑话了,我和幽幽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

  苏惊鹊一手撑着大黑伞,一手揽着黎幽的肩膀,往保镖的方向走去。她往黎幽的方向歪了歪头,轻声道:“小朋友,姐姐帮你欺负人?还是,你想自己来?”

  黎幽乖乖地说:“我自己。”

  苏惊鹊点头,她也想知道,黎幽能怎么欺负人。

  她们停在黎家人面前,这时黎家一家都在哭,是真哭,被保镖给摁得疼哭了。看到黎幽过来,他们的哭声一下变成撒泼的哭声。

  苏惊鹊也偏头看黎幽。

  黑伞罩在少女头上,衬得她皮肤异常白皙,深邃黑眸中,仍然是没有一丝光亮的淡漠情绪。她从兜里拿出一把打火机,是苏惊鹊曾看她玩过的那个zippo打火机,甩开,点燃,又关上。

  金属的光泽和火光不断交替。

  很能唬人。

  这时,苏惊鹊终于有一点点理解,黎先生为什么要教黎幽玩打火机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黎幽埋头没看黎家人,她始终漫不经心玩着打火机,神色淡漠,“这一次是我疏忽了。”

  “如果还有下次,爸爸是怎么处理你们的,我也会怎么处理。”少女的声音听在苏惊鹊耳中,是甜的,但听在那一家子人耳中,却凉得透彻。

  他们一时竟忘了继续撒泼。

  苏惊鹊唇角微微勾起一些,心里竟有了种自家小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成就感。不仅没那么容易被欺负,还能欺负别人呢。她弯着眉眼,笑意潋滟又浅淡,替黎幽说完最后一句:“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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