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慢慢又难走,慕栖走了一半,最后实在坚持不住,被李憬书强制性背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生病,他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如之前,也可能是没调养过来。

  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很是舒服,他昏昏沉沉的趴在李憬书背上,有点想睡又不敢睡,断断续续的跟对方说话。

  “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他想到什么说什么,之前做的梦突然浮现出来,慕栖下意识就问了。

  但说完就后悔了,他们一个村子里,即便是见过也不奇怪,只不过不是他这个假冒的。

  李憬书脚步一顿,很快又继续走着,声音漫不经心道:“如果见过,并且是你的话,可能就抓过来给我当童养媳了。”

  慕栖有点紧张,这句话中,显然他是知道的,还表明喜欢的是现在的人。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说的时候很勇敢,说完就跟小鸵鸟一样,窝在对方脖子里,想听又怕听到不好的话。

  “那我问了?”李憬书声音淡淡的,有种兴师问罪的意味,听得人莫名紧张。

  “你喜欢我吗?”

  慕栖诧异的眨了眨眼,随后认真回答道:“喜欢,最喜欢你了。”

  李憬书嘴角弯起,步伐都快了几分。

  周围只有风和鸟鸣声,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慕栖不满的继续问他:“我是说真的,你不害怕吗?”

  “只要是你,我都不怕。”声音里难掩好心情,他的小夫郎不管来自哪里,他都接受,还会紧紧的捧在手心,永远不放人离开。

  慕栖安心的闭上眼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他们之间留点秘密也挺好。

  不知何时,周围渐渐热闹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醒了?我们到沉阳县了。”李憬书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疲累。

  “嗯。”慕栖声音闷闷的,显然睡的很沉。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极为热闹。

  观察间发现,这里似乎不缺水,只是比起霖州,显得落后的多,甚至连兴安县都不如。

  “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再走。”李憬书来过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慕栖没什么胃口,但不能让憬书饿着,闻到旁边飘来的香味,提议道:“买几个包子吧,吴夫郎给的鸡蛋还有,等一下马车上吃,也不会耽误行程。”

  李憬书自然没异议,对面就是租车的地方,买完东西后,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坐马车离开。

  确实是有些着急,李憬书陪他在这边待了这么久,不仅书本摸不着,外面的消息也听不到,一想到他连自己会试成绩都不知,慕栖心里就很愧疚,如果没有那场水患,他应该在全心备考。

  即便在着急,也要先回霖州一趟,给江源他们报平安。

  如今的小店已经重新开业,对比以往的热闹,显然萧条了许多,其实这还算好的,起码有生意可做,对比其他铺子,那才是开不下去。

  客人少,小店自然清闲,当初店里小伙计,能回来的只有两人,即便再苦再难,生意也要做下去,对江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守护好他们的小店。

  霖州这么大的地方,总会恢复到以往的繁华。

  慕栖回来时,小店正在营业,江源看到风尘仆仆的俩人,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地上。

  “栖哥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江源一把将人抱住,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魏志祥也走过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这段时间以来,源哥儿夜不能寐,每天做梦想的都是慕栖什么时候回来,他身为丈夫,又能好到哪去。

  慕栖同样眼眶通红,拍了拍江源肩膀:“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里人多,去后院说吧。”李憬书不着痕迹的将俩人分开。

  小院的装饰跟之前一样,慕栖种的那些花挪去了楼上,都完好保存了下来,此时,迎着太阳,完全盛开着,满是生机活力。

  从店里打了一桌子好菜,几人坐在院子里,吃着饭说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霖州这几月发生的大事,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水患给霖州带来的是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而相比于水患,后面的瘟疫更为可怕,江源他们能活下来,真的是幸运中的万幸。

  慕栖也简单说来分开后的事,江源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没有慕栖,他说不定会死在那里。

  “我一定会帮你把身体养好,店里事也不用你操心,就安心在家修养。”

  不等慕栖说话,李憬书先道:“明日他跟我一起去京城,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明天就走吗?”他面露不舍。

  慕栖解释道:“殿试很快就要开始,现在去已经算是比较晚,本来想让他直接去的,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一起吧,等结束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魏志祥叹了口气:“科举不易,能走到这一步更是马虎不得,你们放心吧,小店有我跟小源在,一定会好好经营下去。”

  说完,他拿出一封信:“这是几日前京城那边寄来的信,你回去看看,别耽误什么重要的事。”

  李憬书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几个字,点点头:“多谢。”

  这段相逢又离别的饭吃的感慨万千,昔日热闹的场面怕是很难回去了。

  慕栖没看到家里的小猫,以前见到自己都是黏上来,问了才知道它又跟以前一样不听话,开始到处乱跑,上次回来还是三天前,江源要照顾店里,根本没时间出去找。

  月亮挂在枝头,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李憬书拿了件衣裳披在夫郎身上,知他因何事忧心,宽慰道:“它性子本就野,你不在身边自然没人管得住,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忧,它已经长大,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慕栖裹紧衣裳:“等你殿试过后,无论去哪儿,我们都带着它好不好?”

  对他来说,小猫就像是家人一样,那几年都是它陪在自己身边。

  “都听你的。”李憬书温热的唇落在夫郎额头,殿试过后,他们的生活也会改变,有那个小家伙在也能让夫郎高兴些。

  月亮渐渐被树梢遮住,房里的灯火也被熄灭,水患后,霖州的夜晚比过往更冷了些。

  苏言俞寄来的信中简要说了些会试后的事,最重要的是李憬书的成绩,慕栖知道他学识好,却没想到能在这么多学子中脱颖而出,取得会元。

  要知道,当初憬书也是乡试解元,再加上这次就是两个第一,这要多大的运气和学识。

  看着身边明明比他要小,却格外稳重的青年,期待着他殿试上的表现。

  三而后,马车到达京城,李憬书去了之前住的地方。

  几人见面后,免不了一番寒暄,知道一切平安后,苏言俞开始各种诉苦。

  “你小子跑的倒是快,不告而别不说,后面的麻烦事都要我来收拾,你都不知道,成绩出来后,每天有多少人摸过来,我躲都躲不完。”

  见人一副气的不行模样,李憬书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添麻烦了,这次我带栖哥儿一起来,确实不好再打扰,我们打算重新找个住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过来说一声。”

  “你们要搬走?不行,我不同意,你知道这片区域找个能住的地方有多难吗?既然栖哥儿也来了,那你更不能让他跟着到处奔波,这房子虽小,住下我们几个还是可以的。”

  李憬书看向远处的夫郎,犹豫着。

  “好了,别想了,你都打扰我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见人动摇,苏言俞赶紧劝道,他就是嘴上说说。

  慕栖擦干脸上的水,终于有了点精神,刚过来就听到这句话,他站在李憬书身边,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确实打扰你了,我们会另外找地方住,之前的也会按照这里的租房价格给你结算。”

  苏言俞脸色一红:“不是,你听错了,我不是说你们打扰,哎,憬书你来解释吧,我去看看饭准备好了没?”他怕自己越说越黑,把人气走。

  慕栖疑惑的看着急匆匆走远的人:“怎么回事?我说错了吗?”

  李憬书帮他擦去额角的水渍:“再找住处怕是来不及,我们先在这住下来。”说完补充道:“不白住,按照你说的方式付钱。”

  慕栖笑着点点头,几日的舟车劳累,他脸色苍白,笑容却极为好看。

  李憬书心疼夫郎,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让他受一点苦。

  几日后,京城迎来来最热闹的一天,李憬书收到上面送过来的衣物,他们这些贡士需要穿着同样的服饰面见圣上。

  殿试由皇帝出题,考点也是在宫殿之内,怕殿前失仪,面见圣上前,还要教导些礼仪。

  一套流程下来,不管有多紧张害怕,都被教导的规规矩矩。

  跟着主考官走进殿内,李憬书微低垂着头,心跳声一直都很平稳,唯一多出来的情绪,可能就是对接下来试题的猜测。

  一道道行礼跪拜后,大殿安静片刻,就在众人惴惴不安时,上方苍老的声音传来:“谁是这次会试的会元?”

  李憬书垂着头上前:“是草民。”

  懒散的视线停顿片刻,皇帝道:“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不过,我怎么听说你这段时间消失了?”

  虽奇怪皇上为何关注这些,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回陛下,前段时日霖州水患,草民的家人就在其中,我放心不下,会试结束后便赶了回去。”

  不仅是他本人,大殿内众学子和大臣都摸不清皇上是何意。

  “哦,那对你来说,家人比科举更为重要?”苍老声音很是散漫,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句话明显带有打探意味,可能听着没什么,细想之下就会明白,李憬书答道:“对草民来说,都一样重要。”

  科举是皇上所办,是为了给他招揽人才,往大了说,是不能与个人放在一起的。

  皇上脸色没什么变化,也没再问下去,朝旁边的一个大臣招招手:“开始吧,就用“家”和“国”两个字命题。”

  殿试成绩当场就能出,慕栖坐在京城街道旁的一处茶楼里,慢慢喝着茶,看着外面。

  这天街就是状元郎他们游街经过的地方,等一下或许就能见到李憬书,他梦里的场景终于能够实现。

  午时刚过,街上正热闹,外面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

  有马蹄声缓慢而来,慕栖眼睛一亮,也不管刚咬了一口的糕点,探出脑袋想看清远处之人。

  走在最前方自然是殿试第一名,也就是状元,他一出现,就引起一阵喝彩声,可以说是风头无限。

  慕栖注意到有年轻的女子哥儿拿着花,他猜想应该是丢给状元或者相识之人,别人有的他的小相公也要有。

  京城的女子哥儿可比其他地方的大胆,说起好话都不遮掩。

  “今年的状元郎可真俊,是我们京城这边的吗?”

  “那可不,是顾大人府上的公子,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成亲呢?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嫁给他。”

  旁边家世不错的女子哥儿眼睛闪了闪,显然动了心思,有人还想多问些,就被泼了盆冷水。

  “不过,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可能会被选为驸马,顾公子这幅样貌,倒是跟公主殿下相配。”

  他的话让不少人歇了心思,也有不肯放弃的,努力朝下面投花,可惜都被视而不见。

  慕栖看着手里鲜艳的花,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正想着,刚好看到第三人出现,周围的声音像是被屏蔽掉,他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对方身上。

  此时,他的小相公穿着红色的探花服,墨色长发散落在肩膀,身形修长挺拔,模样俊气逼人。

  像是有所感应,探花郎抬头看过来,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看到心仪之人时,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温柔动人。

  慕栖投出手里的花,看着它被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接住。

  “啊…这是今年的探花郎吗?怎会如此俊秀?”有那不矜持的女子惊呼道。

  有想反驳她的,目光无意间看到时,反应比她还要夸张,睁大眼睛,恨不得贴上去看。

  有人忍不住打听:“这探花郎是哪里人?可有婚配?之前会试时怎么没看到?”

  他的问题显然无人知道,那些女子哥儿可管不了这些,统统将手里的花投去,对比下来,场面比之前的状元郎还要热闹。

  可惜,引得无数女子哥儿脸红的探花郎,手里只接下了一朵鲜花。

  慕栖跟频频回头的人摆摆手,等人走远,才注意到周围各种唉声叹语。

  “他好无情,明明刚才还对我笑呢,结果却不要我的花。”

  “哪里是对你,明明是我才对,可能我的花不够美丽,不过没关系,我回去就叫人打听清楚是哪里人。”

  慕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憬书果然最招人了。

  对方的手势是让他在这等着,想必结束后,他会过来接自己,后面的人他没心思看,就乖乖坐了回去,慢悠悠吃着剩下的糕点。

  他享受此刻安静,然而,有些事会自己找上来。

  “客官,这个位置有人定下来了,我帮您换了行吗?”小二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但慕栖不认为坐了半天的地方,突然就有人定下来。

  不等他说话,进来的那群人之中,一个年轻的哥儿不耐烦道:”跟他说什么废话,赶走就是,我们能来这里吃茶是你们茶楼的福气,还不好好招待?“

  小二赶紧赔笑:“是是是,我这就叫他给各位腾地方。”

  如果慕栖有什么家世权贵自然可以坐下去,但他的衣着打扮,在这些人眼中,只是最普通的百姓罢了。

  慕栖正想着说什么,茶楼掌柜走过来,这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见他一个哥儿,并没有给他难看,十分客气道:“这些茶水糕点算我们茶楼请客,那边有一个单独的位置,对您来说,更加适合。”

  慕栖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是个不起眼的角落,但也安静,这几个人应该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他确实得罪不起,免费吃一顿也不亏。

  “好吧,不过,以后有预定好的位置,还是不好再给其他人坐比较好。”

  掌柜讪讪笑了笑。

  很快他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中他坐的地方,他们竟然认为,探花郎会接下那朵花是因为,这个位置比较好。

  慕栖摇摇头,这话说出去都觉得蛮搞笑。

  没有等太久,桌子上的糕点刚吃完,骑在马上的探花郎又回来了,不过此时换下来那身招摇的衣裳。

  慕栖愉快的跑下楼,俩人对视一笑,他被对方抱在身前。

  “我们去哪儿?”慕栖仰着脑袋,声音里的喜悦怎么都藏不住。

  李憬书轻轻拭去夫郎嘴角的食物碎屑,握紧缰绳:“去了就知道。”

  说完,调转马头,朝着远方而去。

  领走前,慕栖注意到茶楼上那几道看过来的视线,那个位置确实好,想必能看的一清二楚。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茶楼掌柜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正是夕阳无限好,天边的暖阳驱散了黑暗,将哥儿白皙的脸庞染上点点光晕。

  不知走了多久,人越来越少,李憬书再也按耐不住,在夫郎耳后重重一吻。

  “我好高兴,小栖。”他分享着心里的喜悦。

  知道一个人的努力取得成果后的感受,慕栖同样为对方高兴:“我也是。”

  周围只有花草树木,他将声音放大了些,一眼望去,是一片看不到头的花海。

  将马拴在树边,李憬书从怀里拿出那朵花,就像第一次表达爱意的青年一样,小心翼翼的戴在夫郎发间。

  慕栖想拒绝,又不想破坏他的兴致,有点窘迫,却没有拒绝。

  “好乖。”

  短短两个字让他耳朵都开始红了。

  十九岁的李憬书比夫郎高出很多,能完全将人抱在怀里,契在心中。

  吻从眉梢落下,慢慢的一直到嘴角,最后完全含住那抹柔软。

  安静的花海中,除了风吹动花草的声音,就只有轻微的水声…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不过来,开始挣扎,他才将人放开。

  “教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不会呢?”

  慕栖看到他含笑的眼眸,喘着气,不高兴道:“你欺负人,还让人学会承受,哪有这么好的事。”

  夫郎眼角泛红,因为刚才的挣扎,衣领微微松开,一点白皙的皮肤露出来,李憬书眼眸微深,看了眼天边升起的月亮,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想法:“是我不好,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吗?”

  鼻息间满是花草的清香,慕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什么?”

  “补回来?”

  虽褪去了那身探花服,束发的发带还保留着鲜红的颜色,就像新郎官一样。

  但这都不能让慕栖同意,他往后退了几步,手指按在对方胸口,强烈表明:“不可以。”

  “你答应过我的。”他开始装可怜。

  慕栖总觉得他那正经的样貌下,全是变态,但又拒绝不了对方的示弱。

  “现在不行,等…回去在。”

  明显松动的语气,让宛如恶狼般的人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他的小夫郎,还是如此心软。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若是软弱,越会被欺负。

  将衣裳垫在花海中,带着被亲到软下来的人躺下。

  花海如水波一样翻滚流动,愉悦的声音随着风散去,月亮被云层半遮着,羞怯的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