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十五揉着因为早起而明显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用力地按响了昔日大学学长兼篮球队队长路景行家的门铃。
在开门的那一瞬，钱十五觉得一定是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是住在旁边的陶不言前辈开的门？
钱十五揉了揉眼，向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门牌号，没有错啊，是路景行的家，但为什么开门的是陶不言学生呢？
“没有错哟，是路景行的家呀。我不过是早来了一会儿。”陶不言似乎看出了钱十五的困惑开口解释。
“噢噢，原来如此！陶学长早上好。”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进到玄关，刚要脱鞋，就听到路景行的声音。
“十五，你不用进来了，我准备好了。”说着路景行拎着公文包走了出来。
钱十五默默地把脱了一半的鞋子又穿了回去，路景行家里到底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看到的？这都到了玄关还不打算让我进去？！
“不言，”
路景行刚开口就被陶不言截断话头，“是，我会自己开车去医院的，明天也会去把你的车提回来。你是老爷爷吗？一早上念了好多遍了！”
说着，陶不言伸出手把路景行折着的衬衫领子拉平，然后又将那歪扭扭的领带解了重新打好，那熟练自然的动作就像是电视台播放的经典生活伦理剧里结婚多年的夫妇一般的自然和谐。
目睹这一幕的钱十五觉得自己应该再把鞋脱了穿一遍。
“那我走了。”路景行拖着行李箱转头望着陶不言，“你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陶不言看着扭头看着自己一脸期待的路景行，无奈地叹了口气，“快走了，一会儿要赶不上飞机啦！”
“真的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一路平安，等你回来！”陶不言虽然一副无奈的语气但脸上却含着暖暖的笑意，目光温柔，“抱歉呐，十五，这个麻烦的家伙就拜托你了！”
“没事的，回来后咱们再一起吃饭啊，陶……”钱十五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路景行快速地关上。
“快点走了！”
钱十五看着快速走在前面但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门口的路景行，忍不住得翻个白眼，刚才黏黏煳煳得不想出门的人是谁啊！
啧，钱十五不悦地咂舌，他觉得今天早上他接到的是一个假的路景行。
“大哥，没事，你一周就回来了！”钱十五拍拍副驾上情绪低落的路景行。
“还要一周啊——”坐上副驾的路景行幽幽地叹了口气，“学术研讨会什么的真是多余！”
顺安大学的学生们肯定想不到，严肃认真好似工作狂的物理系路景行教授会觉得一年一次的高端学术交流会是多余的。
当然，如果这次会议不是要去另一个国家的话，路景行还是很喜欢的。
“大哥，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会气死，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想去都去不成的。”钱十五看着在一旁浑身都散发着『我不想去』、『我不高兴』气息的人无奈地摇头。
接着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大哥，陶前辈怎么会在你那儿？”
“呃，那个，”路景行摸了摸鼻子，“他过来给我送早餐，我不吃早饭会晕机。”
“既然这样，就让陶前辈送你去机场呗！”钱十五想着，如果不是你说陶前辈不能起这么早，我怎么会来载你去机场。
“机场太远，而且不言今天晚上在医院值晚班，让他多睡一会儿！反正你今天不是也要去外地出差，正好顺路。”路景行答得理所当然。
钱十五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既然都有做早餐了，送你去机场也没差啊！再说了，我的飞机是下午一点，你是上午9：30啊！”
“这有什么关系。”路景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反正你又不是陶不言，少睡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自己当然不是陶不言，简直是云泥之别。虽然他的话没错，但是好气。
钱十五觉得自己一定是在球队时被路景行压迫惯了，以至于现在即使路景行这么讨厌，他也不敢把人踹下车去。
陶不言是从高中起便是低钱十五和路景行一届的学弟，据说他入学时和路景行一样是以全国第三的成绩入的学。再加上这两个人又都长得英俊帅气，成绩又好，所以被人戏称为「顺安双花」。
毕业后，路景行留校当了老师，而陶不言则和钱十五一起就职于顺安大学附属医院，现任儿科主任医生，人称『天使』医生。
此时，钱十五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读书时，校内就有这样的一个传言『顺安双花的两个人好上了』。
……
和往常一样，外表如肉球但内心却清爽单纯如少年的病理医生钱十五先生再次在自己所供职的顺安大学附属医院门口看到了那辆黑色保时捷，以及从副驾上走下来的同事——儿科主任医师陶不言。
“早哟，十五！”似乎是在车上就看到了钱十五，因此一下车陶不言就向着他挥手打招唿。
然后又俯下身像是在叮嘱驾驶的人注意安全驾驶，不知对方回了什么，陶不言看似不悦得微微嘟起了嘴，但脸上眼角却挂满了温柔的笑意。
然后轻声道了再见，保时捷才慢慢启动。路过钱十五的身边，放慢了车速，放下的玻璃窗后露出了一张如王子般帅气的脸。
“哟。”打招唿的声音低沉地却像是从地底的洞穴发出来似的。
“早啊，大哥！”钱十五习以为常地向人打着招唿。紧接着便是保时捷轰鸣的引擎声以及飞扬的尾气。
驾驶着保时捷的帅气男人正是路景行，离这儿半站之遥的隔壁顺安大学物理系的教授。如果是本人听到这样的介绍，一定会认真地更正道：是副教授。
虽说这是一直见怪不怪的场面，但是钱十五不知怎么脑中又再次突然飘过了读书那会儿『顺安双花的两个人好上了』的传闻。
都说了钱十五先生是一个内心单纯如少年的人，因此他又怎么会控制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呢？结果自然是无比认真且直白的询问了眼前的当事人之一陶不言。
“这个嘛，那么十五认为呢？”陶不言眨着那双黑亮亮的漂亮眼睛，表情淡然地反问道。
就这么轻巧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了回来。
“唔，也就……嘛～”钱十五一时语塞，『这世上还有人觉得你们两个不是一对的吗？』这样的反问他是断然想不到的。
“路景行啊，”陶不言慢悠悠地再次开口，“只是住在我旁边的人哟。”
“诶？”钱十五的脸上写满着不信，“邻居是会接送上下班的吗？隔壁是会在出差当日来送早餐的吗？我这个住在隔壁楼的人去借双筷子大哥都不让我进门呢！”
“非也非也！”陶不言摆着手反驳着，“我们使用一辆车是环保哟。你想想啊，汽车尾气是空气的最大污染源，你知道吗？汽车尾气是由……”
钱十五看着身边的同事已然从汽车尾气的成分讲到了如何阻止南极变暖，他觉得脑仁有点疼。
然而进了医院大楼在上电梯前，陶不言拍了拍他的后背，“十五，当年你不也是在皖州站等着立冬和他一起去上学吗？”
“这完全不一样啊，我们那个时候才16岁啊！”钱十五冲着丢下这个问题轻飘飘地走进电梯的陶不言表示不服。
16岁初次来到帝都求学的少年结伴而行这太正常不过了吧！但是你们这个样子已经黏黏煳煳了近十八年！十八年！
身为从高中起便是这二人的同学，钱十五表示这是一个很让人心累的早晨。
病理医生的优点不仅不用直接面对病人还有就是可以正点下班。因此看着还有夜班要值的其他科室的师生，钱十五再次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如此幸福。
当他轻快地想着今天要去吃点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大厅里走进了一个人。嵴背挺得笔直，一身萧肃之气，笔直向前，走路带风的样子除了路景行，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大哥！”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显然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是他时，表情略微有丝缓和，“噢，十五。”看到他手里的黑色手提包，“下班了？”
“是呀，这个时候你来这里干什么？”话一出口，钱十五发现自己的问题显然有点白痴。
“不言今天值夜班，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餐。”
果然，钱十五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颇为神秘地将路景行拉到一旁，眼疾手快地按下了电梯，两个人直达天台。
“怎么了？”路景行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状况。
“路景行。”
“嗯。”路景行看着一直以来都是亲昵地叫自己『大哥』的钱十五以一副极其严肃的口吻连名带姓的称唿自己，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钱十五这是遇到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吗？比如说结婚？或者……
“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蛤？！”路景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副严肃的样子是要讲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却是这样一个如小学生般幼稚的问题，“钱十五你这家伙是傻了吗？”
“既然咱们是好兄弟，今天你就和我说句实话，就当作是一生只说一次的秘密，你和陶不言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钱十五觉得三个人相识十八年来都不甚在意的事情，不知怎么今天就特别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钱十五认真地点头
“我和陶不言啊，”路景行笑了，眼角唇边都不禁带上了丝温柔的笑意，“我们是相爱的。”
钱十五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回答，只觉得脑仁疼，“你们……”
“我们两个是相爱的。”路景行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啊，”路景行看了一眼手机，“不言到了，我先走了。”
钱十五觉得他需要在天台上冷静一下。
医院大厅里陶不言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路景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渐渐地露出了笑意，“你又被哪个小姑娘赌着要电话了？”
“没有，被钱十五拉去天台聊天了。”两个人说着一起走出了医院。
“聊了什么？”陶不言的眼睛眨着愉快的光，显然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大致方向。
“这个嘛，”路景行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夹杂着几丝犹如少年般的羞赧，看到路景行的样子陶不言就更加确定之前的猜测，“所以说，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就是，就是我们的关系，十五问我们的关系是什么。”路景行的声音微微有点拔高。
“噢～”陶不言斜睨着走在身边的人，似笑非得笑地望着他，虽然只是一个语气词，但显然对方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那双薄薄的耳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嘛，总之是说了一个很棒的答案啦！”路景行的脸上是不可抑制的笑容，语气轻柔。
“是什么呢？路教授，快教教人家嘛～”陶不言微仰着头，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笑意，柔软的声音伴着微微拖长的尾音，带着丝撒娇的意味。
回答他的是自己的右手被身边的这个人牵起后小心包裹在手掌里，然后塞进大衣口袋里，“去吃咖喱饭好吗？”
“好吧，就这样吧。”他回握住了那只手，答案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