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后, 江眠闭口不再提康宁和系统的事,他待在房中安心静养。有时候会趁着秦无咎不注意跑到厨房去做些美食。
秦无咎并不赞同江眠伤势未愈就下床折腾的行为,数次到厨房抓人, 甚至命人锁了厨房,严加看守, 然而江眠总是有法子溜进去。
每隔几日, 他们两人就会来一次你抓我躲的游戏。
负责看守江眠的魔族士兵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过渡到后来的麻木无视,并没有花费就多长时间。
因为他们发现, 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他们玩的乐此不疲, 作为下属还是不要去干涉了,反正他们玩的开心, 火也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林慕这个单纯的孩子并不知晓这一点,他甚至义正言辞的替秦无咎说话:“你也别生气, 你小师叔是关心你,你的伤还没好, 就别折腾了。等养好了伤, 你做再多美食也没人拦你。”
江眠幽幽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林慕以为他听进去了,尚未来得及感到欣慰, 江眠又一次遛进厨房被秦无咎逮到了。
林慕担心秦无咎生气会责罚江眠,匆匆赶去救人,然后就看到被秦无咎抱在怀中, 鼻尖上沾了面粉的江眠笑的跟朵花一样。
江眠甚至双手搂着秦无咎的脖子, 在看到林慕的时候,还冲他挥了挥手。
林慕恨不得自.插双眼。他总算明白江眠为什么执着于去厨房了。
用江眠自己的话来说, 这就是恋爱的小把戏罢了。
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人简直——不知羞耻!
林慕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他再管江眠和秦无咎的事,他就是狗!
对江眠,秦无咎来说,在雾夕山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他们不必为金钱的事情发愁,不必担心没有栖身之所,除了不时上门骚扰的仙门,几乎称的上是岁月静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江眠伤势痊愈。一转眼,半个月都过去了。
这日,仙门组织了大规模的攻山。
朔风虽已心死,可秦无咎接管了雾夕山还拒绝合作,如今这两个世界仍在缓慢融合,仙门的人认为症结就在雾夕山上。想要破此危局,就势必要解决占据了雾夕山的秦无咎。
趁此混乱之际,江眠决定下山去见康宁。虽说他之前答应过秦无咎不会去,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说融合的两个世界,就是躲在暗处的系统也必定留有后手,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想到系统的威胁,江眠心底欺骗秦无咎的愧疚感就降低了许多。
他并不担心仙门这些人会伤了秦无咎,他暗暗告诫自己快速快回,只要他不说,秦无咎就不会知道。
就算日后暴露,等解决了系统,他也有法子哄秦无咎开心。
这次行动,江眠没有带上林慕。其一因为林霁如今的情况,其二是如今仙门围山,此番下山也是危险重重。
有秦无咎在,林慕待在山上很安全。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江眠顺利越过仙门的包围圈下了山,结果才下到半山腰,就感到山顶传来的强大骇人的力量,紧接着仙门弟子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江眠猝然回首,就看到了血月映照下,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他看到空中跟广月门谢门主激战的秦无咎动作忽然一窒,竟没有躲过刺过来的雪亮剑锋。长剑划破臂膀,血色在空中泼洒,之后秦无咎的身影如同落叶般坠落。
角度的缘故,江眠看不见秦无咎落地后的情景,却也知道谢门主爱子断了臂膀,成为废人,他心中对秦无咎不可能毫无恨意。今日他必然会趁小师叔伤重的机会报仇。
如此一想,江眠再顾不得下山寻找康宁的计划,转身朝山顶掠去。
确如江眠猜测的那样,谢门主虽不知秦无咎如何恢复的力量,也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他灵力不济,但爱子所承受的痛苦还有广月门丢失的颜面,今日他必要在秦无咎身上找回来。
谢门主提剑上前,正欲动手,忽见空中金光大做,无数羽箭当空坠落,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剑护佑自身。
很快,他看到江眠出现在眼前。
空中箭阵显然是这小子的手笔,谢门主神情一冷,喝道:“杀!”
就在仙门弟子响应号召欲动手的时候,被下属护住的秦无咎忽地一抬手臂,诡异的黑色火焰自他袖中钻出,化为黑色巨龙朝仙门弟子扑去。
仙门众人大惊,他们早已见识了此火的厉害,没想到朔风身死后,这火竟落到了秦无咎手中,为他所用。
仙门心有不甘,可面对此等诡异的黑火毫无办法,只好暂时撤离。
山上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郁杀伐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气。秦无咎屏退了众人,自己呆在房中。
江眠安排好巡山的魔族将士后才去找秦无咎。
寝殿外的守卫自然不会阻拦江眠,江眠推开殿门,就嗅到了房间中的血腥气。秦无咎此刻坐在桌前,左臂上的剑上触目惊心。
江眠走上前,接过秦无咎手中的伤药。秦无咎一顿,抬眸看他一眼,之后放开手任由他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江眠给秦无咎包扎好伤口,又洗了手才问:“小师叔,朔风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何那姓谢的……”
秦无咎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微微拧着眉,就是不说话。
江眠心知有异,心脏不安的跳动着,他想到什么,握住秦无咎的手腕,惊愕发现他的脉搏虚弱破碎,内里更是空空荡荡,毫无灵力。
他一呆,怎么会这样?
小师叔之前明明已经恢复了力量。为何会时好时坏?
今日纯属侥幸,若是姓谢的那一剑刺在小师叔的心脏,岂不是完了?
江卖弄第一反应是系统做了什么。
林霁很是困惑,他不曾感受到气息,但对于秦无咎的情况,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眠陷入担忧的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秦无咎眼底闪过的一抹流光,还有微微上扬的唇角——虽然只有一瞬。
秦无咎修为时灵时不灵的情况无论如何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仙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秦无咎受伤,江眠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之前。寝殿内满是苦涩的药香味。当夜秦无咎就起了烧。
江眠不敢懈怠,终日寸步不离的守着。
眼下去见康宁是不可能了,江眠仔细的给秦无咎掖了被子,跟林霁商量:“这样,你让康宁上山一趟。”
“不能。”林霁说。
“为什么?”
林霁想了想说:“他情况有点特殊,没有办法过来。”
这个特殊情况其实是康宁的力量耗尽了。
江眠一怔,随后一想确实,康宁唤醒林霁,又将秦无咎拉入这个世界,确实需要损耗极大的力量。就是如今林霁也不能与康宁交谈,只是记得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寝殿内烛火闪烁,江眠握住秦无咎的手,盯着他的睡颜,心中纠结。
见,还是不见?
可是小师叔如今这样他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可若是一直拖延下去,只怕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夜长梦多,如今系统已经出手,还是尽快解决为宜。
这般想着,江眠细心地将秦无咎的手放回到被子里,低声道:“小师叔,你等我回来。”
寝殿的门轻轻合上了。
染着血色的房间内,原本昏睡的秦无咎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他定定地看着床帐,之后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听着江眠离去的脚步声,眼神危险莫测。
离开寝殿的江眠不敢耽搁,山上的众魔族还不知晓秦无咎的情况,且畏惧于他的力量,这是他下山最好的机会。
不想他才下了山,尚未行至山下,忽觉头脑昏沉,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过来,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寝殿,是秦无咎的房间。
江眠坐起身,房间内空荡荡的,本该躺在床上修养的人不见了踪影,他叫了一声小师叔,无人回应。他心下觉得奇怪,人呢?
紧接着他想起什么,他明明下山去了,怎么会在此处醒来?
头有些疼,江眠揉着额角微微拧眉,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了。他忍不住去问林霁,叫了几声发现林霁毫无回应。
怪事,林霁化身为系统,难道还需要睡眠不成?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准备出门寻人,却发现殿门上被下了一层禁咒,无法打开。
江眠第一反应是仙门攻上山控制了这里,他试图运转灵力强行破开禁咒,却发现他此刻毫无灵力。
尝试几番后,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力量被封住的事实。同时也意识到,并非是林霁不回应他,而是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屏蔽了林霁的存在。
会是系统做的吗?
如果真是系统,那小师叔和林慕不知现在如何了,还安全吗?
沉思之际,寝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秦无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神情如常,气息稳定,之前的虚弱仿佛都是江眠做的一场梦。
江眠并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早在秦无咎进来之前他就有些怀疑。
不管是仙门还是系统,对他都不会如此客气,他抿着双唇,走到秦无咎身旁捉住他的手腕。指下脉搏平稳,终于,江眠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失殆尽。
“小师叔你……”
骗我。
这话他说不出口。
江眠几乎是立刻就想清楚了秦无咎之前是故意受伤,他的目的,只是想要留住自己罢了。
他知晓在这时候的秦无咎有心结,现在才知道,竟是如此严重。
两人都没有说话,寝殿内气氛一片死寂,江眠在秦无咎的注视下,莫名一阵心虚。
虽说秦无咎这么做有点过分,但也是他食言在先。
如果林慕在这里,知道江眠的想法,怕是又要骂他脑子不清醒了。可江眠面对秦无咎,确实没什么底线。
秦无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拿了出来。都是江眠爱吃的。
江眠虽然满心愁绪,但还是落座吃饭。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
他想着或许可以等小师叔气消了,然而没想到秦无咎真的就打算一直关着他,甚至连寝殿都出不了。
秦无咎的这个决定,江眠还是很惊讶的,毕竟在之前秦无咎对他一直都是放任的态度。这还是第一次限制他的自由。
这是,可怕的独占欲。
之前秦无咎并非是没有这种心绪,只是那时候江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无咎身上。现在冒出来一个康宁,更让秦无咎在意的,是之前的自己。
江眠知道记忆对现在的秦无咎来说是逆鳞,不能提,便道:“小师叔,我保证真的不下山了,你不必一直关着我,这屋里多闷啊,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闷了。”
秦无咎淡定的翻过一页书,并不搭理他。
江眠安静片刻,继续努力道:“我知道小师叔在担心什么,但是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秦无咎忽然笑了起来,他容颜生的极为俊俏,却很少笑,如今展颜,让江眠止不住的心动。
秦无咎随手将书本丢在桌子上,起身来到床边,他微微弯下腰,看着江眠。
江眠被他一盯,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往下说:“是……是的,所以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的戏码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合适……”
江眠感觉到秦无咎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下一刻秦无咎忽然倾身凑了过来。
江眠心下微惊,下意识后仰,躲开了这个吻。同时因他躲避的太仓促,手肘一滑,整个人就躺在了床铺上,好在柔软的床垫不至于磕的太疼。
秦无咎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垂眸看着他,神情不辨喜怒。
江眠僵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一片死寂。
许久,秦无咎收回手臂,站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眠,看似平静地陈述:“你不愿意。”
江眠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秦无咎凑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躲开了。
他心中其实并不厌恶秦无咎的亲近,相反还很喜欢,只是他心底更希望亲吻能够在小师叔记忆恢复之后。
江眠坐起身,拉住秦无咎的袖子小心地晃了晃,他干笑找补道:“我愿意啊,怎么会不愿意,小师叔我这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来到这个时候后,江眠就从未避讳过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雾夕山的这段时间,任谁看了他跟秦无咎的相处,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
江眠看着秦无咎的眼睛,继续说:“小师叔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我……”
他还想再多说些甜言蜜语,秦无咎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了道:“我早就该知道,眠儿这张嘴,惯会哄骗人呢。”
江眠:“……”
不,我真的没有!
江眠觉得很冤枉,然而秦无咎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很快就离开了。
看着紧闭的殿门,江眠懊恼的躺倒在床上。
他深刻自省,你说说你平时的伶牙利齿到哪里去了,刚刚怎么就哑巴了呢。
秦无咎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江眠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师叔生气是这样的。
禁足的日子很无聊,再加之秦无咎在生气,不肯来见他,江眠的日子过的可谓是度日如年。
林慕可能是见不到他的人,倒是来闹过几次,都被守在门外的人架走了。难兄难弟隔着门板深情喊话,那叫一个可怜巴巴。
不过江眠的性子也不会一味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他深知秦无咎纵使生气,也还是在意他的。
既然是小师叔主动给的偏爱,他为何不用?
江眠开始闹腾,伤寒发烧,摔了水壶被瓷片割伤了手,吃饭吃坏了肚子,各种法子,就是闹着秦无咎来看他。
等秦无咎一出现,他咎开始各种甜言蜜语的表白表忠心。
起初江眠还有些不好意思,坑坑巴巴说完,不敢看秦无咎的脸色,一段时间练下来后,情话说的那叫一个顺畅,说完了还脸不红心不跳。
江眠很有自信,若是有一日秦无咎恢复了记忆,他大可与之一战,再不会落荒而逃了。
日子就这般过了下去,江眠待在寝殿中,除了系统带来的阴影外,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的,体重都涨了两斤。
这事儿就是看心态,没有人能毁了江眠乐观的心态。他还让门外的看守给他寻了话本来打发时间。
看守是不可能下山的,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些闲书,看的江眠面红耳赤,大叹自己果真是骄傲了。这这这……这书里的内容也太热辣了,他有些承受不住。
最关键的是,这些书是关于断袖的。
江眠不知道该夸赞看守大哥的体贴,还是该说魔族的开放,最后他只喃喃一句,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
这些书是绝对不能示人的,尤其不能被秦无咎看到,可是丢了又舍不得。
江眠纠结一番,决定看完,他安慰自己说,就当是提前熟悉知识,反正日后他跟小师叔成婚了,还是用得到的。
成年人嘛,也没什么。
这日,江眠坐在窗边看书,忽觉有些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从书册中抬头,顺着窗的缝隙朝外看去。如今两个世界融合,不说日夜不分明,就是四季也变得乱七八糟,无从分辨。好在这个世界也有日历。
江眠照例拿了笔在日历上圈画,忽然发现一个被红笔特意标注出来的日期。那是他之前圈的。
江眠双眸一亮,小师叔十八岁的生成要到了,就在两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