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
江眠郁闷地盘腿坐在地上。经过一阵心理建设, 他已经接受了秦无咎确实不记得他的事实。
他点开系统任务栏,扫了一眼系统发布的初级任务:取得目标的信任。
显然,他的任务目标就是秦无咎。在穿过来之前, 他还天真的以为这个任务纯属是送分,现在好了, 现实啪啪打脸。
江眠心中苦笑, 又点开这个世界的介绍,一页一页认真看起来。
在这个世界,秦无咎的身份是一个口碑还算不错的修仙门派的小公子, 其宗门名为云影宗。
书上说秦无咎出生之时天现异像,门内擅长卜卦的长老称此子不祥, 会带宗门带来灾祸。秦父对此长老的话深信不疑,秦无咎出生没多久就被他丢在荒废的庄园中, 由仆人照顾。
秦无咎自小不受宠,秦父更是没教过他修行, 然而秦无咎小小年纪自成修为,且比苦修数年的师兄都要厉害,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修仙者。
然而越是这样, 秦父越是恐慌,觉得长老的卜卦是正确的,此子只恐是妖孽。他命人更加严密的看守秦无咎, 甚至不许他踏出荒废的庄园一步。
秦无咎并非是顽劣的性子,对万物的兴趣也并不很深,不能出门也不会闹, 一直安安分分的被禁足。
可是外界渐渐有了不好的传言, 那些人说秦无咎并非是秦宗主的亲生子,否则唯一的子嗣怎么会受到如此对待。
在秦无咎八岁那年, 宗门内有贵客到访。
这个贵客便是广月门门主之子谢纵。
广月门被称为仙门第一大宗,是无数修仙之人向往的所在,其子谢纵又是唯一的独苗,自小被疼宠长大,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所到之处必得搅的人仰马翻。
众人头疼不已,却碍于广月门的面子,只能忍耐。
彼时谢纵年岁不大,不过十岁,因与家人怄气携了数名伙伴离家出走,恰好经过云影宗便主动寻上宗来。
云影宗热情的接待了他,并安置了住处,之后才给广月门去信。
谢纵果不安分,趁着秦宗主忙于其他事务,带着人悄悄潜入秦无咎的住处。他会来到云影宗,目的就是看一看秦无咎,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子。
因为某种原因,谢纵一行与秦无咎起了冲突。谢纵的玩伴皆被秦无咎敲断手脚,割掉舌头,刺瞎了双眼。
那些人躺在地上哀嚎不止,谢纵完全被吓蒙了,他一直自诩修为了得,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出手竟如此可怕。
“妖怪!”谢纵指着满脸是血的秦无咎道:“妖怪——”
秦无咎淡漠地看他一眼,朝他走来,谢纵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煞白,若非广月门前来接人的长老赶到,谢纵的下场不会比那些人好多少。
此事一出,整个仙门都震动了。
他们不问秦无咎为何动手,只道秦无咎是野兽心肠,何其恶毒,此子绝不能留。
众仙门逼上云影宗,秦宗主承诺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孩子长至八岁,秦宗主才再次见到他,只觉这孩子看着他的眼神冰冷,不似一个孩子看着自己的父亲,而像是在看着一件没有生命力的物品。
卜卦之言在脑海中回想,秦宗主对秦无咎本就有些忌惮,如今大祸临门,也深觉当初自己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秦宗主不顾妻子的阻止,当着众仙门的面废了秦无咎的修为,并设了一处禁地,表示秦无咎终生不会踏出禁地半步。
至此,广月门终于大发慈悲,不再紧咬着此事不放。
秦无咎在禁地中长大,关押的这些年除了母亲送来的吃食和衣衫,他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秦无咎并无外出的打算,可有人却不消停。谢纵与其同伴恨了十年,终是难消心头怨恨,带人破了封印,来找秦无咎。
秦母在那一战中身亡,云影宗也被付之一炬。
单纯看文字,江眠就恨得咬牙,想要把谢纵一群人给杀了。
他跟秦无咎相处这么长时间,知晓他的性子。小师叔虽有时性情恶劣爱捉弄人,但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谢纵撞到秦无咎手中被如此残忍的对待必有其原因。
江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他从不否认自己护短,这世上谁欺负秦无咎都不行。
他只后悔,系统没让林霁将他送到小时候的秦无咎身边,否则不会让他吃这么多年的苦。
见江眠迟迟不动,也不说话,林霁忽然开口:“这里是秦无咎本来生活的世界。”
江眠回神,低声答:“我知道。”
自从在系统页面看见过林霁的真实身份后,他就猜到康宁会把秦无咎送到最初接触系统的世界。
江眠的目光重新放到那本精简介绍秦无咎生平的书籍上,云影宗被付之一炬,母亲身死后,那些人仍不放过秦无咎,想要赶尽杀绝。
秦无咎杀光了那些人,却也力竭昏迷,就是在那个时候,系统趁虚而入,将其卷入其中,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林霁知晓江眠与秦无咎关系非同一般,关切道:“你还好吗?”
“挺好的。”江眠想着秦无咎既然能杀了那些人,说明他的力量可以恢复,这样他也安心了一些。至于小师叔的力量来源究竟是什么,这可以在日后探索。
他转了话题道:“我答应林慕会平安的将你带回去,等一切结束了,你能从系统中脱身吗?”
林霁沉默片刻,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
江眠起身:“我会想办法的。”
林霁真诚道:“谢谢。”
“咱们是朋友啊。”江眠说:“而且我们现在还是战友。”
说话间,江眠利落的斩断锁链,从牢中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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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禁地虽远离人迹,环境倒是不错。
月色如银,洒落下来,此地有温泉假山池水,晚风吹动着竹海,景色是很美的,可惜江眠此刻无暇欣赏。
他在夜色中疾行,寻找秦无咎的位置。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想着,秦宗主身为父亲,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庇佑就算了,还亲手毁了孩子。
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为人夫,更不能算是男人。若有一日见了这姓秦的,他非要给对方一个大嘴巴不可。
很快,江眠摸到秦无咎的住所,屋内尚燃着灯,秦无咎并未歇下。
知晓秦无咎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江眠心中只觉闷闷地,很心疼。他悄无声息潜入屋内,就见秦无咎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江眠有些不忍打扰,安静的待在原地。
秦无咎翻过一页书,并未回头,说道:“出来吧。”
被发现了。
江眠并不觉得意外,他从阴影处现身。
秦无咎将书合上,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江眠道:“你是专门来寻我的?”
江眠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面对秦无咎全然陌生的眼神时还是有些受伤。
他稳了稳心神道:“是,我其实……来自于……未来。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是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他将与秦无咎的初遇和几个世界的经历说了一遍,之后大着胆子上前拉住秦无咎的手臂:“我们在乐清镇的月老庙还买了红绳,一人一个,你……”
秦无咎任由他掀开衣袖,手腕上空空如也。
江眠眼底满是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这里还是跟主系统操控的世界不同,这是回到了最初,没有红绳也属正常。
他的武器和绳子都在,可能是林霁的缘故。
江眠抬头,恰好撞上秦无咎漆黑的眼眸,他微微一怔,因为修为被废的缘故,这个世界的秦无咎身子同样虚弱,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身上带着一股清浅的药香味。
一瞬间,江眠觉得他们像是回到了枫洲,他眼眶一热,垂下头,松开手退回到安全距离。
秦无咎没有错过江眠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见他仿佛快要哭出来,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竟生出一种想要安抚对方情绪的念头。
他眉头微拧,问:“你叫我师叔,那么你是我的师侄?来自于未来?”
江眠点点头:“是。”
“我倒不知,哪家的师叔与师侄会带着月老庙求来的红绳。”秦无咎笑起来:“我们不仅仅是这种关系吧。”
江眠一怔,没想到秦无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答案其实不难回答,他可以说只是求个好兆头,辟邪用的。可是在这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回想起曾经跟秦无咎温馨的相处,迫切的希望小师叔知晓他的心意。
“是,你是我的师叔,可是我……爱慕你。”
答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时候的秦无咎尚且稚嫩,那经历过诸多世界的秦无咎又岂会不知月老庙红绳的意义,却任由他戴上红绳,全然放任的态度。难道说小师叔对他也……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江眠的心脏就狂跳不止。他想起秦无咎对他的偏爱和宠溺,是他蠢笨,才没有察觉到。
他哪里是单相思,他跟秦无咎明明是——两情相悦啊。
可惜现在不能向秦无咎寻求答案,他紧张的望着面前的人,生怕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厌恶,然而没有。
秦无咎起身来到江眠身边,垂眸看他:“是吗。你说,你心悦于我?”
“是。”江眠本以为情情爱爱这种话难以启齿,现在发现面对喜欢的人,根本没有那么难,
他迎着秦无咎的目光,大胆而热切地表白:“我爱你。”
爱?
秦无咎微怔,这些年对他恐惧者有之,厌恶者有之,却从未有人说过爱他。
一时之间不知心中弥漫的是何种滋味,好似,有些开心?
秦无咎道:“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不会背叛我?”
闻言,江眠心中一痛,在这里看似跟秦无咎朝夕相处的仆从全部都是眼线,对他哪里有半分真心,恐不是时时刻刻诅咒他吧。
这一刻,江眠只想给秦无咎最好的,哪怕他想要月亮他也会想尽办法摘给他。
江眠望着秦无咎的眼睛,仿佛起誓般郑重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好。”秦无咎像是满意了,他坐回去,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籍:“记住你说过的话。”
江眠眨眨眼,他这是,过关了?
系统发布的任务并未完成,江眠知道秦无咎对他并非是完全信任,不过既然愿意留下他,就是个好的开始,他不贪心。
他有信心,让秦无咎再次喜欢上他。
江眠从秦无咎的房中离开,心中像是吃了蜜一般甜,他向地牢走去,顺便把此处监视照顾秦无咎的人全部捆了起来。
审问一番,得知他们尚未来得及传信出去后,将人推进了牢中。江眠从地牢出来,寻了一个尚算干净的房间躺下。
意识到秦无咎可能也喜欢自己的江眠像是吃了兴奋剂,躺下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和红绳,想着等以后再重新买,以恋人的身份一起去。
想到美好的未来,江眠憋不住了,迫切的想要分享自己的心情。
这里唯一能跟他说话的只有林霁,他便开始叫林霁的名字。
听出他的急切,林霁被吓了一跳,询问怎么了。
“你刚刚听到了吗,我跟小师叔告白了。”江眠捂着滚烫的脸颊:“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真勇敢。”
林霁:“……”
江眠感叹说:“谁能想到啊,当时我觉得小师叔脑子不好,但是颜好啊,后来发现他哪里都好,处处都和我的心意。”
林霁:“……”
谢谢,单身狗并不是很想听你的恋爱心得。
江眠说了半天,林霁一句回复也没有。江眠觉得奇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戳开系统页面,发现自己被林霁屏蔽了。
竟然还有这功能!
江眠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无人交谈,江眠自己又乐了一会儿就架不住身体的疲劳睡了过去。
**
房间里,江眠离开后,秦无咎将桌上盛放杂物的匣子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根红绳。
他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样之前并不存在的东西,便将其解下来丢在了匣子里,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番故事。
秦无咎拿着那根红绳,低声喃喃道:“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