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的房间本在一楼, 后让给萧安养伤,便搬到了二楼。
江眠也不走楼梯,轻轻巧巧就跃上了二楼。
房间里, 小二倒好热水,殷勤道:“客官, 热水好了, 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摇铃,我们在下面听得见。”
萧望道谢:“有劳。”
小二摇手说客官客气,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小二一走, 江眠从暗处现身,悄悄来到窗边往房中窥探。
屋内热气氤氲, 能看到立在浴桶前的屏风。
江眠心说我就不信你洗澡还能不摘面具,今日必要看看你的真容。
房间内萧望默立片刻, 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面对着桌上的铜镜,抬手解开系在脑后的面具, 随着面具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束发的簪子。
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很是柔顺,萧望就那样端坐在镜子前, 一动不动。
江眠正准备换个位置, 忽觉双眼被人从后面捂上了。
萧安紧张的语气响在耳边:“不、不许看。”
江眠心中后悔,怎么忘了,萧安这家伙是小长老的跟屁虫, 早知道该找个借口把他支出去。
“我就看一眼。”江眠扒开萧安的手,再顺着缝隙看进去的时候,发现桌前已不见了萧望的身影。
有水声响起, 显然萧望已入了水, 可惜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
萧安慌张的不行, 又来捂江眠的眼,两人争斗间不小心发出动静,屋内一静,随后萧望喝道:“谁?”
许是习惯使然,萧安张嘴就要答话,被江眠一把捂住嘴巴拽下了二楼。
出了客栈,被午后的阳光一照,江眠忍不住眯了下眼。他有点懊恼,就差一点!
萧安这时挣脱他的手,转身怒瞪着他,江眠心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生起气来了。
萧安双耳通红,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偷看师尊洗澡?”
可能真的是情绪太过激动,萧安全然忘了脸上的瘢痕,就这样抬头瞪着江眠。
江眠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家伙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了,这样挺好。紧接着他意识到萧望是萧安的心上人,他这做法确实不妥。
“我不是想看他洗澡,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迎着萧安略带责备的目光,江眠道:“我就是好奇。”
“好奇?”萧安不解。
“好奇小长老长什么样子。”江眠哥俩好似的勾住萧安的肩膀,凑近了道:“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我想看看他的脸。”
萧安先是有点怀疑,随后像是被说服了。
江眠道:“小长老是不是脸上受过伤?还是跟你一样……”
“没有。”萧安说,“师尊长得很好看。”
“你怎么知道他好看。”江眠话音忽地一顿,立刻意识到什么:“你见过他的真容?”
萧安点点头,又飞快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江眠:“没,没见过。我、我先走了。”
这家伙实在不会撒谎,江眠一把拉住萧安,低声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好奇心特别重。你不跟我说他长什么样,我会一直偷看。”
看着萧安再次瞪大的眼,江眠道:“他平时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吃饭都不跟我们一起,想来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放松,那就只有洗澡的时候才能看了。”
萧安呆了片刻,说道:“你、你威胁我。”
“真聪明,确实是威胁。”江眠夸赞一声道:“你会画画吗?画下来就好,我保证不会再纠缠。”
江眠的想法很简单,萧安跟萧望两人生活在一起那么久,面对熟悉的人细小的特征能拿捏的很准确。
不需要太好的画工,只需画出大概形貌即可。只要萧安画出来,他就能判断出萧望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萧安可能真的怕江眠继续干偷窥的事,纠结片刻后同意了。
江眠一喜,向小二要了笔墨。
萧安提着笔,思索片刻开始作画。江眠待在他身后,随着画作成形,他眼底的期待一点点退去,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深潭。
就这?
连三岁小童画的都不如。
江眠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冷静一下,他在心中默默忏悔。怎么忘了,虽说古人笔墨丹青,六艺俱全,可萧安在遇到萧望之前,连名字都没有。
听闻他父母在他出生时就死了,名字都没来得及给孩子取。萧安如今能识字已是不错,怎么还奢求他会作画。
萧安画的认真,画到一半见江眠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眠看着外面的小童踢着球跑过,无忧无虑的模样,很快又打起精神。
他想,大不了下次背着萧安,再去看一眼。
片刻后,萧安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展示给江眠看。
江眠违心夸赞:“画的……真好。”
“真的?”萧安有点高兴:“这是我第一次画呢,多亏对师尊熟悉才能画出来。师尊长得好看,我没能画出他容貌的万分之一。”
江眠嘴角一抽,深表赞同,那确实。
萧安把画放到桌上,向江眠寻求保证:“你刚刚说的作数吗?”
“当然。”江眠继续违心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安点点头,总算安心了:“那这画?”
“给我吧。”江眠说:“留做收藏。”
萧安有些不好意思:“画的不好,不过我会好好练习的,之后画一副更好的给你。”
“好好。”江眠说:“我等你。”
**
原定在乐清镇修整三日便启程回宗,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底未能如愿。
三日后的清晨,江眠拉着秦无咎一起出去吃早饭,他很喜欢此处的特色米粉,回来的时候还向店家买了一些带回去,准备自己做。
长阳宗的饮食实在太过单调了。
等江眠和秦无咎回到客栈,就见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守在门外,气势威严。
这是皇城的人。
待两人进了店,就见一名将军模样的男人正同萧望说话。掌柜小二躲在柜台后,长阳宗弟子也待在一旁。
江眠走过去一问,得知原是皇帝得知萧望出关,且在乐清镇,便命人来请他回宫小聚。
萧望拜入长阳宗后,久未回宫,三年前还负伤闭关,家人定然担心,也确实该回去一趟。
萧望没有拒绝,又见众弟子眼巴巴的望着他,便决定带着他们一同回去,也算是一种历练。
要去皇宫了,长阳宗弟子十分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就连萧安也满脸期待。皇城啊,是师尊出生的地方。
江眠也是满怀期待,他还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皇宫,那巍峨城墙还有红墙黛瓦,美不胜收。
萧望久未下山,这一次回皇城并未御剑,而是一路骑马前行,顺带看看百姓如今的生活如何。
出发当天的傍晚,他们途径一处山林时突遇暴雨,温度急剧下降,实在不宜赶路。
众人下马扎营,待雨停再走。
江眠帮着一起搭帐篷,正合秦无咎研究如何撑起来,这时萧安跑了过来,将手中随手摘的挡雨的叶子递给秦无咎:“我和江眠来就好,你去那边搭好的帐篷歇着。”
江眠跟秦无咎同时一顿。
江眠目光落到秦无咎手中挡雨的树叶上,一时没回过神来。
萧安已拉起帐篷,还回头催秦无咎:“去吧,你……淋雨不好。”
这雨确实很大,总不能一夜都绷着精神撑起结界挡雨,江眠跟萧安一起快速撑起帐篷。
秦无咎并未离开,他站在一旁看着,他像是很喜欢这种自然的天气变化,并未用灵力挡雨,任由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
帐篷搭好后,众人各自寻了位置休息。
士兵们准备了姜茶,萧安拎了过来,率先端了一碗给秦无咎。
秦无咎探究的打量着萧安,他自认识人无数,一时间也不看不明白这家伙忽然之间想做什么。
江眠这时挤过来,就着秦无咎的手把姜茶喝了个干净。
“江眠你怎么……”萧安一脸不认同,轻叹口气,又倒了一碗,叮嘱秦无咎:“趁热喝。”
萧安很快又去给其他师兄弟倒了姜茶,再回来时怀中抱了一床干净的褥子。他将褥子递给秦无咎:“降温,晚上睡觉盖着暖和些。”
江眠:?
萧安一走,秦无咎拧眉不悦道:“他在做什么?被雨淋傻了?”
还是小瞧他?这么点风雨他岂会放在眼里。
江眠不赞同道:“小师叔,骂人不好。”他站起身:“我去找他聊聊。”
萧安几进几出,身上衣物差不多都被打湿了,此刻正寻了位置坐下歇息。结果才坐下,就被江眠拎了出去。
来到无人处,江眠道:“你不是喜欢小长老吗,现在对我小……对我心上人这么好做什么?”
他说着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道:“你在报复是不是?报复我偷看萧望洗澡,故意让我不痛快。”
“我没有啊。”萧安一脸懵然,十分困惑:“江眠,你在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江眠说:“我要是当着你的面对小长老这样那样,你会怎么想?”
萧安啊了声,像是懂了,他有些无措的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下雨又忽然降温,我有点担心……”
他顿了下:“我听其他师兄说秦无咎身体不太好,你别生气,以后我会把握好界限的。”
江眠也不是真生气,萧安自己暗恋小长老都乱七八糟的,显然对爱恋之事不是很擅长,估计同他一样都处在摸索之中。
萧安今日这么做确实是出于好心,应该只是单纯的没想那么多。
江眠也只是想借此闹一闹萧安,这家伙平日里话不多,其实是慢热的性子,你跟他熟了,他话其实也挺多的。
江眠想了想道:“秦师兄身体虽不太好,可也没那么糟,你也不用处处小心照顾。”
萧安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小师叔不耐烦把他掐死。
萧安一脸了然的神情:“我明白的。”
江眠还是第一次见萧安露出这样鲜活的表情,只是他不太懂那眼神的含义。再想询问,萧安已回了帐篷,他也只好跟了进去。
江眠坐下后,对秦无咎道:“没什么,他就是担心小师叔身体不好,特殊照顾一下。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秦无咎嗯了声,倒是没再深究,把褥子丢给江眠,江眠展开来搭在两人身上。
萧安待在一旁,有些羡慕看着江眠,秦无咎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朝外看了一眼萧望所在的帐子,默默地想,师尊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