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 都是沈啸做下的恶果。
四人相顾无言。就在此时,那大魔挣脱束缚,趁众人不备钻进了沈啸体内, 意欲朝外逃去。
沈临风神色一变:“不能让他出去!”
“沈啸”死而复生,怨恨地瞪着江眠, 秦无咎, 扭头朝外遁去。却不想恰好撞上赶来支援的众仙门修士,被逼的不得不退回来。
白松一进来就看到沈临风拿剑追砍老子,心下大惊, 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定睛一瞧, 才发现沈啸状态不对。
“临风,这是怎么回事?”
事态紧急, 沈临风也不隐瞒,快速交代了事情始末, 把众人都听的呆住了。
“临风自知此祸因我天道宗而起。”沈临风恳切道:“还请诸位叔伯暂且放下成见,待事情结束, 临风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来此的也并非是糊涂之人, 都知道远处那大魔危险至极,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决定先合力解决这里的事情再说。
远处天际战斗又起, 徐越大仇得报,又加之极速衰老,整个人全无生气, 低着头对身周的一切全无反应。
江眠看着远处各种术法映亮的天际, 很想上前帮忙,又担心添乱。
若让他大魔逃出去, 那真是泥牛入海,再想寻他就难了。而这等妖邪,留在人间必是祸患,若是不除,不知得祸害多少无辜性命。
秦无咎似是知他所想,纵身加入战局,他同周围的修真者不同,直接冲破阻碍,来到“沈啸”跟前。
众人大惊,这小子不要命了?
下一刻却见秦无咎抬手冲沈啸一抓,硬生生将黑红两色扭动的气体扯了出来,并在其身上飞快的下了一道符咒,让他无法再附于人身。
至于沈啸的尸体,则被秦无咎像扔垃圾一样随手一抛。
进入净渊支援的都是仙门大能,与沈啸都有往来,虽知他行了恶事,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尸身坠地,其中一人抬手稳稳接住了他。
秦无咎并未管那人,落到江眠身边,冲他轻抬下巴:“这叫关门打狗,去玩吧。”
这大魔要逃走还要附在沈啸的尸体上,说明他不能直接离开净渊,或许是仙人临死前下的诅咒。
这东西如今不能附于人身,又没有实体出不了净渊,面对这么多仙门中人,可不就是关起门被打的狗吗。
江眠的目光无法自秦无咎身上移开,他如此强大,面对强大的妖邪也是不惧,仿若逗弄玩物般轻松。
小师叔曾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而今却修为全无,在枫洲的小院中整日昏沉,苍白病弱。
他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存在。
“小师叔,你……”江眠话音骤止,摇摇头说:“不,没什么,我过去帮忙。”
或许秦无咎已不在意,会像说玩笑话一般说给他听,可江眠在乎。他不希望自己给小师叔带来痛苦,哪怕一丝一毫。
他想着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他们就回家去,他陪着小师叔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秦无咎目送江眠加入战局,之后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之前一次的经历他记得清楚,他一剑砍了这妖邪和沈啸,没做停留就离开了。时候他被整个仙门围剿,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他正好看看仙门这些人的实力,若是连这般等级的妖邪都解决不了,也别提护佑苍生了。
好在这些人没让人失望,各种法阵齐上,天道宗耗费数年加诸在净渊上的封印尽数崩溃,净渊展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妖邪被众人围堵,怒意勃发,厉啸一声,挣脱身上灵气化为的锁链,朝净渊深处遁去。
他身死之后,尚且留有一缕残魂,设咒在净渊深处灵气最充沛之地建了一处栖身之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藏身其中,这么多年都不曾有人察觉。
只是他没想到,他所设下的法阵在各种术法的轰炸之下已然崩毁。上神留下的灵气对他来说不再是避风港,而是催命符。
他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渊底的灵气追上了他。
妖邪在精纯灵气的包裹下痛苦不堪,他咆哮挣扎,却不能撼动那力量分毫,最后终于承受不出,“砰”一声炸裂开来。
不祥的黑红两色气息融于绚烂的华光之中,很快,自那光彩之下,飞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那些都是被妖邪吞噬的灵魂。
仙人留下的精纯灵气包裹住那些残魂。
或许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完全修复,得以轮回,可到底是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来日再相见的希望。
众人都仰头看着这瑰丽的奇景。
江眠落到秦无咎身边,惊喜道:“小师叔你看!”
秦无咎同江眠一起抬头,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倒是与前世发展不同,他们这一遭倒没有白走。
徐越也看见了,他颤巍巍底向前迈出一步,两缕光亮朝他飞来,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落于他的掌心。
徐越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嘶哑道:“苒苒,秋儿……”
两缕光芒在徐越掌心稍作停留,很快随着漫天的星光一同飞远,徐越追出去几步,跪倒在地,捧着心口,大叫着妻儿的名字。
他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虽然他可能已经等不到了。
可知晓他们还在,已经足够了。
徐越颤巍巍地捡起掉落的长剑,正欲自戕被沈临风拦了下来。
徐越维持着长剑被打落的姿势,背着身没有回头。他没有去捡那把剑,只站着,身形佝偻。
“徐长老,是我沈家负你。”沈临风声音里亦是满含痛苦和哽咽:“如今大仇已报,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我想他们也不希望你这样。”
沈临风身影渐渐走远,留在原地的徐越颓然倒地,悲恸的哭声响彻天地,那哭声令人心头发紧。
江眠在旁边也跟着啪嗒啪嗒掉眼泪。
秦无咎本想带着小师侄离开,一转眼见此情景,倒是一愣。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爱哭的。
江眠也不想,奈何秦无咎越看他他越忍不住,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抓着秦无咎的袖子挡住脸默默落泪。
秦无咎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又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走。
片刻后他摸摸江眠的头说:“没事,哭吧,我在这里。”
事情至此,尘埃落定。
净渊之中精纯的灵气全部化为星光,保护那些散溢的魂灵。从此后,它只是一处普通的渊系,跟茫茫世间的万千座山谷并无任何不同。
如此也好,如此强大的力量本就不该是人力所能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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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渊的真相骇动整个仙门。
沈啸的罪行昭告天下,一时间天道宗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众人都需要一个交待。
不仅如此,天道宗本门弟子的情绪也需安抚,沈临风忙的焦头烂额,好在还有三名长老尽心辅助,否则他一个人很可能被压垮。
江眠和秦无咎也没闲着。
自净渊归来后,徐越体力不支,陷入昏迷,醒来后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
现在天道宗乱的很,每个人都很忙,好像也只有江眠,秦无咎两个闲人。
江眠担心徐越出事,守了他好几天,好在徐越没再起自杀的念头。
又过一日,徐越一早起身收拾了行礼,拜托江眠,秦无咎送他下山。
徐越现在的身体显然已不适合御剑,江眠雇了马车送他回陵水村。
江眠跟秦无咎挤在马车外,给徐越留出安静的空间。
这一路归程山花烂漫,蝉鸣声声,四下里俱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徐越偶尔会掀开帘子往外张望,却依然沉默,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数日后,终于到达陵水村。
几十年过去,徐越一家三口曾经居住的茅草屋早已破败不堪,不能再住人。
江眠在村子里寻了匠人重新修建。
其实并不需要江眠太过操心,在徐越下山之时,沈临风就派了人暗中跟着。
到了地方后,采买材料的都是天道宗弟子在负责。
江眠无事可做,确保徐越不会有危险,便坐在林荫下睡觉的秦无咎身旁,一面给他扇风一面监工。
徐越则颤巍巍地提了纸钱去妻儿的坟前祭拜。
当年他得知妻儿被害的真相后,决意复仇,离开后多年不曾回来过。相依的两座荒坟上杂草遍布。
徐越跪倒在地,不顾脏污,亲自拔除坟堆上的荒草,而后在坟前摆上祭品,点燃纸钱。
他在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工匠们的速度很快,没用几天,房屋就修建好了。
进入全新的房中,徐越小心的打开自己的包袱。此次下山,他带的东西不多,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只有妻儿的灵牌。
传言说,魂魄在转世投胎之前都会回到他们曾魂牵梦绕的地方看一看,做个告别,徐越守在这里,显然是还想同妻儿再见上一面。
以他如今的状况,或许今生都等不到了,但人总是要心怀希望,期待着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安置好徐越,江眠跟秦无咎才返回天道宗。
他们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