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羡仙【完结】>第158章 昔约前欢旧游梦 仙源归路碧桃催

  直到那一双男女终于离开破庙,卫璇始终强卝迫自己离檀弓半丈远。

  他忙逃了出去。

  可是檀弓哪里解他意,又担心身上伤势,便拉回了他。卫璇又是一推:“别管我!”

  正在这时,那对男女又回了来,应该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在草垛里连翻带找。卫璇现在一副十分窘态,下意识便将檀弓拉住,重新藏身。

  檀弓如同一块巨大雪玉,碰到了他,的确是清凉了许多。可卫璇那一处真正的热处,便异乎突兀了。

  只是极为短暂地不明不白偎抱了一会,卫璇连忙将他推开了。

  檀弓听他的呼吸愈来愈粗重,心中更加不明了,便要去探他的脉,却被卫璇一捉,两只手都被反剪在身后,轻声警告:“别再乱动了。”

  卫璇何等潇洒不群之人,素来自觉凡俗礼教不为他设,追逐感情也从来都是直白热烈,现在屡次推拒,绝非为了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之道。只是他已断定,檀弓是他欲相伴一生之人,那必然是要全心全意,爱他敬他重他的,怎能在如此心意不明、委顿不堪的情境之下,胁迫于他?令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浮浪之辈,与禽卝兽何异?

  但是浑身已着了火,漫天彻地地烧了起来。这情卝欲的旋涡,将他越拖越深了。

  那酒中混的虎狼之药虽未入腹,却也流过了他的唇齿之间。效力真是极强,卫璇现在口干舌燥,如同在大漠中迷途跌倒的旅人,再不汲取甘露便要生生渴死了。黑卝暗之中无有视觉,但只觉檀弓启口处香满人前,此时就算呆立在那,也是无声的极致撩卝拨。

  胯卝下硬得发痛,再也忍不住,便要俯身去吻他。可是这时,外头忽传来一声击梆之声,卫璇头脑乍惊:这若是亲了下去,今夜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猛然用卝力,竟将自己的嘴唇卝舌卝尖都咬破了,头脑又清明了两分,宁愿吮血以聊慰,也不愿只为泄卝欲玷污眼前之人。

  岂料这时,身下一股极为冰凉的触感传来。

  卫璇心跳完全失衡,极难攒起来的决心立刻垮塌,铁石心肠瞬间融化,身上的每一处肌肉一齐绷起,喉头发紧, 血脉逆冲:“你…”

  隔着衣服,檀弓的手覆上了那处灼卝热之所。虽然冰卝火相交了,但胯卝下似乎更加热如火、硬似铁了。

  檀弓只是轻轻将手盖上,没有任何戏卝弄、调拨的动作,仿佛只是作为一个降温卝的工具。

  所以卫璇也立刻反应过来——这好像并非什么两厢情愿之举,眸色深沉道:“你明白…你在做什么么?”

  檀弓道:“舒你之热。”

  床笫之间,如此故作懵懂的情卝趣之语何其常见?可偏偏檀弓说出来,一丁点情卝欲色彩都未染。他坦诚、自然、毫不介意、神姿端静,好似一个九霄上的圣子,眉宇之间是晶莹澄澈的积雪,现在居然浑然不知、却又风卝流万种地做着如此香情艳事。天底下哪有男子能受得如此天真引卝诱?更要命的是,不知檀弓是有卝意无意,短短的指甲忽地擦过了顶端的凹陷,只是这么轻若羽毛的一小下,卫璇登时舒卝爽得骨销卝魂飞,透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气音。

  卫璇忽地一下箍紧了檀弓的腰,令他向自己胸膛上沉沉一撞,搂在怀中,俯身咬住了他的耳朵:“…伸进去,里面更热。”

  春衫绸缎丝滑又轻薄,早已被顶端渗出来的黏卝液濡卝湿卝了。檀弓握在手中之时,已是泥泞一片了。他是当真不知接下来应该如何。黑卝暗之中,白绸之下,那一双欲言又止、美若玉石的至为漂亮眼睛,微微抬首望着卫璇,伴随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摄人香味,又添了一把烈火。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卫璇忽地按着他的手腕:”你是什么祸人的妖精么?“借着他的五指,上下套卝弄起来,渐渐有声。

  卫璇将檀弓的耳卝垂含在口卝中,那被蚀卝骨的快卝感催逼出来、难以掩止的低喘声已不能再近了,将檀弓那霜雪般冷冽的脸庞吹热了、熏红了,如同一块莹润暖玉,在斑斑点点的红雨之中,泛着一层白腻而奇异的珠光,透出两三分瑰丽色彩。粉雾般的霜气遇了热,他的眼睫也潮漉漉地,如半融的红蜡,滴落在湿雨中的牡丹花瓣。

  ……

  无须在庭中走来走去:“这个小卫璇反了呀!这都几时了,今卝晚上干嘛去了…说要天天来的,他骗我!我要告诉道君!”

  滕玄比他淡定许多,对卫璇没来这个事感到十分庆幸:“真君稍安勿躁。”

  无须道:“我怎么安呐!他笨笨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给哪个狐狸精拐跑了,就那个什么公什么猪!讨厌死了!”

  滕玄叹道:“一阴一阳之谓生道,卫子向道而行,真君为何这般震怒雷霆?”

  无须更气了:“你干什么明知故问?生什么道,呸,他要生什么也是和道君生!”

  “真君,此话不可乱说!”滕玄大惊,想起檀弓那日所发“执念”一论,再细品卫璇近日殷勤怪异之举,加之无须这差点写到脑门上的撮合二字,一个震烁古今的想法忽地炸开,“吾主天神贵胄,怎可以和一凡人结为伴侣?”

  荒唐之处简直数不胜数:“况吾主与卫子皆为男子,即便是在上三天上,此等不伦之举也绝不会为诸神所容…”

  无须跳上桌子,将花瓶棋盘全踢翻了:“你好烦啊!什么猪神啊,哪个猪神狗神王卝八神泥鳅神不喜欢我道君?一群人吃不到葡萄就流涎水么!”

  滕玄和他解释不通:“此等喜欢非彼喜欢。吾主乃三界之大君父,上照天心大道,下济幽冥群苦,众生无不深加爱戴。吾主心同日月,普照四方,怎能有人胆敢灭伦藐法,肆行不道,以俗世情爱玷污吾主圣体?”

  无须其实也不通人事,他只是单纯觉得,世上独道君和卫璇对他最好,若他们两人常常在一处,那是极好不过了:“真是烦死了,道君愿意喜欢他就够了,为什么要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搅合?你们算老几啊?”

  滕玄惊怒:“真君!你此话实在太大逆不道了!”

  正在争吵不休之时,却见那一口水井中,冒出一股绿森森的鬼气。

  楚江王依旧是个驼背花发的老者形象,却比初次见时,精神健旺了不少:“见过纯阳真君、滕玄蛇君大人。”

  滕玄惊讶:“楚江王殿下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话音未落,但见井口处还有来人,一道肥胖的鬼影爬出来甚是艰难,平等王在五百年卝前的基础之上,竟然又圆卝润不少:“纯阳真君、滕玄蛇君大人!奴卝才给您们磕头了!新年大吉!新年大利!恭喜发财!”

  滕玄看见平等王也来了,第一反应是他又得罪什么大神,被革了职投奔来的,却听平等王和楚江王都要找檀弓,说:“大天帝吩咐我们的事已有着落了,生怕下面的人传播不利,特此亲来复命。”

  掏出一张纸上,上面是稀奇古怪的酆都文卝字,平等王卝道:“这就是那两位的命格了。”

  “什么命格?”

  楚江王老实人,直接回卝复:“回真君的话,大天帝吩咐我们去查阴阳簿子里两个人的命格。下官等办事不利,大天帝亲自督领之下,竟然也耗了半月之久。这才有了消息。”

  无须道:“放卝屁!我道君要查人,随便给个眼色,北阴大帝就屁颠屁颠去了,放个屁的功夫就查到了。还找你们两个干什么?”

  楚江王面露难色:“回真君的话,大天帝吩咐了此事绝不能透露他人知晓,尤其是冥主大人。”

  平等王连忙赔笑:“是是是…”看滕玄和无须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便给楚江王递了个眼色:连冥主大人都不能知道的事,下面的人配知道吗?你还把话说这么实!

  滕玄致谢说:“二位大人为了吾主不惜背副主意,甚至冒险星夜离职,实在乃忠义之臣。”

  楚江王卝道:“犬子明康荷蒙大天帝提挈,如今在三十三重天玉带垂腰,早已经决意誓死相从大天帝了。下官与平等王亦深感圣恩隆重,又受大天帝如此信任,臣等不胜之至。纵有犬马微劳,不过臣子分内事,尚不足报涓涯于万一耳,蛇君大人这般太言重了。”

  话给他说完了,平等王只能在旁边加油打气般连声“是是”。滕玄感慨,无须觉得这是应该的,所以无卝动卝于卝衷:“所以到底是哪两个人的命格?”

  平等王怕他泄卝露天机,惹大天帝盛怒,忙在桌下踩了楚江王一脚,忙抢口说话,言语间甚为含糊暧昧。无须却眼里揉不得沙子,平等王只能拖延时间,熬到大天帝回来。但是无须也不好惹,不敢说一句假话,便遮遮掩掩:“哟!真君这话问得真有水准!这一个人嘛…命格甚是奇诡,竟然跳脱三界外,不在五卝行中,所以颇费了这许多功夫。”

  干笑两声:“另一个人嘛,今生今世富贵荣华,尊享不尽,是一人之下,万卝人之上呐!”

  无须心道:“第一个是道君自己,后一个肯定是卫璇了!”滕玄明显也是这么猜的,听得颇为专注。

  无须一方面好奇,一方面存意要胜了滕玄,便急问:“那这两个人…这辈子会不会在一块啊!”

  平等王听见这么犀利问题,立时说:“这…这…姻缘之事咱们地府也不合管呀,真君……”

  滕玄见他言语油滑,便询楚江王。

  楚江王觉得分明好事,为何不能说:“回真君的话,根据命格所显,这二人此生必要结成连理,不仅如此,生生世世都是前缘既定,来世也必会相逢。”

  平等王看见无须开心大笑,忙补充:“对对对,天生一对呐!”

  可是滕玄却觉得脑袋都震碎了:“什么…倘…倘不按命格之所显,不结伴侣呢?”

  楚江王为难说:“这也是大天帝忧戚所在。此二人是命格所契,如同一玉掰成,一钗摔断,注定难分难舍,如若不按命中之时结为比翼,二人都会灾卝祸殃身,恐双双性命不保…”

  滕玄彻底结舌,在原地风干了、石化了。平等王看见情势不对,忙掏出礼物来,是一些自己家后院种的瓜果。上面还有酆都的文,说大天帝爱救济世人,可以送给世人用来辟邪驱鬼。还有自家晾晒的果脯干货,看得出来手很巧,平等王说:“内子听说吴广王高升,千叮万嘱让我恩谢贵人!一个妇道卝人家,终也送不出什么别的东西。”

  滕玄面如金纸,硬卝邦卝邦说:“卫子…不可能…二位阎罗,你们是不是查错了?这一个人当真前世叫做卫璇,今世叫做赫连奕么?”

  楚江王恭敬点首:“蛇君大人所言正是。此人前生做遍善事,历尽灾劫,功德累累,所以上天垂怜,今生命格甚为贵重,现在只是封侯称将。但他智赛隋何,机强陆贾,又兼之仁心厚德,所以民心皆向之。他而立之后,便会成为一国贤主,永世垂唱;千古名君,流芳万载。然而其本质灵魂却跳出三界中,不在五卝行中,非六道之中任意一道之所可以察,甚为诡谲。”

  无须猛然反应过来:“不是,不是,等一会…你不是说一个人命很贵,一个人命找不到么?是卫璇的命找不到,不是我道君的找不到?”

  楚江王一怔:“真君大人此话何意?大天帝神格明朗,居三十五重天帝座上,何以不在三界六道之中?”

  滕玄捉住幸存希望:“那所以另外一个命贵之人不是吾主?那是谁?叫什么名字?”

  平等王瞧见大事不妙,连忙要跑路,无须怒目切齿道:“谁,我现在就杀了他去!”楚江王着实被他吓到了,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却听见一个清透冰凉的声音,檀弓已回来了:

  “是苏云英。”

  两日过后,戏楼。

  几名西域美少年肌肤雪白,足挂两串金铃铛,脖上红宝石项链欲滴。莫说容貌如何,只是这些鲜明颜色,就足够令人目眩神摇。

  阿当汗在双手在少年大腿上摸来捏去,淫笑说:“两位周朝的大官,不想试试这男美的紧妙滋味么?”

  今日太史衍和卫璇是代表户部,来和大月国谈生意的。

  太史衍也算得官场上的油子,怎不懂得投其所好、逢场作戏,这要是换了个丑女,他都能搂过来咂嘴了,让阿当汗以为兴趣相投,这生意便好谈许多。可他于那龙阳之事上实在是厌恶得紧,只觉眼中被扎了钉子一般,当下连连推手:“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当众折了阿当汗的面子,这可如何使得?正在满头大汗之时,却见卫璇向那坐大腿的少年腰上一掐,对着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少年脸红得要滴血,粉拳连连锤他胸:“我的爷,你真坏,可不许这样不疼奴家…”

  阿当汗看他这样上道,以为同志之人,当下结成换帖兄弟,不知亲近了多少倍。太史衍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也不管卫璇在后面谈成了个“三万桩茶秧、八千匹丝绸”的大单子,借口尿急,连忙遁跑。走得太急,竟在楼梯口撞到了檀弓。

  太史衍过于犯呕,急需找个人一吐为快,根本不管檀弓是来干嘛的:“他在里头乱搞!光天化日的没有王法了!”

  告完了状,太史衍便匆匆下楼,偶然回眸一顾,却见到卫璇急追了出来,慌张地要朝檀弓解释什么似得。太史衍越看越迷惑,他还没见过卫璇何曾这样六神无主过。结合这半月卫璇连夜朝他家跑,刚才又那么自然地调狎男妓……

  卫璇一肚子的辩解之词,话到嘴边,却觉得似乎不大有必要。一则檀弓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有任何妒色;二则莫名之中,他总感觉檀弓是极懂他的,二人心意自然而通,刻意解释反倒显得生分。

  想起那古庙之中的一夜荒唐,二人既已有肌肤之亲,便想和他马上表白心意,免得惹他胡想,使自己亦有登徒子之嫌,便笑说:“先生今日也是来听戏的么?可是好的折子都已演完了,再留这里只是减兴。今晚的月应当很美,先生可与我一同去赏赏么?”

  山中春色已成,和风已染柳千絮,夭桃吐绛英,烟暖燕巢。

  左转右转,淌过几条小溪,只见芳草芊绵,柳色柔软。一株桃树之下,香红乱碎,满帘花气。

  卫璇向檀弓讲解眼前之景,笑问:“这个妙处可还过得去么?我很久之前,便常常做一个梦,梦里我在一株桃树底下,同一个人对花热饮,今日算是梦回故地了。”

  “前些阵子晚上总是找不到先生,我猜猜,是被季瑶小丫头缠着了?”卫璇笑了笑,解释如此猜测,“我今天听她竟然有模有样背起赋来,必有高人幕后指点了。不知道这位高人,可也能教教我这个笨徒弟?”

  这是个无可推辞的要求,檀弓道:“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郁纷纭以独茂兮。”

  卫璇摇头:“这是教季瑶的《琴赋》么?我不要学小孩子的内容。”

  又换了几个,诗词歌赋,卫璇无一满意。直到檀弓开始说诗经了,卫璇才笑说:“这诗三百篇中,我上次写的那首《淇奥》,先生可曾记得哪几联么?”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檀弓不再往下说了。卫璇接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檀弓没有回答。桃含红蕚,兰生紫芽,两只小鹿偎在膝边。

  霜冷色的月光照耀之下,卫璇忽说:“我知这样的君子,如今是我的眼中人,也是我的心上人。”

  卫璇眼光闪烁一下,很想辨明白绸之下的那双眼睛,有没有一点纷乱之色。

  他的眼睛里盛着天河所有流星,每一颗里都蓄满了最浓稠的爱意,带着不容抗拒的柔情,深深望着檀弓,语气十分笃定:“我总觉得…其实你早都明白。”

  隔着白绸,檀弓也能感觉到那炙炙灼灼的眼光。 可他最终偏头一避:“你婚期何日?”

  ……

  这一夜的钦天监可吓坏了,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却忽然见到紫电飞空,天狗食月。大半夜的太阳忽明忽灭,百姓无不惊惧,齐齐跪在家门之外:“天神降临!天神降临!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而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此刻正在拧无须的小脸,揉面团似得:“你道君呢?你道君呢?你那傻不溜秋笨不兮兮的小天帝道君呢?”

  无须反口一咬,趁他倒吸凉气之时,朝东华脸上抡了一拳。

  东华还要笑着去作弄无须,可是见到檀弓回来之时,脸色霎冷:“你眼睛当真瞎了?瞎了眼还在人世瞎闹!不行,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搞回去。”

  径自揭了白绸,仔细一看,东华良久说不出一句话:“…跟我回去。”

  不由分说,将檀弓拉扯至门口,眼看呼来行云了,檀弓道:“我有一事相求。”

  东华说:“回家再求。”

  檀弓丝毫没动:“木公。”

  东华终究拗不过他:“好,求,求,那你快点求。”

  东华能演先天神数,善晓吉凶,一对金银双瞳,在黑夜之中颇有鬼异色彩。他将地府所判的卫璇命格在拿手中,灵台之中雷火交加,可是半晌也得不出一个能说的结论。

  银眸能观见过去之事。东华奇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的过去我只见到模糊一片,好似宇宙未生之时,一片混沌状态。”

  金眸能观见未来之事。檀弓催促之下,东华仍旧不语,却忽地撞了一下檀弓的头,将那景象灌输了进去。

  檀弓心下一凛,东华道:“一介凡人…为何能搅得三界风波大变,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河血流,六道皆为之缟素?”

  东华思道:“你说此人今生有一个命定缘侣?地府说,若是他们按时成婚,此人便一生顺遂?若是结不了夫妻,两人都会双双毙命?…呃…这日子还必须是这月十五子时之前?也太玄乎。我虽不是大司命、少司命,却也知道因果报应之理,你一个天神下凡,就已是搅乱人家正常的命格了。”

  檀弓摇头:“我不知是否天数有定,终日有期。”

  因将半月之事,简单交代了。东华恍然大悟:“你看看,要不是你,什么西域的混小子根本赢不了,人家正常和公主结婚,一生幸福平安,三界六道怎么会披麻戴孝?你还是和我早早回去,让人家好去,说不定不会有后面的祸事了。你若当真不甘,下一世再来寻吧。你一个大天神,一百年等不起么?”

  檀弓自觉命格之事定有蹊跷之处,说:“我所见之,妖氛贯于深宫,灾星变于天下,非是我徒为私心而逗留于此。我夜观龙象星,与魏伯阳所预‘荧惑守心’不错不差,兆之大劫难也,倘三界六道之劫运系于彼一人,何以潦草置。”

  “那你就信魏伯阳就是了,为了魏伯阳留在这吧。”东华大声说,“我走了!”

  檀弓疑惑:“何以如此急情相催?”

  东华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无奈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再过不久就是你二十万岁的生日了,斗姆元尊娘娘素来最心疼你喜欢你,这回说要带着鸿蒙元老一起来参宴。上三天听说要见鸿蒙先神,人人战栗如鸡,缩头鹌鹑,你倒好皇上不急,是我们太监急了。”

  他又忙预警道:“你别想让我又假扮你啊,你讨厌这些场合我知道,所以那万岁生日千岁生日,哪次不是我替你的,坐在那笑不敢笑动不敢动,和个木头桩子似得,生怕不像你。骗骗别人还行,可是怎瞒得过你哥?他不敢对你言,可是敢对我怒,我跟你讲,他罚我的俸已经预支到五万年后了!我已快养不起家里那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了。这回行不通的,元始天尊一眼看破真身,我就要被贬去洗天厕了。”

  “好。那我去洗天厕了,一身臭味,以后还怎么扮那香喷喷的大天帝?”东华飞快掰起手指,“那你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三十四十五十一百万岁的生日,就可要自己去了。”

  檀弓果然说:“我将自去。”

  东华被他推脱怕了,拿那金钱豹尾做的扇坠,拴住了檀弓的手指,试图将他勾走:“先和我回家。”

  檀弓退了一步:“无须、滕玄先去便是。”

  东华被他这十分敷衍的让步气笑了:“你仗着我总顺你是不是?”

  想起檀弓盲目,东华温言道:“那就仗着吧,算了,我高兴让着你,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没有。只是诸天皆知你在我南沧养病,你再有别的差迟,我焉能有命?跟我回家,我把我的眼睛给你,行不行?”

  檀弓摇头道:“十日即归,不令你有刑陷之灾。”

  东华大笑说:“那我真是万千之幸了。你言而有信啊。还有一事,三十五重天现在张灯结彩,早早就在准备了,你替我问问大司法,他要不要也早点回去,别到时候仪仗上出了什么差子。”

  话音方落,就见金莲已飞出来了。东华知大司法素来寸步不肯离,颇为惊讶,天枢却道:“汝长久不在玉虚境,机务积如山,元始天尊三清诸神倘知之,是何重罪?”言下之意,提前回去是为檀弓收拾停妥烂摊子的。

  东华呼出一匹墨麒麟,吹个口哨的功夫,就驮着滕玄、绑着无须一同奔月走了。

  檀弓回房,忽地呕出一口黑血。原来今日已是七日之期,体内的天山莲枝早就凋萎。只见他掏出一柄金蛟剪。此剪乃是两条上古蛟龙所制,中藏天地厉气结聚而成,蛟龙头交头如剪,尾交尾如股,无所不摧,无所不毁。上三天诛仙台上的铡刀,便是如此材质。

  檀弓顺着手臂动脉一划,两条蛟龙潜入血脉之中,刹那间,神骨为之尽折。一条金色游龙状物游窜而出——那是他的神筋。

  檀弓正要步入火中,但就在他比凡人还要虚弱几分之时,只看见门窗被利刃捅破,几十侍卫手持火把,团团围住,是云英公主来了。

  ”就是你这个臭瞎子!死兔子!勾引赫连哥哥!”

  扬鞭一甩,只打得盘碟纷飞,床桌尽毁。

  檀弓神骨折断,神筋离体,体内风火交作,万刃齐攒,正在意志混沌之时,根本没有听清云英公主说了什么,自然给不出她期待的被“捉奸”反应。

  云英公主见他毫无怯色,自思卫璇从来也没有传过什么断袖余桃之事,说:“太史衍,你是不是确定?”

  太史衍在后面唯唯诺诺,公主一直让他定时汇报卫璇身边的莺燕,可是他只是今日说了卫璇或有龙阳之好,云英公主就联想至此兴师来了。檀弓到底是自己府上贵宾,季瑶之师,便欲开解两句,可是云英公主已经提剑刺去。

  看檀弓毫无乞怜之举,她本来顾念这臭瞎子颇有左道傍身,定然不会轻易中剑,自然不留什么证据向卫璇告状。心中妒恨交加,更无忌惮,用尽全力一刺。

  没想到檀弓毫无力气抗御,寒光闪动,一剑穿心。

  太史衍吓坏了,忙去扶救。云英公主更是惊傻:倘他真是卫璇青眼之人……

  秀目一横太史衍,他立马放了手:“苍天爷爷睁开龙眼,下官今夜从未见过公主!太史府上下更是从未接过公主的大驾!”

  忙呼侍卫将人带走。云英公主自觉已无可挽回了,愤恨切齿,将错就错:“本公主叫你午时死,你敢早晨亡?来人,给我关到天牢里最脏最臭的地方去!烹煮、剁酱、车裂、凌迟,割头悬示…不对,只将他的皮扒了,脸上划上一千道口子,舌头削成薄薄的一万片,阉成太监,泡进人棍的桶里醉他的骨,把他变成天底下最丑的怪物,看赫连哥哥还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