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侯府西方庭院主要多用来藏书与字画,有的院落是供府邸子弟读书习字所用。
因而庭院多栽种梅兰竹松这样的象征君子品性的花草树木。
安昌侯偏爱庭院小径假山湖石,所以西方庭院竹林环绕、梅兰引路。
曲径通幽,竹暗花明,楼台错落,简直像个迷宫。
若不是怕沈雁行与雷鸣在这里迷了路,祁丹椹也不想踏足此处。
一路走来,许多景致都变了,但大致方位未曾改变。
或许是府邸出了事儿,一路上未曾遇到什么丫鬟小厮。
他走到地势较高的假山后面,大致扫了眼庭院,别说宣瑛,连洒扫的丫鬟也不曾瞧见,院落静悄悄的,枝头鸟叫与池边虫鸣响成一片。
他心道,宣瑛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
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一道娇蛮女声道:“你们去那边找找,你们两个去藏书阁楼上看看……哪儿去了呢?”
他还未有动静,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猛然将他拽入假山深处。
他抬手就要触动手腕上藏着的暗器,却被对方按住他的手,那双手如火烧般滚烫,手心尽是汗。
接着,听到一道熟悉的黏腻的嘶哑的声音:“是我。”
是宣瑛。
他缓缓转身看向宣瑛。
透过假山孔洞照射进来的光。
他看到宣瑛胸腔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身上似乎冒着一股热气,整个假山内部狭窄的空间温度似乎因此升高。
他半敞的衣衫湿透,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像是跳入湖中,又爬了起来。面颊是不正常的绯红,额头、脸上、颈脖、露出的白皙肌肤上都流淌着热汗。
墨黑的头发上挂着水草,被冷汗黏在精致的锁骨与胸膛处。
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染上糜|艳的色彩,让他明艳俊美的面容显得极其的妖异,如同勾人的鬼魅,充满诱惑力,令人无处可逃,甘愿沦陷。
纵然祁丹椹对床笫之事没什么兴趣,对正常的□□嗤之以鼻,更没有丝毫的人性|欲|望。
此刻看到这样的宣瑛,不免得让他有点侧目。
但也只是一瞬。
他明显察觉到宣瑛的不对劲,他这样子像是吃了什么药。
他默默的离他远点。
他怕他饥不择食扑向他,尽管他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也不怕怀孕,更没什么贞操观念,但谁知道宣瑛万一触碰男人发生什么意外,皇帝太子会不会找他麻烦呢?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搭上自己,又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命。
宣瑛几乎是靠着假山才能站稳,他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喉咙痒痒的,身体内部等着他解放。
程半夏带着人,在院子里到处在找他的踪迹。
此刻他能用的人只有祁丹椹。
其实最不安全的是祁丹椹。
他可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都跑去求佛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这里只有他。
他只能寄希望祁丹椹能控制好自己的色胆。
他好不容易攒了点力气,控制好自己的声音,显得自己不那么欲求不满,想同祁丹椹将前因后果说清楚,谁知他突然离他两步远。
避他如蛇蝎。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对于祁丹椹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或许爱真的能超越一切吧。
他都这样了,祁丹椹竟然能克制住自己,不趁他之危。
肯定是他上次生病吓到他了。
他将人扯回来一点,道:“本王被下药了,带本王出府。”
他是到了园子里才发现自己不对劲。
他并非不胜酒力,而今日他并未多饮,却依旧身体燥热不堪。
直到后来,程半夏来找他,故意将他往厢房带,他才知道中了套。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她。
他身上的药太强劲了,跳入冰冷的湖水中半点都没压制住。
他慌不择路,一路逃到这里,藏了起来。
程半夏不知在安昌侯府安插了多少人,现今有几波人在找他。
所以目前为止,他身边只有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祁丹椹能够帮他。
祁丹椹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而其他方向也有人往这边寻找着什么。
程半夏敢在安昌侯的宴席上对当朝亲王下药,必定是有备而来。
她绝对不可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若是他猜的不错,现在侯府的各个出口,可能都有程半夏买通的人在看守,他带宣瑛一出去,说不定就是宣瑛虎入羊口的时刻。
这背后必定有人谋划。
他很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楚。
宣瑛并不喜欢程半夏,有人怂恿程半夏出如此手段,目的是分裂程家与宣瑛的关系。
届时,太子要么选择程家,要么选择宣瑛。
无论选择谁,都无异于自断一臂,为自己树敌。
好歹毒的计谋。
听着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祁丹椹当机立断,也不管宣瑛是否对断袖过敏,让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走到假山的背后。
假山之后是一处碧波湖泊,里面种满了半人深的鹭草。
在假山之后,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坎石。
他让宣瑛靠在假山上,他紧紧贴着他,两人胸膛贴着胸膛,鼻腔间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一只手紧紧半抓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抠住石块,以防掉到水里。
这是祁丹椹幼年时最爱玩的地方。
那时的他,身量小小的,能倚靠着山石,坐在坎石上看书,脱掉鞋子,将脚伸入冰凉的湖水中,整个人完全被鹭草遮盖。
他只要藏在这里,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他可以在这里呆一整天。
此刻,那处嵌出的坎石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宣瑛身体很热,连带着他也出了一身汗。
他从未与人这般近距离接触,他能感受到宣瑛剧烈的心跳声,以及耳边的呼吸声……
很近,近到他鼻尖都是宣瑛身上皇室爱用的龙涎香味道。
那股味道与其他的皇室宗亲的不同。
淡淡的,还伴随着其他的味道,一股甜腻的汗味与男人独有的味道。
以及,某处不知名的昂扬。
两人贴的太近,他抵着他,他无法挪动,也无法远离。
就这么静静倚靠着。
他想,宣瑛心里八成恶心死了。
以前若是有这样的机会恶心宣瑛,他一定不遗余力的去做。
现在他竟然有点慌。
他身体往后移了移,想离他远点。
宣瑛本来能克制,但是祁丹椹一动,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他呵道:“别动。”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让祁丹椹失控了(并不),他想逃离他。
但此刻这种环境,他往后挪就会掉进水里。
他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救他了。
他果然不动了,只是身体僵硬依靠着他。
他微垂着眼,看到他轻颤的眼睫毛与瘦削的下颌。
这人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让他喉咙莫名的又痒又干……
鼻尖传来这人身上独特的清淡的味道,混杂着鹭草清新的芬芳,让他身体里的燥热更加喧嚣。
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致命的折磨。
外面的人一直不曾走,将这种折磨无限制的拉长。
他们听到程半夏的声音越来越近……
祁丹椹也意识到不好。
程半夏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处。
她的脚步声从假山后传来。
她明确要查看假山与池塘了。
他心一横,直接按到了假山上的某处开关。
他们身后的假山门迅速撤离,两人被迫往后摔去。
等一路滚到底,宣瑛被眼前场景震惊了。
这是一处密室。
准确来说,是一处建立在水下的密室,头上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密室有两个出口,一个是正门出口,那里石门关着,直通哪里他不知道。
一个就是他刚刚摔下来的地方,就是直通假山的山门。
密室看上去并不大,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箱子,以及一排排书架。
箱子上都上了锁,至于里面是什么机密,他们并不知道,书架上的书都是寻常的书。
祁丹椹扶起宣瑛,让他靠在一个摆放在墙脚的巨大的箱子之后。
这是安昌侯放各种重要信件或处理机密事物的地方。
密室上面有湖,便于毁掉这些机密文件。
他小时候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
刚刚也是碰运气。
没想到这么多年,那道机关还在。
借着不知从哪儿透进来的天光,他看到宣瑛脸色越来越红,目光逐渐涣散望着他的方向,豆大的汗珠从敞开衣襟的胸膛上滑过,蚕丝春衫被热汗沾透,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一起一伏,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还好吧?”
不等祁丹椹问出口,宣瑛就拉过他,吻了上去。
那瞬间,震惊的不是尚且迷离混沌的宣瑛,而是祁丹椹。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亲。
还是个男的。
早知道他应该让宣瑛自己滚下来的,反正程半夏也不抓他。
宣瑛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那颗晶莹欲滴的樱桃就在面前,他就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尝到之后,他发现也没什么味道。
一般般,就那样,反正不好吃……
可他就是不想松口。
脑子里忽然闪现幼年时的画面。
他那时太年幼,只知道那个老太监令他觉得恶心,随处可见的春|宫|图不堪入目。
那些东西是对他的羞辱,对他的折磨,让他觉得恶心。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折磨。
幼年时记忆七零八碎,但他脑子里却隐约想起几张春|宫图的画面。
画面里人的脸被换成了眼前这张样貌清秀冷漠刻薄的脸。
这张脸在他看过的众多人中并不算出众。
算不上倾国倾城,更算不上秀色可餐。
可他竟然觉得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些美随着那些画卷在他脑子里翻腾。
他想起当初在山洞时,他衣衫不整的模样、他拿着冰棱擦过他身体的触觉、他高热时的呓语……
那些画面场景牢牢牵引着他,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再看一遍。
他在悲画扇也如同画中一样吗?
无端的,他莫名的有一股怒火。
他想查封悲画扇。
他怎么可以在悲画扇同别人如此呢?
突然,他的嘴唇一疼。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满口腔。
他混沌的意识清明了些,迷离的双眸清晰了些。
那双清亮漆黑的双眸看着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明明厌恶断袖,无法接受祁丹椹,可他却对他做这种事。
明明祁丹椹已经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个鬼),不趁他之危,他却撩拨他,还妄图想侵|犯他……
以后让他如何自处?
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正要刺入掌心让自己清醒点,却被祁丹椹拦住。
祁丹椹道:“你干什么?”
宣瑛气喘吁吁道:“保持清醒。”
看着祁丹椹漆黑的双眸,他道:“你不用担心,这点伤口,出去之后,御医……”
祁丹椹挽起袖子,袖子内侧藏了三个针筒,针筒小拇指粗细。
他拿出其中一枚针筒,取出一根细小的银针,他将银针递给宣瑛道:“用这个,扎大腿与指甲缝,不仅非常疼,还不会有大伤口,更不会留下血迹。”
在安昌侯的地盘,他可不想留下点蛛丝马迹。
宣瑛:“……”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枚针,扎入手指。
可他双手尽是热汗,细小的针滑不溜秋,根本扎不进去。
祁丹椹见状,拿过那枚针,毫不犹豫扎入宣瑛的左手大拇指指缝间,顿时冒出一颗米粒大小的血珠。
这本是一种逼供的酷刑。
他当刑部侍郎时,逼供了无数钢铁硬汉,无不痛哭流涕。
这还是第一次将这种酷刑用在一个亲王身上。
宣瑛现在身体的感觉放大几倍,本是一种酷刑,放到他的身上,疼得他流出眼泪。
若不是亲耳听到祁丹椹表白,他会觉得祁丹椹不是爱他,而是恨他。
他想疼死他。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嘶!!”
他刚痛呼出声,祁丹椹就冲上来吻住他。
他所有的声音全部湮没在喉咙里,密室寂静了。
接着,密室被一抹烛光照亮,他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那脚步就在他们身后不远。
密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有人越走越近……
壁灯被点燃。
他看向眼前祁丹椹的脸,迷离目光里尽是茫然与怒火。
他一边用针扎他,还一边吻他。
虽然他知道祁丹椹吻他是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
但是他为什么非要用嘴堵他的嘴呢?
用手不行吗?
用脚也行啊!(这娃神志不清)
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他就是一边假装三贞九烈,爱他至死不渝,不愿意趁他之危的模样,一边又暗戳戳的找机会亲他抱他……
那待会儿他万一想霸王硬上弓,我是服从呢还是服从呢还是服从呢?
万一生米煮成熟饭,他要我对他负责,我是不负责呢还是不负责呢还是不负责呢?
他脑子里翻江倒海。
眼前只有祁丹椹眉目如画的眼。
他似乎,没见过比他更耐看的人了。
祁丹椹吻上宣瑛才发现不对劲。
他余光瞥到安昌侯进入密室,而宣瑛痛呼出声,他只想让他别发出声音,可是他双手拿着针往宣瑛手指里扎,空下来的只有嘴了。
所以他就用嘴堵住他所有的声音,免得他们被安昌侯发现了。
此刻,他保持着自己一边扎宣瑛手指,一边吻住他。
在针取下来之前,他不敢松开嘴,他怕宣瑛疼得惊呼,那他们两恐怕都得被安昌侯灭口。
安昌侯与他们相隔不远。
巨大的箱子挡住他们的身影,安昌侯只一个转角就能看到。
他冲着宣瑛眨眨眼睛,用眼睛示意他帮他取下针,让他别出声,凡事都憋住了。
宣瑛瞬间懂了祁丹椹的意思。
他用他所剩不多的克制力转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祁丹椹将宣瑛指尖的针取下,之后他示意自己不能帮他堵嘴了。
在宣瑛了然的目光下,他离开了他的唇。
可就在他的唇离开的一瞬间,宣瑛突然拉过他,将他紧紧摁在怀里。
两人身影层层交叠紧紧贴着狭窄的墙脚与箱子的死角。
那些箱子并非靠着墙脚而立,宣瑛正好倚靠着箱子,箱子与墙脚形成的夹角正好阻挡住了他。
但祁丹椹在外侧,安昌侯只要转个角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而就在那瞬间,安昌侯过了这个转角。
宣瑛怕被发现,千钧一发之际,拉过祁丹椹,两人尽量的贴在一起缩小空间,好让身影藏在这个夹角间。
好在安昌侯并未转身查看这个转角,而是径直走到前面一处书架上,拿起一张信件看了看。
随着他进来的人紧跟其后,听脚步,应该是个高手。
宣瑛想不通。
安昌侯不是大寿吗?
为什么不好好招待宾客,不醉不归,非要跑到这里来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