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看着窗外的阳光,挺拔的腰背松懈下来佝偻着,似是一瞬苍老了下来。

  “尘儿,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但是你只要知道,父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南楚国的百姓。”

  墨尘望着武王,目光绝决。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您还不愿意将所有事情,都告知我吗?”

  武王转身,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叹了口气。

  “我老了,以后的事情,只能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交给墨尘,这枚玉牌和杜清远怀中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正处于乱世,各国散乱,纷争四起,南楚国在当时,并不是一个国家,还是在乱世的一座城池。

  当时的城主便是现在的先帝,那个时候,武王年轻气盛,下山行侠仗义历练,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先帝,先帝说,这世上到处都有不公,你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救得了所有人,唯有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成为顶端的人物,才能改变这一切。

  武王动容,决定加入他,并结实了,空,以及六指军师孙睿。

  先帝提供兵马与后勤,武王带兵掠地,空出生少林,武艺高超成为了他们的先锋主力,孙睿足智多谋负责出谋划策与打探情报。

  凭借他们的合作,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在乱世中打出了威名。

  战争就有伤亡,武王重情义,不忍士兵带伤上阵,提议休整一年,先帝觉得要乘着士气高涨乘胜再战。

  他们起了纷争。

  武王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怀疑以战征改变世界的想法是对是错。

  他卸下兵权,继续游走江湖,只想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却阴差阳错的进入澜沧国的国境。

  武王误闯进来,原本以为这深山里会有什么野人或者蛮夷部落。

  却不曾想,这里的人,十分善良,且他们擅长制造,自然和谐,与世无争,在这里没有战乱,没有鲜血,没有倒塌的城池,就像是个人间仙境。

  “父王去了澜沧国后,发生了什么?”

  见他停顿,墨尘问道。

  武王眼里带着追忆。

  听到先帝战败,北屿军伤亡惨重的消息,他匆匆的离开了澜沧国去支援,救下了先帝。

  见他赶回来,先帝大悦,并说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留下,承诺这天下日后打下来,分他一半。

  武王却不愿再战。

  先帝问他原由,几次追问之下,他说出了澜沧。

  先帝暗藏野心,放他离开后,暗自派出空跟踪,并带着兵马悄无声息的进入澜沧国境内,在澜沧国祭祀大典上杀来。

  不出一个时辰,他便控制住了澜沧国的琉璃宫,澜沧皇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愿意归顺。

  之后,先帝带领的士兵肆无忌惮的进来享受着澜沧的富饶和澜沧美貌的女人。

  这一切并澜沧皇所愿意看到的,可他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事故的起因,便从这里开始。

  先帝爱慕上了澜沧皇唯一的女儿玄伊公主,有意等她成年便娶她为妃。

  一年后,就在玄伊公主的及笄宴上,有一个男人出现并带走了玄伊公主。

  先帝不甘心,派出兵马追杀,一月后,他当着玄伊公主的面,杀了那个男人,那个时候的玄伊公主已经怀有身孕。

  罪恶的源头,便在这一刻开始。

  玄伊公主怀恨在心,她与祭司一同制作出一种随花粉传播的药剂‘花殇’,但凡闻到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那一日,她身着红衣,站在祭祀塔巅峰,将‘花殇’洒向空中。

  一夜间,所有的士兵都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整个澜沧犹如死城,曾经的玄伊公主化身成魔鬼。

  她疯癫大笑,一把火烧了琉璃宫,之后便相声匿迹。

  死里逃生的先帝有幸活了下来,他回到南城成立的南楚国,并将澜沧国人列入禁忌,但凡见到,或者听到,便都是死罪。

  先帝夜夜难眠,总能梦到玄伊公主来找他索命,而后,便迷上了炼丹术,以求长生。

  最后还是英年逝去。

  这之后,便由他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登基,太后监国。

  说完,他看向墨尘。

  “杜清远是玄伊公主的孩子。”

  “就算他是,曾经的过往,与他也没有关系。”墨尘不会否认杜清远为他所做的一切。

  武王目光复杂的摇头。

  “玄伊公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她制作了大量的‘花殇’藏在琉璃宫废墟中,并用复杂的机关术重重锁住,而能打开机关术的人,就是杜清远。”

  他沉着眸子。

  “正是因为如此,先帝才如此恐惧沧澜国人,诸国流传开来,挤破了脑袋,可他们没有‘钥匙’无法得到花殇,这之后,和平维持了下来,可是,若‘钥匙’现身,诸国便会有所动作。”

  墨尘沉着眸子。“我去找他。”

  “你去找他又你能做什么?将他带回来,你能保护得了他?”

  “你能有把握面对诸国一战?”

  “你能抵挡澜沧国的报复?”

  “你能保证花殇不会问世,并为祸人间?”

  墨尘转眸,看向武王。

  “不试试看,怎知道行不行。”

  说罢,转身离开。

  武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湿润了眼眶。

  “我是个懦夫,什么都做不了,他比之我,要勇敢许多。”

  孙睿从后走出来,看向墨尘离开的方向。

  “我们当年犯下的错,却让孩子们来承受,若我能劝住先帝,劝住空,也不至于……”

  武王感叹着。“说不定,尘儿会给我们惊喜。”

  “但愿不要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

  凌云山,小竹屋外,童子毛豆擦了把汗,放下手里的玉杵看向紧闭的房门。

  “师父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事情,便是如此……”

  凌云子,将当年的过往一一说给杜清远听。

  “玄伊就算疯癫,可对你的爱丝毫不减,只是她太过偏执敏感,她害怕有人伤害你,无法留在你身边,让你孤立无援苦无依靠,所以,她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你。”

  杜清远目光复杂,以前听到澜沧他可以当成是一个故事,可当自己的身份变了,一切便都不同了。

  他不再是听故事的人,而是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这是我最后见到她时,她交给我的东西。”

  杜清远伸手接过,是一枚玉牌,和从邹蘅之那里得到的一枚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上面的符文形状不一样。

  “这是什么?”

  凌云子摇头。“我并不知道它有何用处,可她交给我,就一定有她的用意。”

  “这段日子,你好好考虑一下去留,若你愿意留在凌云山便留下,若要走,我不会强留。”

  说完,凌云子起身,杜清远站起来,叫住他。

  “前辈,是澜沧国的王子!”

  凌云子轻笑。“这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是凌云子,神医门的掌门。”

  说完,他打开房门离开。

  杜清远立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久久无法平静。

  望着头顶的天空,杜清远心情沉重,却从来没有如今有一般清明。

  眼前霍然开朗,茅塞顿开。

  前世,赵懿杀他,是因为知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身份的秘密,害怕重演当年的悲剧?

  赵懿从来不是那种愿意去冒险的人,所以他宁可稳妥的杀了,也不愿去冒险成为诸国都觊觎的对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点,赵懿比谁都清楚。

  “公子,神医门设有食堂,请跟我来。”

  毛豆带着杜清远走出竹屋,到达距离此处不远的山门,迈入食堂。

  “清远。”

  许若迎了过来,杜清远回头看去。

  “昨日,谢谢你。”

  许若挠了挠头,脸颊微红。

  “坐吧,你不必拘谨。”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金瞳,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比他的通透明亮。见他来了,大家一阵低语。

  “是皇族。”

  “他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居然还活着。”

  “太吓人了。”

  吃过饭后,许若要带他参观凌云山。

  “凌云山从不接见外人,师父一向低调,但是也不代表好招惹,你且安心留下,有师父在没有人胆敢伤你。”

  一边走,许若一边说道。

  “许若。”杜清远叫住他。

  许若回头,看向他。

  杜清远垂着眼眸。“墨尘他……怎么样了。”

  “只是昏迷了过去,受了一些皮外伤。”

  “无碍便好。”杜清远松了口气。

  见他这副模样,许若凑过去。

  “这么关心他,难道你喜欢他?”

  杜清远瞪大了眸子。

  “没有的事,我怎会喜欢他,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他恐怕都恨不得离我远点。”墨尘看到他瞳色的表情,杜清远记得清清楚楚。

  许若靠在石头上,看着杜清远眸底的失落,轻笑。

  “若某些人,不顾重伤非要来找你呢?”

  杜清远看向他,却见他两手放在背后,老气横秋的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人已带到,我这哥们,可真不容易。”

  他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一人从茂密的树木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