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远垂眸看着紧握着他手的大掌。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这小子牵着,在众目睽睽下,在那些曾经看不起,并冷眼相待的人艳羡的目光下,以这种方式,以王妃的身份。
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这些人当中,有眼熟的,也有素未谋面的,他们此刻看他的眼神无不艳羡,没有任何人再敢贬低他。
前世他被封为丞相,也曾经如此隆重,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被所有人注视着,登入金銮宝殿。
眼前虽然一片富丽堂皇,身侧却空无一人。
而今……
他抬眸看着身侧的男人,俊美年轻,位高权重的墨王爷,那个曾经病恹恹的墨王,那个前世素未蒙面的婚约者。
自己或许做梦都想不到,重活一世,没有再入官途,再次被人这般瞩目,却是以这种身份,这种场景。
察觉到了杜清远的目光,墨尘转眸看向他,黑眸柔和,唇角上扬。
这一笑,绝美倾城,似是初升的阳光,耀眼而柔和直让人移开眼。
这还是那位在朝堂上不跪皇帝,在边疆奋勇杀敌,在众人眼里,冷酷无情的墨王?
这里面,有不少人曾经见过墨尘的人。
曾经的墨尘闭门不出,满目阴鸷,整个阴郁森冷。
而今,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小德子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拿着帕子吸鼻涕。
阿宝嫌弃的扯着自己的袖子。
“这是我的衣袖。”
翠竹手里攥着一把木梳子,逢人便说。
“王妃的发和衣着是我准备的。”
墨尘与杜清远落座,宴会开始,侍女们陆续上菜。
宾客也开始奉上各自准备的礼物送来,杜清远微笑着接收祝福与礼物。
一切平和静好,却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
“三皇子到。”
男人脚踏祥云靴,身着绛紫华服,周身贵气,满目温和笑容,似是春风拂面,柳岸花开。
他的出现一瞬便引得一阵低语。
“三皇子,怎敢来墨王的宴会?”
半月前赵懿的兵马伤了墨王妃,之后,墨王便变着法子给赵懿使绊子,只差脸上没写着,要杀赵懿了。
二人的关系如同水火。
这种宴会,墨王也一定不会邀请他前来。
显然,是赵懿他不请自来了。
赵懿无视墨尘从他进来后,便冷却下的目光。
他站在门口,抬手弹去肩膀上的积雪,脉动步伐,衣袍摇动,到了大厅中央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墨尘身边的杜清远身上,温润微笑。
“许久不见了,清远。”
还不等杜清远说话,墨尘站起来。
“本王并未邀请你前来。”
这话明显是赶人的意思。
赵懿身侧的周锐安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见赵懿摆手示意他退下,目光落在杜清远身上。
“我与清远是故人,他过生辰我自然要前来庆贺。”
杜清远皱着眉头,正打算让熊震天将赵懿请出去,不经意一眼,在赵懿的背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丁亦!”
他没有看错,在赵懿的背后,同周锐安并排而立的另外一人,是他的好友,丁亦。
眸子闪了闪,心中一片震惊,他为何会跟随了赵懿。
他离开南城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正想上前,腰间一紧,身子被男人拥住。
“本王的爱妃,何曾与三皇子是故人,三皇子认错了人。”
他黑眸幽深冷冽。
赵懿一脸和煦,直接无视墨尘,看向杜清远。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清远,既然墨王如此不待见,送了礼物便离开。”
赵懿走上前,将一枚锦盒递给杜清远。
杜清远凝眸看向他递过来的东西,再抬眸看向站在他背后的丁亦。
却见丁亦点头,示意他接。
“不许接!”
身侧男人怒叱。
杜清远选择相信丁亦,于是伸手将锦盒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赵懿轻笑,这一笑绝代风华,俊朗非凡。
“盼望与你,再来德景楼一聚。”
杜清远握紧锦盒,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笑容,心头发颤。
将东西送到,赵懿便转身离去,临到门口想起了什么,转眸看向他。
“上次送你的滇山红茶都喝完了吗,不够,我这里还有。”
说完,看向墨尘黑下的脸色,唇角勾起,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得意。
墨尘阴沉着脸,宴会上方才还热火朝天,此刻却无人再敢喘大气。
杜清远将赵懿给的锦盒塞入袖中,心中想着丁亦,他为何会跟在赵懿身边,不是说,要出去游历山水,准备科考吗?
眸子闪了闪,心中不安。
丁亦你到底在做什么?
“滇山红茶,是他给的。”
冷冷的声音响起。
杜清远心不在焉。
“算是吧。”滇山红茶是他从他手里赢过来的。
墨尘手中的酒杯咔嚓裂开。
立在门口的赵懿冷笑,正打算离开,却见墨尘放下酒杯,蓦地,擒住杜清远的腰肢,吻上了他的唇。
直将怀中的人吻得喘息才松开他,似是野兽宣誓主权一般,冷冷的看着赵懿。
“爱妃若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与本王说,什么滇山红茶,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本王也定会竭尽所能的摘下来。”
赵懿看着墨尘怀中被吻得脸颊通红的男人,袖中拳头缩紧,脸色阴沉的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
墨尘抬起手,冷然道:
“宴会继续。”
奏乐声起,歌姬表演助兴。
杜清远呆立在原地,眸子转向一侧,看着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杜叙则和刘氏,顿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让爹和娘看到这些,而且还……
再看身侧,墨尘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杜清远眉头直跳。
他刚刚是在和赵懿较劲?
只为了一包滇山红茶??
他是小孩子吗?
貌似已经长大了,而且,还很强壮……
见他看着自己,墨尘凑近他,修长的手挑起他的下巴,指腹擦拭着他唇角残留的津液。
“爱妃深情款款的看着本王,本王会以为,你在暗示什么东西。”
杜清远瞥了一眼正假装没听到的杜叙则和掩着帕子轻笑的刘氏,压低了嗓子。
“你在搞什么,爹和娘都在,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
墨尘凑近他耳边,薄唇一张一和。
“你是我的人。”
这话,若以前杜清远听了,便会觉得幼稚至极,他已经过了那个因为三言两语便怦然心跳的年纪。
可这一刻,杜清远却听得心头乱跳。
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对上男人毫不避讳的侵略目光。
杜清远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今夜,可能会很惨。
那种痛,杜清远一想起来便一个机灵。
“我去如厕。”
起身,朝里间走去。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后背,和红红的耳朵尖儿,墨尘噗嗤笑出了声来。
他的清远,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想将所有来参加宴会的人,统统赶走,然后……
就地正法了他。
杜清远拉开后门,站在院子里,吹了吹风,明明是冬天,却热得杜清远想解开棉服透透气。
脸上火热,后背也起了毛汗。
他羞恼的,此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爹娘看到这一幕,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他知道,年轻人喜欢争强好胜,墨尘做出那番举动,只因为赵懿说出那番话驳了他的面子,他要扳回一局。
可为什么这一局的被动者是自己??
用手当扇子煽风,杜清远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去,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而人,正是丁亦。
“丁亦!”
他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你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说了要去科举吗,为何跟着赵懿,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是不是赵懿威胁你,你放心,以现在墨王的实力,他能保护你。”
杜清远说了一大堆,却见丁亦苦笑着摇头。
“他没有威胁我,是我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杜清远如遭雷击。
“为什么?”
丁亦抬眸看向他。
“我去外面闯荡了一番,发现这个世界并非我所想的那样,许多事情,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得了的,经历了挫折,有机遇出现,当然要牢牢抓住。”
“他不是你的机遇,他是噩梦,相信我。”杜清远摇头。
“小杜,你不明白我遭遇了什么,你不会懂我的决定。”
说完,他挣脱开杜清远的手,看向他。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替我的主人传达一句话。”
“今夜,德景楼见。”
说完,丁亦转身离开,直到走出杜清远的视线,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杜清远去如厕太久,墨尘放下酒杯,出去找到,刚到门口,便听到了杜清远与丁亦的对话。
睫毛微微颤抖,眸里光绪闪动,薄唇绷得紧紧的。
杜清远走进来,关上门,刚转身,腰间一紧。
酒气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着男人身上独有的檀香。
“去如厕这么久,可让我好等。”
他的声音低沉的落在杜清远的耳中,弄得他耳朵痒痒的。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去看看吧。”
手被男人握住,他牵着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杜清远回头看向宴会的方向。
“宴会……”
“无需理会。”
“可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拦腰抱起,飞身一跃出了王府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