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刺激,杜清远陷入梦魇,一时间他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现在。

  泪水溢出眼角,脑子里是娘惨死,血染红了丞相府的画面。

  苍白的唇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

  “皇上,我没罪……没罪……”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墨尘看向正在写药方的许若。

  “为何还不醒来。”

  “他太过疲乏,加之受了些惊吓,估摸着,得昏睡个一两日才会醒来。”

  许若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

  墨尘皱眉,才两日不见,人便憔悴成这般,再昏睡两日,还不瘦的皮包骨头。

  “用最好的药。”

  “好。”

  “针灸也用上,或许能醒的快些。”

  “额……”

  “若不然,我再为他渡点内力?”

  “……”

  “听闻你收集了不少奇珍异草,拿出来给他补补……”

  回头,就见许若一溜烟,没影了。

  许若离开,墨尘走到床边,望着他眼角的泪,只觉这东西很碍眼。

  伸出手替他擦拭,却见他的唇在动。

  说些什么?

  疑惑的凑近,便听他说出两个字。

  “赵懿……”

  心如被重锤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手滞住,胸口翻滚的波涛化作怒意,甩袖而走。

  房门被男人摔得砰地一声响,吓得候在门口的小德子与阿宝面面相觑。

  王爷这是怎么了?

  ……

  天暗下,夜里的风微凉,黑影如鬼魅一般越过南城城门,他背着负伤的赵懿,俯瞰着王府的方向。

  赵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是杜清远派来的人?”

  刑昼面无表情并未回复,竟然主子已经得救,那他也没必要再救赵懿,当即将背上的人从背上丢了下去。

  赵懿落在地上,稳住身形,抬眸只见一轮明月皎洁,哪里刑昼的影子。

  看向后方追来的黑衣杀手,他眸子一凛,捂着胸口迅速躲入一条巷子,陷入漆黑之中。

  黑暗中,他双眸狠厉,太后赶尽杀绝,就休怪他无情!

  这一夜,注定风起云涌,波涛暗藏。

  清晨,阳光穿过门口的枝繁叶茂的桃树枝透过窗户碎碎的落在床上人儿的脸上。

  男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睛。

  适应了片刻光亮,杜清远坐直身子,呆滞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半晌。

  他明白,自己得救了。

  靠在床上,杜清远抬手遮住脸颊,想笑,却笑不出来。

  经历了这一次生死,杜清远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性命被鼓掌于手的滋味,难受极了。

  得做些什么,不能干等着武王归来。

  他已经不能再冒险了。

  “少爷,您总算醒了。”门口阿宝见杜清远醒来,快步跑了进来,喜极而泣。

  杜清远安抚着阿宝。“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

  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见到爹和娘,杜清远询问到。

  “爹和娘现在可还好?”

  他昏迷后,都发什么了什么,是谁救了他?

  对上杜清远询问的目光,阿宝错开眸子。

  “少爷昏迷两日,一定饿了,我去给准备些吃的。”

  说完,阿宝快步出了房间。

  一出去,头便耷拉下来。

  老爷和夫人去求太后,太后提出让夫人进宫伺候,现在夫人还留在宫里。

  这件事,还是先不告诉少爷为好。

  见阿宝匆匆离开,却将东西落下,杜清远暗道他毛毛躁躁的。

  掀开被褥下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枚令牌!

  在怀中一阵摸索,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下,下床打开柜子,见自己的旧衣服已经被洗干净叠好。

  翻找了片刻,杜清远松了口气。

  这令牌正好好的在衣柜的角落里。

  穿好衣裳,将令牌贴身放好,杜清远看向对面的房间。

  说起来,他从驼儿城回来之后,便没有见到他,不知他的病好些了没。

  “少爷,粥好了。”

  阿宝端着粥进来。

  吃早点这会儿,熊震天,翠竹,宝珠都过来看望,杜清远正吃着粥,门外狗蛋匆匆进来。

  “王妃,出事了。”

  杜清远和熊震天对视一眼,同时询问。

  “出了什么事?”

  狗蛋嘿嘿笑着,提着裤腿迈入门槛。

  “你们猜今日朝堂上,发什么什么事了?”

  他不说,吊胃口让人猜,翠竹不悦,作势要打人。

  狗蛋躲开她的拳头,吐着舌头。“打不着,嘿嘿。”

  “狗蛋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狗蛋被宝珠喊了一声大哥,也不卖关子了,眸子里锃亮。

  “两日前,失踪的三皇子回来了,听闻受了一些伤,养了一日他便开始上早朝,之后……”

  狗蛋又开始吊胃口。

  杜清远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勾了勾唇。

  “三皇子开始反击,太后要遭殃了。”

  狗蛋一拍手掌。

  “王妃料事如神!”

  狗蛋似是那说书先生一般,一板一眼的说道:

  “今日朝堂上,三皇子擒住邹蘅之例数太后和邹柯长这些年的罪责,更将武王当年战死的秘密挑明,一时间全朝哗然,皇帝震怒,太后当场腿软晕厥了过去。”

  “然后呢。”翠竹问道。

  “皇帝以太后养老为由,让太后搬离慈宁宫悠居广宁宫。”

  “看来,太后大势已去了。”熊震天分析道。

  杜清远摇头。

  “想要一朝崩解,绝非易事,除非……”

  ……

  “除非她死了。”

  男人立在屋内,黝黑的眸子里寒芒冷冽。

  许若目光复杂的看向墨尘。

  “太后已经失势,皇储之位很快便要易主,以赵懿的做事风格,待他登上皇位,便是太后的死期,几年或者十年后,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当年谋害武王罪魁已经死了,太后虽然也有参与,可她终究是站在南楚国制高点的太后。

  若想杀她,除非,反了朝廷。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墨尘语气淡淡,丝毫不给许若反驳的机会。

  显然,他刚刚那番劝说,都白费了。

  十年前,武王离开王府一去不归,之后的几年,墨尘苟延残喘的那段日子,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是他心中的结。

  若不解开,这辈子,他都只能活在仇恨之中。

  而这由鲜血筑基成的死结,或许也唯有用鲜血才能解开。

  许若不再劝说。

  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递给他。

  “这种药,会让你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就算太医也查不出半丝不妥的地方。”

  墨尘接过药瓶揣入怀中。

  许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

  “你打算如何处理杜清远。”

  “他是王妃,自然留在王府。”

  这是杜清远他自己亲口对他说的,就得说到做到。

  不是吗?

  许若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若选择报仇,就应当知道,他迟早要和太后甚至是整个朝廷为敌,到时候,杜清远又当如何?

  他还能留在他身边吗?

  以前他劝墨尘接受杜清远,是想给他活下去的希望,现在墨尘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许若只想劝他合离。

  虽然,这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可这对杜清远,对墨尘,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因为,墨尘在看杜清远时,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也许杜清远是那个能解开他心结的人。

  拭目以待吧。

  ……

  许若出了墨尘的房间,刚出去,就见杜清远正站在门口。

  “许大夫。”

  许若的心提了起来,因为他不确定,刚刚他们的谈话,杜清远是否听到。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他点头,二人一并去了花园的凉亭。

  杜清远站在荷花池旁,望着平静的水面,茶色的瞳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金色光芒。

  “墨尘的病现在怎么样了。”杜清远问道。

  许若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这是……金色?

  杜清远转眸,瞳眸恢复成了深邃的茶色。

  “许大夫?”

  许若压下心头震惊,错开眸子。

  “王爷的病情控制住了,只是身子很虚,需要调养观察。”

  杜清远点了点头。

  “再过几日便是王爷的生辰,不能出现半点差错,我希望许大夫,能每日来给王爷诊脉,确保他不会发病。”

  前世墨尘是在生辰宴病逝的,因此杜清远半点都不能马虎。

  “好。”

  “你放心,只要你医好墨尘,该给你的报酬一样不少,我不会将你是黑雪阁成员的秘密和任何人提起。”

  “……”

  目送杜清远走远,许若目光复杂。

  难道,师父一直要寻找的人,是他?

  怎么可能?

  一定是错觉!

  ……

  交代完这些,杜清远到墨尘的房间门口,算算日子,已经十多天没见了吧,许若说他病情控制住了,看来是药起了作用。

  这让杜清远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开始紧张。

  抬手将那道紧闭的门推开,迈入屋子,望着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的男人,杜清远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他能下床了!

  屋内一扫阴霾,看着亮堂了不少,他今日半束着发丝,身着黑色玄服,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比之以前却好了不少。

  杜清远快步进去,熟练的从衣架上取下披风,披在他肩膀上。

  “大病初愈,好歹,也注意一些,再受凉让我上哪给你找药去。”

  一边说,一边替他系带子,唇瓣一张一和,喋喋不休。

  见他不说话,杜清远抬眸,担忧的看向他。

  “不舒服?”

  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手却被男人抓住,还不待他反应,下颚被男人捏住挑起。

  骤然,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