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失望吗?
并没有。
从小时候起,他对岑海东这畜生到底有多垃圾已经深有感触了。
不对岑海东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自然不存在失望。
愤怒吗?
好像也已经麻木了。
甚至他还觉得有点可笑。
“原来我还值点钱。”
语气平静无波,却听得黄鑫难受极了。
像他这样父母疼爱又寄予厚望的小孩,是无法理解世上还有岑海东这种父亲的。
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孩子像货物一样卖出去呢?
他悄声打量着岑青,却见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岑青一张脸显得越发苍白几分,黄鑫心底无来由升起一阵憋闷刺痛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像是……心疼?
“岑小青,你……”没事吧?
岑青不等他说完就对他摇了摇头,他看向狼狈不堪的岑海东,“挺好的,你从前打骂我们的时候总说养我不如养条狗,这么一看我还是比狗值钱得多,何况你一直以来又给过我几口饭吃?”
“我有时候真的很疑惑,像你这种人,既然不想养,为什么要生?”
岑海东低着头,藏起了心虚的眼神。
而岑青却也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不说从小你也没给过我几口饭,就说这五十万,也够买断你当初提供的那一颗精子了,岑海东,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想来你也认可这一点。”
岑海东嘴唇嚅嗫了下,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到底没有嘴臭。
你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还能不认可吗?
正腹诽,却听岑青变得更冰冷些的声音,“最后一件事,告诉我那个找你买我八字的人是谁。”
这倒也不算一件为难事,岑海东当时心里打着小算盘,还真的偷偷自己调查过对方。
主要是对方的名气也确实不小,还真给他打听清楚了。
“贺家,是咱们市的首富贺家的人。”
刀子当啷一声被扔在岑海东脚边,沾着血的刀刃上反射出他委顿在地的狼狈模样。
两个少年已经离开好几分钟了,岑海东才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恨声咒骂,“妈的小杂种,早晚有一天……”
咚咚咚咚——
忽然响起的巨大拍门声吓得岑海东住了口。
岑海东以为是岑青去而复返,白着脸仓皇抬起头,却见骤然被踹开的门外走进来的并不是他以为的人,而是这个场子的负责人带着一帮打手。
而跟在那个干瘦的负责人身边的打手手里提着的包他也很熟悉。
那是那个来找他的贺家人第一次付款时装钱的一个黑色包包,一看就是牌子货,岑海东认得。
但为什么……
咚。
那个包被重重的摔在岑海东面前。
包的拉链本就被拉开了一半,随着被扔下去,拉链滑开,岑海东只来得及瞥见一眼里面一捆捆的钱摔出来的瞬间,就那干瘦的负责人一把揪住头发。
他吃痛,一边努力仰头以免头皮真的被扒下来,脸上挤出谄媚的笑,“陈爷陈爷!有话好好说!我,我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大人大量饶我一次!”
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带着刀子进场子的事情给岑青捅出去了。
这些场子个个有自己的规矩,他私自带着刀子这种东西进来确实是不对。
但是现在伤的是他自己,也没出什么乱子,他以为自己求饶就行了。
没想到脸上瞬间就被扇了两耳光。
别看这人干瘦干瘦的,但力气很大。
两个耳光下来,岑海东只觉得整张脸都疼麻了不说,耳朵里竟然嗡嗡响了起来。
他又惊又怒,口不择言道,“妈的陈六!好歹老子这个月在你们场子砸进去了将近五十万,你他妈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陈六闻言气笑了,一把按住岑海东脑袋把他的脸直接按在了面前那个黑色包包上。
嗡嗡声中,岑海东听到他说,“五十万?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的五十万!喜欢花冥币是吧?行,老子让你马上就能用上这笔钱。”
“什么——”
岑海东倒抽了一口冷气,费劲的转动着眼珠子去瞅近在眼前的一捆捆钱。
一看之下不由魂飞魄散,这确确实实,不是真钱。
可是怎么会?
当初可是自己亲自点的,而且后来还点了不止一次……
何况他进场子换筹码,场子的人也要验的啊。
明明都是真钱,难道是陈六这个王八犊子要黑吃黑?
“不可能!是你调包了,你一定啊!”
惨叫中岑海东被一脚踹在了头上,原本嗡嗡响但还能依稀听见的耳朵里流出血来,刺耳得要把他脑袋搅烂的耳鸣声后,他发现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世界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招呼在身上的拳打脚踢让他很快痛得哼都哼不出来了。
暴行持续了十多分钟,还是陈六叫了停。
看着趴在地上成了血人的岑海东,尤其那些散开落得到处都是,现在好多都被岑海东的血染红的冥币,不知怎的,一种莫名的寒意悄悄蔓延。
陈六呸了一口,“真他妈晦气!把人和东西一起扔出去。”
他们虽然做得不是正当生意,但还不到杀人放火这种地步,不能真把岑海东打死在场子里。
岑海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甚至已经麻木得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好一会才从视线的晃动中辨别出自己正被拖着走。
那一地沾满了血的冥币被草草收在包里,包就挂在他脖子上。
他肿着一只血糊糊的眼睛,瞳孔正在一点一点散大。
怎么会是冥币呢?
这……是自己的买命钱吗?
‘想死?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谁叫你惹我的宝贝生气呢……’
岑海东只觉得一阵阴冷刺骨忽然在全身蔓延,一阵又一阵的心悸刺痛,浑身外伤还有手腕骨折让他更是痛得生不如死。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失聪。
耳朵里听不见一点声音。
那种完全听不见的感觉,原来比想象中还要更可怕一百倍。
恍惚中他想起来,好像是那个小杂种五六岁还是七八岁?不记得了。
有一天他喝得有点多,打了那小杂种一耳光。
后来他好像……一只耳朵听不见了?
所以这是报应……不,这是报复!
是那个东西,来替那小杂种来报仇了。
既然被那种东西相中了,它又怎么会轻易饶了曾经欺负过那小杂种的自己?
从一开始,那个东西就没有打算放过他!
莫大的恐惧裹住了岑海东,岑海东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