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渐升,席玉二人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临走前席玉将自己贴身戴着的奈花香囊赠予了音音。
他实在是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收到香囊的音音很开心,拿着香囊好奇地左闻闻右闻闻。
结果当她知道席玉二人要走的时候,瞬间就瘪了嘴,眼泪也跟着要落下来。
“音音不想让你们走,留下来做音音的爹爹和娘亲不好吗?”
音音扯着席玉身上裙子的一角,轻轻的晃着,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舍。
席玉也红了眼,不过一天的工夫,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突然的离别弄得他也很是不舍,但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可能应承音音的话。
“音音乖,有空我会来看你的,别难过。”
他用手轻轻揩去音音脸上的泪水,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试图逗她开心。
婆婆站在一边也拉住音音温声安抚。
但音音却始终拉着席玉的裙角不肯放。
席玉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时晏,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席玉便知不能再心软了。
他蹲下身,与音音平视,指着她手中的香囊柔声道:“这是我最喜欢的香囊,现在它是你的了,它会代替我们陪着你。”
“音音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跟音音挥手道别后,席玉的眼眶都泛着红,脸上更是写满了不舍。
“要是我们也有个孩子就好了。”
陆时晏拥住他,轻吻他红透的双眼,在他耳边叹息。
席玉听后在他怀中闷闷出声,“可我是男子,不能有孩子。”
“不能也好,怀胎十月受苦受累,我不忍见你为我而受罪。”
陆时晏是真的害怕席玉会再因为自己受到苦楚。
“你喜欢音音,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可以认下她做我们的孩子,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了。”
但席玉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从陆时晏的怀中抬起头看他。
“她不该被困囿于皇宫中,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不忍见她难过。”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触动到了陆时晏,他眼中涌起复杂的情愫。
接着陆时晏抚过席玉半散的墨发,再次拥紧了他。
“我的玉儿就是这般的心善。”
席玉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上波动。
几乎是一瞬间席玉就想起了当初词安说过的话。
先皇后毫无预兆地服药自尽,还试图拉上陆时晏一同赴死。
思及此,结合刚才陆时晏的反应,席玉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世上哪里有什么“毫无预兆”的事,一切事情皆有原由。
陆时晏虽然从不提及此事,但席玉还是猜出了个大概来。
先皇后之所以会如此,大约是因为在那吃人的皇宫中,被消磨殆尽了生气。
表面虽看不出有什么,实际内里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只需再有一个触发点,便会将整个人全部摧毁掉。
席玉的心尖像是有根细针在游移,时不时地冒出来刺痛整颗心。
如果当时陆时晏没能被人及时救下来……
那般小的年纪,连这大好的光景都未见过,就死在了自己母亲的手上,该是多么的无助。
难怪当初在废殿初遇时,他从不露面,也从不欢笑,若是那日没碰见……
席玉不敢再想。
还好他遇见了陆时晏,这个时候他倒有些感谢起上苍了。
“子玉,我会一直在,会一直陪着你。”
你不会再孤独了。
*
将至洛城,席玉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前排着长队,是等着进城的百姓。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席玉同陆时晏对视一眼后,走到队尾向排在二人之前的人试探的问道。
“这位大哥,进城为何排了这般长的队?”
穿着简朴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席玉。
“刚来的吧,当今陛下下了通缉令,洛城离皇城又近,对于进城的人自然是要多加盘点,所以这队就排起来了”
“且等着吧,一时半会可进不了城。”
说着他就转回了头,不再理会席玉。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席玉转头看向陆时晏,果然见他神色凝重。
看他这样,席玉格外心绪不宁,不由攥紧了衣袖。
看向面前行进缓慢的队伍,紧接着视线又转到屹立不动的城池。
高高的城墙死气沉沉像是要将他们隔绝在外,活生生斩断掉二人的生机。
二人离开了队伍,在不远处的林间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
通缉令上有二人的画像,进城的队伍又格外缓慢,查的很严。
正当二人苦于没有法子进城的时候,就见林间小路上一女子带着个小孩从远处走了过来。
“早跟你说了,别碰不认识的东西,这下可好,瞧瞧这脸肿的,你娘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女子牵着孩童的手,微低着头跟他说着话,言语中充斥着无奈。
这话吸引了席玉的注意,他的视线定格在那幼童的脸上。
男孩儿的脸红肿异常,眼睛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缝不说,嘴巴更是肿得凸了出来,活像是那被放在供桌上的猪头。
席玉心思微动,顿时有了主意。
他在林中四处瞧了瞧,视线就落在了一株格外不起眼的草上。
待那二人走远,席玉连忙扯过陆时晏的衣袖,带他走到了那株草的面前。
“我知你想做什么,荨麻草,汁液有毒,碰之就会如火烧般红肿,且奇痒无比。”
席玉点点头。
“只要取一些涂在脸上,就可以暂时改变面容,不过…就是会很痛。”
说到最后,他眼底升起一抹害怕。
说起来他可是很怕疼的,脸本来就是最柔嫩的地方,痛感更是会成百倍的被加强。
但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被认出来的风险会大大降低,顺利的话甚至可以一举进城。
而就在席玉还在犹豫时,一只手就将那株荨麻草给拔了出来。
断裂的根部瞬间渗出绿色的液体来。
“子玉!”
席玉担忧出声,不过转眼就见陆时晏的手已经红肿起来。
他抬手想抢过陆时晏手中的毒草,却连碰都碰没到,就被人避开了。
“无事,这种事我来即可,你扮作女子只需稍覆些黄泥便足矣隐藏身份。”
陆时晏迅速用另一只手沾上汁液就往脸上点去。
席玉是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时晏原本的面容逐渐泛红到后面肿胀异常,再看不出来原本模样。
“子玉…”
席玉知道他肯定很痛,心疼地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却又被人避了开。
“汁液有毒,你别碰到了。”
因为肿胀,陆时晏出口的声音都变了音调,像是含着一口水,有些含糊不清。
陆时晏将没了用的荨麻草扔掉,从模糊不清的双眼中看到席玉心疼的模样,故意逗他开心。
“我如今变成了这幅难看的模样,可不许嫌弃我。”
视线受阻,他也看不到席玉的动作,结果就被人结结实实地给吻住了。
席玉的性子易羞,很少主动寻求亲近,此一番举动着实让陆时晏吃了一惊,甚至忘记了要推开人。
片刻后,他的脑子才继续运转,将人推了开。
“不可。”
不过为时已晚,荨麻草汁液的作用直接将席玉的薄唇扩大了好几倍,看起来倒颇具喜感。
“现在我也变丑了,你也不许嫌弃我。”
不多时进城的队伍内就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戴着草帽还围了条面巾,女子虽未戴草帽,却也围了面巾。
二人的打扮同周围的人无甚不同,轻而易举地融入进了人群之中,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一般。
“子玉,还痛不痛?”
席玉的脸上灰扑扑的,但眼中的明亮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他边随着队伍向前走边询问着陆时晏的情况。
席玉只是沾上了一点荨麻草的汁液,痛便一直未曾消散,像是有人拿着针不停地刺来刺去。
仅仅是这点痛楚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更遑论点涂了满脸的陆时晏。
陆时晏失笑,只好说:“嗯,有点,玉儿帮我吹吹就好了。”
他将脸递到席玉的面前,等待着人动作。
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席玉扯下自己的面巾,接着捧住陆时晏的脸隔着面巾轻轻吹。
陆时晏的长睫颤动,将席玉此刻的模样都收录到了眼中,像是新雪消融般,眼中满是初春的温柔。
“这小两口可真恩爱啊。”
“对啊,可真让人艳羡。”
兀自投入的席玉才反应过来他们正在被人讨论,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毕竟是在外面,席玉很是羞于在外人的视线中做些过于亲密的动作,他立即放开了手,将面巾重新戴好。
被人冷落的陆时晏默默抬起了头,接着笑弯了眼。
笑声如玉石轻震,席玉整颗心都在发颤,连带着耳尖都开始泛起红来。
忽然垂下的手被人柔柔地握住,席玉侧眼看过去,就见陆时晏红肿的双眼里满是笑意。
席玉又想笑又有些感动,一时间任由着他牵着手。
进城的队伍走的缓慢。
席玉看见了那城门前的士兵,个个表情肃然,拿着通缉令比对每一个要进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