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低,二人的双唇触碰,药汤便自陆时晏的口中到了席玉的口中。

  陆时宴感受到小兔子的推拒,左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席玉的脖颈。

  席玉的牙关打开,喉头涌动被迫着将药喝了下去。

  但更多的药都从二人的口中流出落在了各自的衣袍之上。

  陆时晏不给席玉反应的时间,又喝了一口,对上席玉的唇便再次喂了进去。

  这样的喂法,一小碗药竟是喝了快半个时辰。

  到后面席玉也不再抗拒,竟是习惯了这般,只喝到最后一口时,小声哼哼了一句,说苦。

  陆时晏顿了一下,原来小兔子是怕苦。

  他环顾了一下屋中,并没有蜜饯之类的甜物。

  是了,这类甜腻的东西他向来是不爱吃的,端本宫中没有也正常。

  怀中的人还在小声喃喃,说苦。

  他又将头垂下,用吻封住了小兔子的抱怨之言。

  初时陆时宴只是想将席玉口中的苦涩都消解掉,但后面这个吻就慢慢变了味道。

  涎液交替,啧啧声不绝于耳,寝衣也已落到了二人的腿上。

  好在门都关着,声音也传不出去。

  能听见的只有他们二人,但能记住这件事的却只剩下了陆时晏。

  良久后,陆时晏才出了正屋去。

  屋外面星子高挂,他的常服之上满是皱痕还有药痕。

  细看陆时宴的唇上还有齿痕,那是兔子急了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

  ……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悄然渡进屋中,微光渐落在席玉的双眼之上。

  他眼睫轻动,似是要醒的样子。

  接着隐在眼皮之下的眼珠开始乱动不止,下一瞬惊醒过来。

  席玉刚刚苏醒还有些恍惚,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是在何处。

  入目是紫檀木制的床顶,空中弥散着奈花的香气,让人安心。

  好一会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然不在慎刑司中了。

  可这里是何处?又是谁救了他?

  他想要撑起身子观察下这间屋子,但只是轻轻移动一下,背部就传来阵阵痛楚,不过已然比之前缓解了许多。

  他抬手抚上胸口,果然摸到了衣物之下细布的痕迹。

  是有人特意给他包扎了伤口。

  指尖所触的衣料软滑,他又轻抬胳膊置于眼前。

  借着晨光席玉看清了这衣服的用料,是极好的苏锦,而这等的好布料大概只有皇亲国戚才有。

  等等,皇亲国戚?

  席玉的双瞳猛地一缩,他想起陆子修走前说过的那句话,难不成真是他救了自己?

  这时门边传来响动,思及陆子修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他慌忙地放下胳膊,闭上了双眼,装作是未醒的样子。

  门吱呀一声响,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接着是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搁置所发出的声音。

  良久,再没有任何声音。

  席玉有些不知所措,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的反常自然没逃过陆时晏的双眼。

  进来瞧人还是没什么动静的样子,他便以为人还未醒,走至床前才发现席玉一副装睡的样子。

  陆时晏不由弯了眼眸,只觉他这样格外惹人怜爱。

  “醒了?”

  为不吓到人,他还特意将声音放得极轻更是极度的温柔。

  若是叫昨日的小宫女听到,估计又是要惊上一惊,。

  可惜她不在此地,不过确实也让人受了一惊,只不过被吓到的是装睡的席玉。

  猛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声音,不是陆子修,居然是陆时晏。

  身体比脑子更快,他双眼在陆时晏的话未落之时便张了开,直直地看着来人。

  陆时晏见他双眼瞪大,又惊又呆的模样,不免低笑出声。

  “怎么孤救了你,却连你一句感谢之语都得不到吗?”

  “不是的,奴…奴才只是…”

  席玉有些着急,想要撑起身子却因着慌张又倒回了床上,还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引得他轻嘶一声。

  陆时晏见状忙走上前,将其按下。

  “躺着就好,你伤还未好。”

  席玉顺着他的力道躺了回去,又乖顺地点了点头。

  身下的褥子厚实又软和,极大程度上缓解了他背上的伤痛。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只是…”

  席玉不知该如何问,陆时晏的行为都太过刻意,像是故意接近自己般。

  若之前可以用偶然来解释,此次慎刑司相救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甚至还为自己治伤,又让自己躺在他的寝屋之中。

  想到此处,自己身上所着的苏锦寝衣必然也是陆时宴的。

  可他到底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有了陆子修这个前车之鉴,席玉可以说于此事上就像是惊弓之鸟。

  他怕自己再利用了去,做出些害人的事,更怕害了自己。

  此前他不愿将陆时晏想的太坏,毕竟那般清风霁月的人如何会对自己有所图?

  但席玉其实没有想到真正要紧的地方。

  陆时晏于床边坐下,瞧他这副思虑颇多的样子,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眼底起了些许痛色,只不过转瞬即逝。

  抬手为席玉拢了拢锦被,“孤知你在疑虑些什么,救你是因为你让孤想起了一位故人,你同他长相相似,性情也像。”

  席玉抬眼见陆时晏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似有些落寞,如此也就将这番话信了个七八分。

  毕竟太子殿下也没理由骗自己这么个小内侍。

  “殿下救了奴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有疑虑,殿下说奴才像是您的故人,这是奴才的福气。”

  陆时晏拢着锦被的手一顿。

  抬眼看着眼前信了自己这番话的席玉,低声道:“那以后别在我面前称奴才可好?”

  “这…”

  席玉知道他不想见自己这张肖似故人的脸口中总出现“奴才”一词。

  他有些犹豫,毕竟这样坏了规矩,让他人知道,于自己和陆时晏都是不好的。

  他有心想要拒绝,但陆时晏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只你我二人独处之时,这样可好?”

  独处时?

  席玉略想一下,瞧见陆时晏一副落寞悲伤的样子,恻隐之心狠狠动了动。

  “好,奴…我晓得了。”

  听了这话,陆时晏眼眸微弯,露出个极惑人的笑来。

  席玉的心没来由地颤了颤。

  他眼睫轻眨,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一,避开了那人含笑的双眼。

  他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先喝药吧,这会已经不烫了。”

  陆时晏起身端过桌上的瓷碗,用瓷勺又搅了一搅。

  席玉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听到的清脆的声原来是药。

  思及此,他心中起了十分的抵触之意。

  天知道他有多怕苦。

  如果说陆子修是他最怕的人,那么喝药就是他最怕的事,没有之一。

  眼见陆时晏端着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岔开话题道:“殿下也喜欢这奈花香吗?奴…我也很喜欢。”

  短时间内改口还真是很不容易,加之席玉现在十分的精力都用在如何能避免喝药上。

  搅拌的动作一顿。

  陆时晏抬眼看去,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瓷碗上,明白了他此话的目的。

  还真是怕苦。

  他抬手执起药碗便往嘴边送,只送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停了动作。

  看向席玉,果不其然看到他满脸震惊的样子。

  喂药喂习惯了,这还真是不好改。

  陆时晏没说什么,面不改色地继续动作。

  然后在席玉惊讶的目光下,将饮药的动作改为了吹药。

  原来是这样,席玉的脸上突然有些烧起来,他刚才居然以为陆时晏要喝。

  “不烫了,可以喝了。”

  席玉两眼无辜地看着陆时晏,“可以不喝吗?”

  为了不喝药,他已然忘记了自己现下的身份,竟同陆时晏撒起娇来。

  “不可,治伤要紧。”顿了顿,陆时晏又道:“有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蜜饯的甜腻完全压制住了口中的苦涩,席玉慢慢地嚼着,望着那样式精致的床顶,有些出神。

  口中的动作愈发缓慢下来,他发觉自己竟是有些不舍将这蜜饯咽下。

  刚刚喝药时,他本想着自己起身喝,没想到陆时晏说他背上有伤,不能乱动,若是伤口再裂开便可能有性命之忧。

  当时席玉就被吓到了。

  他惜命得紧,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说活到寿终正寝,起码也要享受过世间繁华再死吧。

  再说了,他还没出过宫呢。

  于是他便不再拒绝陆时晏的喂药之举。

  心里虽这般想,但当陆时晏真的动手给自己喂起药来,席玉又有些慌张。

  这可是大启朝的太子殿下啊。

  他的思绪恍恍惚惚,接着又开始试图说服自己起来。

  陆时晏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故人的替身,替身而已,这里没有外人,没人看得到,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不成体统的事情。

  席玉成功将自己说服了去,安下心来。

  刚刚想的出神忽略了那药的苦涩,这般回过神来,那股子苦涩劲立马就涌了上来。

  他还没说些什么,就被人往口中塞了颗什么,甜味化开。

  不过更让席玉在意的是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

  那是陆时晏的手指?

  空荡的屋中,阳光越窗而落,一声声清脆的鸟啼声唤醒朝日,阵阵清风勾卷床帐浮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