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臣宇不敢正面反驳齐子晗,所以搬出了帝国元帅。
在他看来,帝国元帅莫逸海在知道齐子晗是女王蜂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探索风险区或者上战场的。
然而俞臣宇不知道的是,莫逸海曾许诺过齐子晗一个约定,一个无论齐子晗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必须答应的约定。
虽然是私底下的约定,但军雄作为帝国的城墙,血液里镌刻着服从命令、遵守约定的本能,是很难违背的。
齐子晗也是因为相信莫逸海不会违背诺言,这才觉得稳了。
不过,他没有马上联系莫逸海让他同意自己加入军队,因为他知道莫逸海现在正忙着查看和分析第二军带回的情报。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决定进入12区的时候,莫逸海就出发赶往了帝国第一军事研究基地。
也就是,他现在的所在。
并且,一边赶路一边给驻守在12区附近的祝云琦疯狂发消息。
莫逸海:他从12区出来了吗?
祝云琦:哇,你至于每隔一个小时问一次吗?我都说了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莫逸海:他怎么还没出来?
祝云琦:你要不要看一眼时间?这才过了多久?俞臣宇都进去一周了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莫逸海:这能一样吗?我是不是不该允许他进去?
祝云琦:说得好像你拦得住他一样。
莫逸海:他还没出来吗?
祝云琦:……
就在祝云琦十分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莫逸海的时候,他的兵告诉他,看到第三军和第二军的人从12区出来了,齐子晗和俞臣宇都在其中。
祝云琦连忙把这个消息上报给莫逸海。
本以为莫逸海总算能松一口气了,结果……
莫逸海:他没受伤吧?
祝云琦:你说女王大人?似乎没有。
莫逸海:似乎没有是有还是没有?
祝云琦:有霍千宸在,出不了什么事。
莫逸海:在我赶到之前,不许任何人再进12区。
祝云琦:?
祝云琦:我觉得除了傻子没人会……
祝云琦:算了,我不说了,我一定帮你拦着女王大人好吧?
莫逸海:嗯。
莫逸海马不停蹄地赶路,总算在天亮之前抵达了帝国第一军事研究基地。
他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只有一些夜哨醒着。
月光下,夜哨们远远看到莫逸海那头漂亮的银发,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直到莫逸海走近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弯腰行礼:“元帅大人!”
他们一边行礼一边震惊,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元帅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他已经很久没离开过安全区了,有一年了吧?
“齐子晗大人是不是在这里?”这是莫逸海抵达第一军事研究基地后说的第一句话。
其中一个夜哨回答:“是的,他说要给从12区回来的所有人做一周的精神安抚,所以至少会在这里待上一周。”
“给所有人?做一周的精神安抚?”莫逸海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明明每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完全不理解它们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
“呃,这的确很不可思议。”夜哨说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难以置信,“可是,齐子晗大人许诺的时候胸有成竹……而且他说的是‘浅层安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跟普通的安抚不太一样?”
莫逸海恨不能立刻找齐子晗问清楚,可是这个点,齐子晗肯定已经睡了,他不能打扰雌虫休息,所以只能作罢,尝试从夜哨口中获得更多的情报。
“齐子晗大人从12区回来后没受伤吧?”
“没有,他别说受伤,连衣服都没怎么脏,倒是俞臣宇上将……”
“军雄有霍千宸上将在,出不了什么事。”莫逸海打断他。
“呃,的确如此。”
“齐子晗大人从12区回来后精神状态如何?”
“没看出什么问题,他应该在12区见到畸变体了,但比很多第一次见到畸变体的军雄还要镇定。”
“他见到畸变体了?”莫逸海的声音陡然抬高。
那个夜哨被他吓了一跳,不由支吾起来:“呃,听,听死里逃生的探索军说,如果不是齐子晗大人,他们就被畸变体撕碎了,所以应该是,见,见,见到了吧?”
莫逸海漂亮的眉皱了起来。
允许齐子晗进入12区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再允许这个帝国唯一的女王蜂参与任何危险的活动。
刚这样想完,另一个夜哨开口道:“元帅大人,您来得太及时了,齐子晗大人居然想加入军部,现在能阻止他的人只有您了!”
听到这句话,莫逸海愕然抬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
原本莫逸海打算到了军事研究基地后,先睡一觉,什么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结果知道齐子晗有加入军部的打算后,他睡不着了。
于是,次日清晨,第一个起床洗漱的军雄路过公共大厅时,一眼看到坐在桌边脸色暗沉的帝国元帅,被吓了一跳。
“元,元帅大人?”
莫逸海面无表情地抬眸,冲面前被自己吓到的军雄点了下头:“去吧,不用在意我。”
那名军雄维持着震惊的表情离开了。
吓他一跳,还以为元帅大人突然逝世后魂魄飘到了这里……
现在看来是活人。
他怎么会来?什么时候来的?
紧接着,第二个军雄、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军雄被桌边的莫逸海吓到,直到俞臣宇和齐子晗起床后来到大厅。
齐子晗虽然没被莫逸海吓到,但也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莫逸海会追过来。
不过他只是心里吃惊,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他在莫逸海对面坐下,和这个帝国的元帅大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视。
“元帅大人。”俞臣宇倒是对莫逸海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莫逸海现在最想保护的人在这里,“你们聊,我去给妻主大人做早餐。”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莫逸海回应便转过了身,结果被莫逸海出声叫住:“慢着。”
俞臣宇脚步一顿,转回身来看着他。
莫逸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确定他没什么事就放心了,然后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齐子晗说:“齐子晗大人,这里是军营,在这里,俞臣宇上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您想要一个服侍您用餐的人,可以回家雇佣一个。”
齐子晗看向俞臣宇:“你现在有别的事要做吗?”
“没有。”秒答。
“那去帮我做早餐吧。”
“好的。”俞臣宇果断转身,快步走向了厨房。
莫逸海欲言又止,最终放弃叫住他,看向齐子晗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无奈:“齐子晗大人,俞臣宇上将现在没任务,不代表今后也没任务,他不可能一直在您身边服侍您。”
“虽然我觉得服侍我用餐并不会浪费他太多时间,但他真忙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折磨我味蕾的机器餐。”
齐子晗回应完这段话,知道莫逸海是为自己而来,知道莫逸海想劝自己回安全区,觉得没必要跟他就这个话题聊下去,所以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元帅,我要从军。”
即便昨晚就知道了齐子晗有这个打算,实际听到这四个字从齐子晗口中说出来,莫逸海还是心情复杂。
他现在的心情,就跟眼睁睁地看着一件无价之宝被人当成普通物件随意把玩,他还不好出手抢夺一样。
或是一株名贵的,价值连城的花朵,被人当成路边的野花随意采摘。
问题是,这就是这件无价之宝、这株名贵的花所期望的。
“为什么?”莫逸海有些无力地问出这三个字。
“因为我出发之前想明白了一件事。”齐子晗回答,“那就是——原来我无法忍受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处在一个不被自己掌控的状态,我不喜欢担心一个人的感觉,尤其是在自己有能力不担心的情况下。”
“如果我进风险区唯一的作用,就是分走军人的注意力,要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分心保护我,那么,就算你求我加入军队我也会拒绝。”
“而事实是,如果这一次我没有随救援军一起执行任务,那么,我很可能会失去我唯一的伴侣,而你则会失去一名优秀的上将,和一群勇敢的战士。”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未知,风险区、畸变体,这些被你隐藏在帝国繁荣的表象下可怕的未知,没有人愿意触碰,我也一样。”
“我可以选择不触碰,但俞臣宇不能,他的身份,他的骄傲,他对战友的感情,对帝国的忠诚,都不允许他对风险区放任不管,既然如此——”
在齐子晗说这段话的时候,俞臣宇为了拿一些忘拿的东西折返了回来,听到这段话,他微微愣神,久久没能挪动自己的脚步。
而齐子晗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折返,自顾自地说下去:“作为他的妻主,想要掌控他,我只能选择跟着他了。”
“呵。”莫逸海听明白了,“所以,就算我剥夺俞臣宇帝国一级上将的军衔,也无法阻止您,是么?”
“是的。”齐子晗回答,“一具被迫锁在我身边的空壳,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我允许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您联系?”
“如果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他的身边,那么,我会认为他是因我而死的。”
“您就……非他不可吗?”
莫逸海并非不在乎俞臣宇的生命,可是在他眼里,齐子晗的生命比俞臣宇重要了太多。
如果能保住一个齐子晗,牺牲一万个俞臣宇都是值得的。
帝国的雌雄比例严重失衡,雄虫是最不缺的东西。
这位雌虫,就非俞臣宇不可吗?
齐子晗抬眸直视莫逸海的双眼。
有时候他很好奇,莫逸海明明是雄虫,为何会如此漠视雄虫的生命。
对齐子晗而言,这根本不是他有多爱俞臣宇的问题,而是俞臣宇是个活生生的人的问题。
就算帝国有数不尽的雄虫供他选择,取代俞臣宇在他身边的位置。
俞臣宇,也是独一无二的。
齐子晗意识到自己对俞臣宇的态度改变了很多,已经从一开始的保持距离和往远处推,变成了现在的主动靠近和适量调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选定了俞臣宇。
顶多算是承认了俞臣宇有这个资格。
齐子晗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不会承认俞臣宇是自己唯一的伴侣,但是无论如何,俞臣宇都不能死。
所以面对莫逸海的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是的,我非他不可。”
俞臣宇拿了东西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心跳震颤着胸膛,整个身体连带着视野都明显地颤动着。
他踏进厨房后,站在砧板前,左手拿菜右手拿刀,视野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菜的轮廓,长长的眼睫一颤,险些眨落一滴眼泪。
明明很高兴,明明高兴得快要疯了,为什么会那么想哭呢?
就有一种,耗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终于把巍然不动的巨石往前推动了一毫米的感觉。
如履薄冰,一步一步,终于踩上了一块不会突然碎裂的平地的感觉。
那么多天的陪伴没有白费。
那么多顿的美食没有白做。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克制,总算有了一点回报。
这种感觉,是委屈,是欣慰?
还是感动和满足?
俞臣宇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波动的情绪,然后像以前一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处理起了食材,力求做出一顿全帝国最美味的早餐。
然后齐子晗确实享用到了一顿美味可口,让他回味无穷的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周没吃过俞臣宇做的早餐了,总觉得比印象里还要美味很多。
用过餐,他这才继续了那个跟莫逸海谈了一半的话题:“元帅,你没忘记曾经答应我的事吧?”
莫逸海心情复杂地看着齐子晗,意识到自己阻止不了这位雌虫,只能说:“没忘,但是,我希望您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您是帝国唯一的双S级女王蜂,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瑰宝,我真的很不希望看到如此重要的您遭受任何伤害。”
“首先,在我出现之前,帝国不也好好的?证明我对帝国再重要,也并非必需。”
齐子晗可没忘记自己是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么就算突然离开,应该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
“其次,我不是为了找死才从军的,恰恰是想让更多人活下来。”
老实说,齐子晗就没觉得自己会死,谁从军是为了死?难道不是为了帝国?
“最后,你也说了,我是双S级的雌虫,凭什么身体能力精神力都高达双S级的雄虫在为帝国出生入死,双S级的雌虫却要被保护在安全区?”
虽然帝国雌雄比例严重失衡,雄多雌少,但是论双S级的精神力,雌雄都很稀少。
如果齐子晗是帝国瑰宝的话,那俞臣宇和莫逸海呢?他们就不是了吗?
“你是不是性别歧视?觉得雌虫加入军队只会拖后腿?”齐子晗盯着莫逸海。
莫逸海:“……”
这话,有点熟悉。
为了雌虫的生命安全,不让雌虫执行危险的任务,甚至不让雌虫接触军事相关,是对雌虫的歧视吗?
今天之前,莫逸海从没这么想过。
毕竟,这个社会是雌尊雄卑的,向来只有雌虫歧视雄虫的卑贱和脆弱。
因为数量多,所以卑贱。
因为会失控,所以脆弱。
繁衍后代的事也跟大部分雄虫无关,毕竟,一个雄虫就能让雌虫诞下一个帝国。
可是,认为雌虫加入军队只会给雄虫拖后腿……
莫逸海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或许有吧。
但他这么想的对象里,绝对不包括齐子晗。
虽然不希望齐子晗加入军队,但莫逸海从来都不认为齐子晗加入军队后会给军队拖后腿。
如果他这么认为,那么,无论齐子晗双S级的精神力有多霸道,他都不会允许他进入12区。
“唉。”莫逸海无奈地叹了口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齐子晗的质疑,或者说,刁难?
想到自己许诺齐子晗的那个约定,莫逸海决定放弃挣扎:“身为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您如此大胆的要求,所以,您要用掉那次约定吗?”
听到前半句话,齐子晗还以为自己这么多话都白说了。
听到后半句话,他立刻明白过来——莫逸海答应了。
齐子晗“嗯”了一声,眼神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你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那么现在,我的要求就是,我要从军。”
“好,那么——”莫逸海迅速收敛了脸上所有复杂的神情,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尊敬的齐子晗大人,我以帝国最高统治者、最高军事统帅的名义,授予您帝国一级精神治疗官的称号,享有上将军衔。”
齐子晗愣住。
嗯?
等等?
他只是想从军,怎么就成上将了?
莫逸海说这段话的时候,俞臣宇就在一旁,闻言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周围其他的军雄也都面面相觑。
莫逸海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自顾自地站起身,对着齐子晗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齐子晗大人,您的军衔、军装、军部系统,都会在一周之内安排妥当,您的军部身份为保密身份,不用担心被公众知道和讨论,除此之外,您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找我,我都会为您解答。”
齐子晗见他起身行礼,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起身,脸上的神情有点懵,难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接触钢琴,刚决定要去考级的人,突然被授予了10级钢琴证书。
莫逸海也太狠了,要么阻止他从军,要么直接让他当上将?
就没有一个中间选项吗?
莫逸海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问齐子晗还有什么要求,见齐子晗摇头,就去休息了。
身为帝国元帅的他,跟齐子晗一样享有单独的房间。
然而他注定无法好好休息了。
刚在床上躺下,他的个人终端就收到了十几条私信,分别来自不同的人。
俞臣宇:为什么答应他?
霍千宸:元帅大人,我理解您为什么同意他加入军部,但授予他上将军衔的理由是?
谭凌纾:为什么?我需要个理由!
祝云琦:你同意女王大人加入军部并授予他上将军衔的事是真的吗?
莫逸海没有搭理所有的私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尝试失败。
最终还是调出了和其中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莫逸海:云琦,我有个问题。
祝云琦:你说。
莫逸海:如果连女王蜂都能上战场,帝国元帅为什么不可以?
祝云琦:所以为什么你会同意女王大人加入军部?
莫逸海:反过来,身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我可以统率军队,女王蜂为什么不可以?
祝云琦:不是,他能给雄虫做精神安抚,你能吗?
祝云琦:他能为帝国延续未来,你能吗?
祝云琦: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什么时候怀了跟我说一声,然后我再来谈你把自己和女王蜂相提并论这回事。
莫逸海:我知道,我很清楚,一万个我也比不上一个他,帝国随时都可以迎接新的元帅,可帝国没有第二个女王蜂。
祝云琦: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莫逸海:我没办法拒绝,我打不过他也打不过俞臣宇。
祝云琦:……
祝云琦: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莫逸海:所以我决定,陪他一起进12区。
祝云琦:?
莫逸海: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帝国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