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处置他?”仇煞侧头看向霁川。

  霁川道:“给嘟嘟吧,我想,嘟嘟更想亲自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都沥眼眶通红一片,看着几欲跌倒的男人,“我、我要让他承受我娘亲曾经承受过的所有痛苦!”

  仇煞道:“那我将他修为封住再交给你们。”

  霁川和都沥被仇煞放到山海剑派主殿的屋顶上,他则带着满身煞气,冲向山海剑派掌门。

  掌门怎么可能任由仇煞处置,就算没有人帮他,他也会挣扎,只要能够逃离,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可是,他太小看仇煞的实力了。

  仇煞仿若一个不要命的亡命徒,每一招都是杀招!

  他不会躲避,不会防御,仿佛只要能杀死眼前的人,同归于尽也是赚的。

  掌门原本还想抵挡一二,可仇煞的气势太可怕了,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修者不怕死!

  他怕死,他不敢正面应对,即使他的修为在整个仙界,已经能排进前五十,可他仍旧不敢与仇煞正面对抗。

  这一点,他就输了,输得彻底,满身破绽!

  仇煞只三招,就重伤他,且封住了他的修为。

  他们三招极快,仿佛瞬息之间的事情。

  今日的雪如同一年前霁川被迫嫁入魔界那天的一样。

  两人交手时,风雪肆虐。

  仇煞最后一掌落下,飞身后退,缓慢落在霁川身边。

  而山海剑派的掌门则猛地倒飞,狠狠砸在地上,白雪如水花般炸起,再缓慢飘落在他的身后,片刻又被他身上的血染成艳红,在雪白的雪地中,格外刺眼。

  霁川没有半点同情,只觉得这人罪有应得。

  坏事做尽的人,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他对身边激动到发抖的都沥说:“嘟嘟,去把他捆起来,带回魔界处置。”

  都沥声音颤抖,“好。”

  霁川看着都沥飞升下去收拾山海剑派掌门的残躯,握住了仇煞的手。

  仇煞的手仍旧冰凉,却让霁川感觉到安心。

  霁川与仇煞十指相扣,转头看着仇煞灰黑色的眼眸,“谢谢你。”

  仇煞没有说话,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有区别。

  霁川却能感受到他逐渐松弛的气息。

  一片白雪中,仇煞和霁川站在屋顶对望,离他们不远处,无数修者或是站在地上,或者漂浮于半空中,无人说话,亦无人阻止都沥所为。

  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愁怨,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霁川和都沥的仇人不止是掌门,还有那两个师兄,以及山海剑派其他人。

  只要曾经欺辱过原主和都沥的人,霁川都没有放过,重则重伤,轻则也索要了不少赔偿款。

  最后,他们来到了地牢。

  拿着掌门的信物打开地牢枷锁。

  无灵气的地牢,让好几个跟随而来的仙界大能很不适应,霁川和都沥却已经习惯了没有灵气存在的地方。

  他们的到来,让地牢里的关押的人面目扭曲,纷纷伸手让众人将他们放出去。

  各种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回荡。

  阴暗的地牢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霁川却丝毫不恐惧,甚至是生气的。

  他后悔自己来晚了,不应该让师尊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是他不好。

  几人向着地牢最深处走去。

  最终在最深处的地牢中,看到一个立身于牢笼中的身影。

  她身着一身白衣,身形瘦削单薄,甚至有些病态。

  可她仍旧如同山巅最傲挺的雪松,等来了自己的要等的人。

  霁川和都沥上前,在仇煞打开地牢铁门后,步伐缓慢走近地牢。

  霁川看着比一年前瘦削许多的师尊,眼泪和愧疚一起落下,“对不起,师尊,我来晚了。”

  他的师尊上前一步,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抬手摸着霁川的脸,“不晚,师尊一直等着你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霁川看到这样的眼神,如同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母亲,他再也忍不住,和都沥一起扑进这个瘦弱的身体,将眼泪洒落在她的肩头。

  一切落下尘埃。

  山海剑派已经彻底落寞,即使还剩下不少弟子和长老,却因为失信,彻底失去了话语权,这样的门派,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新回到曾经的辉煌。

  门派中不少弟子对这些事情不知情,如今知晓真相,只觉得三观碎裂,离开了宗门,另投良处。

  岑远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也被带回魔界。

  等着他们的不会是好日子。

  霁川作为替身嫁入魔界,却依旧为了魔界和仙界做出许多贡献的事情,被风雪带向仙界每一个角落。

  “你听说了吗,山海剑派差一点就被魔尊灭门!”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刚出关,这仙界就变天了吗?”

  “魔尊是怎么敢的!难道其他门派没有去携手相助吗!”

  “不不不,其中缘由太复杂了!听说是山海剑派先违背了契约,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整个仙界,愿意让他们最看重的弟子嫁入魔界和亲,为仙界争取百年时间重振旗鼓,其实嫁入魔界的根本就不是岑远!”

  周围听这修者说话的人纷纷诧异,惊呼道:“怎么会!不是岑远又是谁?”

  “如此说来,我前些日子倒听说了一个传闻,这山海剑派有一个弟子长得与岑远有七分相似,那人一直作为岑远的影子活着,莫非就是那个人?”

  “你还真猜对了!那人名叫霁川!有一些有门道、消息来得快的修者,都已经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不敢声张,也不敢相信,如今传闻已经被证实,嫁往魔界的就是霁川!”

  但有些修者也不明白,“就算如此,山海剑派至于被灭门吗?这霁川嫁过去不是更好吗?你瞧他在魔界做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事。”

  “之前山海剑派每次有动作,总是吹嘘他们为仙界又做了多少贡献,可事事出来都不如霁川所做的那些,按理说魔界这是歪打正着捡到宝了,否则霁川若是在我们仙界,哪里有他们发财的份。”

  那证实传闻的修者点头表示赞同,“若不是如此,魔界知道送去的人有误,怎么可能不闹!原本魔界也不想追究,毕竟歪打正着占了个大便宜,可你们知道那山海剑派有多丢人吗!当真是丢了我们整个仙界的脸!”

  “你快点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山海剑派不是一直自诩仙界第一正道门派吗?”

  “什么正道门派!不过是一群利益熏心的玩意!他们在得知霁川给魔界带去许多利益之后,竟让岑远去把霁川换了回来!岑远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们可知道,他竟想要将如今魔界的所有大厂物资财产,全部搬回山海剑派。”

  有一部分修者听了之后竟然动摇了。

  “这有什么问题,本来都是我们仙界的人,若不是他们逼迫我们,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嫁入魔界!”

  “确实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产出都是我们仙界的人带去的,那和亲也不是我们自愿的,而是魔界逼迫。”

  另一部分修者却持有不同意见,“这还应当看霁川是什么意思吧,霁川虽然将那些厂房设在了魔界,可他对仙界也并未不管不顾,仙魔大战后一片死寂的仙界就是由他盘活了,如此想来他也是将仙界放在心中的。”

  “确实如此,当初嫁去魔界时,他不是自愿的,如今让他回到仙界,也不问他是否愿意,可他才是为仙魔两界做出了最大贡献的人,竟连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位引起这个话头的修者也点头道:“有些修者为何修为一直停滞不前,那便是因为你们心胸狭隘,过于贪婪!这霁川从前在山海剑派怎么从不见他做出任何有建树的事,一去了魔界后便发光发彩,如今有了成就又要将他偷回仙界,你们都倒是觉得他回来之后,能够给仙界带来更多的好处,却也没想过,他人回来,仙界有这个环境让他做那么多的事吗?”

  许多修仙之人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这些道理若是不懂,修为不会到现在这个境界。

  他们仙界之所以讨厌魔,并不是天生讨厌魔,而是许多魔总喜欢来仙界烧杀抢掠,这才造成两界关系的紧张。

  他们也想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修行,而如今仙魔两界所保持的这种平衡,便给他们提供了他们想要的环境。

  霁川修士当初在魔界做出那些举动,便是为了今天仙魔两界之间的平衡吧。

  如此目光深远的人,又怎可一辈子被人所挟!

  于是乎,他们不仅同情、崇拜霁川,甚至格外钦佩霁川的心胸和格局。

  若是他们也能做到如此,定会突破瓶颈,修为飞升!

  霁川如何也想不到,他的身份暴露之后,竟然会被许多修者视为修行的指向灯!

  大家甚至以他为尊,即使他的修为,比不上这些修者中的大多数人。

  也的确有人因为霁川的所作所为而心生感触,突破瓶颈,在飞升的过程中,使用了霁川厂房所生产的各种灵丹,以保证丹田灵气充足,肉身刚硬如铁。

  他们手中还有都安仙坊低价售出的避雷丹,一颗灵丹下肚,原本要劈在他们身上的雷劫,竟有三成都劈向了其他方向!

  三成看似不多,却大大降低了大家渡劫飞升的死亡率!

  当这个人渡劫成功,感觉神清气爽,身强体壮,腹中丹田更是灵气满满,而他的肉身,也并未受到太多雷击,如今只需服用都安仙坊买来的复体丹,虽不能立刻痊愈,却也能止住身体疼痛,两三日后,连伤疤都会消失不见。

  “我能成功渡劫,全是霁川的功劳,若是没有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突破瓶颈,甚至定会在这次雷劫中陨灭!”

  这般的修者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意识到霁川为大家所做之事,正在悄然改变整个仙界。

  若是仙界的渡劫率整体提高,若是大家在修炼过程中受到的伤越来越少,他们而言,当真是走了不少捷径!

  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感谢霁川修士。

  与霁川的好名声相比,原本拥有好名声的岑远,如今却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原本大家都喜他捧他,如今知道真相后,所有人都唾他踩他。

  “岑远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心思吗?大家原本以为嫁到魔界的人是岑远,为仙界做了如此多事情的是岑远,可他却一直龟缩在山海剑派,想要有所建树,却做什么都只为自己利益,不顾仙界修士死活。他如今回去不就是想将霁川修士所做的那些事全揽在自己身上?只要大家不知道替嫁的事,那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占了霁川修士的功绩,还会让我们一直以为他是个为了仙界可以舍弃自身的人!”

  “呸!这等肮脏心思的人,竟哄得我以前满心满意都是他,还给他送了不少好东西!”

  “我也是,他日日玉简与我联系,说我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每每他有困难都让我帮忙,如今看来,他只是想从我这白白获得各种物资!”

  “原来他也是这样与你说的吗!我以为他只对我如此特别!”

  “可他告诉我,他只是好友遍天下,从出生至现在从未对谁动过心,亦没有任何为他动心的人!”

  好几人凑在一起串了串各自所知,顿时发觉自己被骗!

  原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原来一切只是为了他们荷包中的奇珍异宝和灵石!

  原来他并不是想与他们一同分享秘境之行,只是想让他们身先士卒,替他挡去秘境中所有的凶险!

  “真是好不要脸一个人!”

  岑远并不知道他在仙界的名声已经完全崩塌,他此时正在霁川的小院中。

  如今的小院与从前已经完全不同,结界又重新加固过,在这小院中,不仅不会被魔气侵蚀,阳光的温度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高,甚至隐隐有灵气散发出来,应当是地下埋了个聚灵阵。

  院落的四角仍旧种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大多数的种子都是霁川与护林族换来的。

  房间里虽然看起来并不豪华,但仔细看去,每一样物件却都格外珍贵。

  万年金丝木只一小块都会留起来炼器,霁川小院正堂的矮榻却是用这么珍贵的木头所制作。

  还有一些岑远从未见过的法器,随处可见,无论是哪一样拿到仙界都会震惊不少人。

  岑远没有想到霁川的日子竟然过得比自己想象中好这么多!

  这都是霁川偷来的,原本就不属于他的!

  岑远摸着金丝木的矮榻,心中想着,下一次仇煞给自己换这矮榻,又会换成什么材质的呢。

  他正沉醉于自己的胡思异想之中,想着自己将魔界大部分的资产收入囊中,小部分运回山海剑派,博得美名以及掌门的看重。

  到时候他将拥有无尽的财富,以及光明的未来。

  若是他能够生下药引,以此让魔尊与自己签订血誓,永远听自己号令,那魔界不就相当于收入囊中了吗?

  到时候他将会是仙魔两界最珍贵的人。

  这才是他该有的命运以及该走的路。

  然而就在此时,仇煞带着霁川等人回到魔界。

  岑远在看见仇煞的那一瞬间扬起笑意,好似两人之间琴瑟和鸣,是这魔界的模范夫夫。

  可他却在看到魔尊身后出现的那人时,笑容僵在脸上。

  那边是霁川。

  霁川看着岑远这样子,忍不住不厚道笑了,“我真没想到你能想出如此愚蠢的办法,我以为你至少要更难对付一些。”

  岑远原本不至于此,只是他如今被影响了心境,修为才会不稳定、无突破。

  焦躁、嫉妒的情绪也影响了他的选择,选了一条与原书,剧情中完全不同的路。

  霁川上前两步,突然发现自己和岑远也并不如原本那么相似,即使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岑远看起来也逐渐具备了他个人的特色,与霁川在气质上,已经分道扬镳已久。

  在霁川看来,岑远如今很是自卑、暴力、嫉妒心强。

  这样的人相由心生,怎么看都不会好看。

  从前是霁川不如岑远好看,现在是岑远不如霁川好看。

  岑远深吸一口气,想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他来到这里并不是毫无准备。

  他上前一步,并未给霁川任何眼神,而是看着仇煞。

  此时看向仇煞他才发现,这个人长得竟出乎意料的好看,若是当真与他双修,看着这张脸也能稍许忍受一些。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光中的贪婪,神情略显倨傲对仇煞说:“魔尊大人,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真相,曾经与你有婚约的人并不是你身边的这个修者,而是我,我才是你们魔界指定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孩子作为药引,我想,既然你们已经找上了我,我肯定是最适合孕育你孩子的那个人。”

  “前几次见面,一是我没有表明正式身份,再者,你与我一同在山海剑派那些时日,好似有些不太清醒。”

  “如今我来了,见魔尊大人你的眼神也算是清明,该如何选,我想魔尊大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他这话说完,仇煞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底出现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显然,他非常恶心面前的岑远,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仇煞当然也这样做了,他伸出一手,黑色魔气从掌心冲出,击打在岑远胸腹处,灼烧得岑远凄惨尖叫!

  岑远如何也不敢相信仇煞会这样对自己,他问仇煞:“魔尊,难道你不需要子嗣吗!难道你要任由你身边的这个人拖死你吗!”

  “我才是那个愿意舍身救你的人!”

  他说完这话,看到仇煞身后的霁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岑远捂住伤口处忍不住崩塌,“霁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霁川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需要你怀宝宝哦,我肚子里就有宝宝,虽然他长得慢了点。”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如今什么样子,你以为是个人球球就能上吗!不是的,咱们球球是挑食的,他有过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你现在哪里比得过我!”

  越说霁川的面色越冷,“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死路一条。”

  最后他转头看向仇煞。

  他想,仇煞应该和原文中的那个仇煞不一样了。

  原文中的仇煞舍不得伤害岑远一点,若是其他人要攻击岑远,他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为岑远挡刀!

  而现在的仇煞,一掌拍在岑远胸口,差点将岑远拍死。

  霁川对仇煞道:“球球,如果你舍不得,咱们就不动手。”

  仇煞回头看着霁川,眼神中带着荒唐,“我为何会舍不得?他不是你。”

  这话让霁川双眸一亮,“那球球你的意思是你舍不得我咯!”

  这一句调侃让霁川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岑远打嘴仗,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呢,岑远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如今已经改变了如此多的剧情,这本书仍旧没有崩塌,想来主角受死亡,也不能给整个书中世界造成太大的伤害。

  所以今日倒是可以一试。

  只是在霁川要拜托仇煞出手之时,北面突然一阵魔气裹挟而来!

  仇煞立刻将霁川护在身后,眼神肃穆紧张看着那头黑云!

  然而黑云此次前来并不打算与仇煞发生什么,在众人放松警惕时,将重伤跌倒在地的岑远用魔气裹走。

  霁川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仇煞护在身后,“你追上他也无用,就连我与他交手,如今也学会些力气。”

  霁川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猜想,却还是问道:“这魔是谁?”

  仇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他的修为在我之下,但如今的我,不一定能让你全身而退。”

  霁川道:“他既然想要岑远就让他带走好了,”

  这也是岑远价值的另一种体现方式,至少不会让仇煞和那个人对上。

  如今彻底解决了岑远,师尊也从地牢中救出,霁川再一次将目光落回魔界的这些产业上,以及医治仇煞的灵药。

  他不能把孩子给仇煞,却也可以尽力为仇煞做一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