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不一会,那一望无垠的黑夜便席卷了整片天,只剩那天角的一片黄昏残阳还耷拉着云霞挂在西边。
再抬眼看时,光晕已不见了踪影,随之而来的是整个黑夜。
SNE特务所。
江楼弃八点一到准时翘班,年底需要一一上报给地府的鬼魂档案被他随手扔在了桌子旁。
人还没来得及下楼就被眼尖的周嘉翊伸手挡住不给让路,“江哥,十二点还没到,你居然想要临阵脱逃!”
不过这少年小小的个子江楼弃根本不当回事,没两秒就给推开了,“一边去,不要耽误我跟谢老师约会的良辰吉时!”
“约会?!”苏浅差点让喝进口的奶茶给呛到了。
她满脸震惊,幸亏还有一点理智让自己抑制住了正要发出来的叫唤:“你……你真真真把谢老师追到手了?!”
“咳咳,那个……其实还没,不过快了,谢谢你们祝我表白成功啊!”
江楼弃边走边朝后挥手,步伐稳健有力地奔向楼梯,心里的激情是前所未有的。
看着他走远的残影,苏浅煞有介事地托着腮帮子,脸颊上挂满了问号,“你们觉得谢老师……会答应他吗?”
“除非谢老师需要再配两副高度眼镜,要不然我感觉没戏。”周嘉翊背靠着墙壁,装模作样地推了推那副防蓝光的游戏眼镜。
“有意思。”
角落处的褚知行不停敲打着键盘,嘴边露出一个近乎变态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嘲笑江楼弃,还是屏幕里的视频……
苏浅吸了一口珍珠,甜蜜而满足,又突然问道:“对了,海飞丝那孩子哪去了?江所翘班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不见了?”
周嘉翊摘掉护目镜,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苏姐姐,你忘了啊,他下午就请假了,今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你懂的……”
“啊……不会吧,老天保佑,希望他别出来。”苏浅盯向外面黑漆漆的夜空,眼眸里透出一丝紧张不安。
……
谢九尘如约而至地站在宿舍楼外面的路边等对方。
明明只是见个面,简单地看一场电影,怎么会有种期冀和害怕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整理了下被冷风吹开的衣襟,一副眼镜屏遮挡着他一双灵敏的、永远宁静的眼睛。
远远看去,那眼镜上光洁的镜片和锉亮的镀金框架却在永不宁静地闪耀着光辉。
片晌,一辆黑色奔驰不偏不倚地停在他面前,透明的车窗被缓缓摇下,一张无比熟悉的帅脸呈现在眼前。
“上车。”
江楼弃贴心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唇角酝着一抹迷人眼目的笑,与都市的夜景和天上的月色相比,更甚几分。
他伸手从车后座拿过热水袋,然后放在旁边,一边责怪又一边心疼人: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啊?我不是让你等我到了你再下来吗?”
谢九尘俯下身坐了进去,瞟了那人一眼,又习惯性地看向车窗外,“无碍,我没等多久,走吧。”
“哎,等等,急什么,你安全带没系!”
江楼弃靠过身子,仔仔细细地替他扣上,“笨蛋,这样很危险的。”
谢九尘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鼻间忽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跟第一次在教学楼闻见的气味别无二致。
他此刻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剧烈跳动,任由那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前面,然后又慢慢移开。
谢九尘神色不宁地抓着安全带,只能转移话题来掩饰尴尬,“你这车……”
在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倒是从没有见过对方开过这种高档小车。
“好看吧?朋友的,开摩托车风大。”
江楼弃略微有些羞愧,将被晾在一边的热水袋重新放在那人的手上。
“我跟你说哦,以前我一个人浑浑噩噩生活,也没兴趣开这种大牌车,驾驶证都扔在家里落灰了。”
他踩下刹车,钥匙一转点起了火,又继续说道:“但是你如果跟了我的话,我可以买辆车,房子全款我付,房产证名字写你的,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汽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马路上,夜风习习吹拂着,路两旁的树木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有些萧瑟。
闻言,谢九尘的表情逐渐僵硬,茫然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颤动。
不过短短几秒,他这些呼之欲出的情绪又归于平静,“我不喜欢这些,太贵重了。”
江楼弃瞥了眼倒映在后视镜里的人,说话的语气都含着一丝自我安慰的意图:“哎呀,没事没事,现在规划这些都太早了点,就当我没说啊。”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阳城最大的维斯蒙影城停了下来。
江楼弃停好了汽车,眼神忽而看向路边的一家花店,透过橱窗可以看到各式各样摆放整齐的花草盆景。
他思索一秒,又折返了回去。
花店里面扑鼻而来一股清新的花香,倒是比外面冷冽的气息让人舒畅许多。
“您好,欢迎光临语艾花店。”
店员是位女生,见到江楼弃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不禁有些腼腆起来,“帅……帅哥,需要买什么样的花呢?”
“美女姐姐,表白送人的鲜花用什么比较好?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江楼弃打量着面前的花,连忙又补充道:“最好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能成功的。”
女生抿嘴偷笑,随后捧起一簇玫瑰,“帅哥要表白的话,可以买红玫瑰,玫瑰花寓意是真挚的爱,浪漫又热恋,您的爱人一定会喜欢一束红玫瑰的。”
“这个……不太行,过于红艳了,他不喜欢太张扬的。”
江楼弃眼前一亮,走到角落里,“就这个吧,白色玫瑰花,清冷又高贵,挺适合他那个天天爱拒绝我的性子。”
女生捂住半张微烫的脸颊,心底的花痴立即就犯成一片。
所以到底会是哪个女孩那么铁石心肠,居然能狠心拒绝这样一个长得帅、说话甜还暖心的男人!
等候在不远处的谢九尘看着他走过来,一脸疑惑,“看电影……需要这个嘛?”
江楼弃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透着高深莫测的神情:“我不告诉你~”
入了电影院,等那取票检票的一系列流程过后,两人终于是安然落座。
谢九尘环顾了一周空荡荡的放映厅,疑虑更重了,“这么多座位,为什么没有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么?”
江楼弃凑近他的脸庞,眼角微微上挑,一股迷恋的风情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漫延。
那是一种邪魅的诱惑,一种穿透灵魂的窒息感。
谢九尘心头一悸,双眼紧紧盯着前面的银幕,却不敢回头,“挺好的,既然要看电影,那就安安静静看吧。”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江楼弃小声嘀咕,单手撑着下颌一顿苦恼。
为什么谢九尘不怕鬼啊!要不然他还能挑个恐怖片增加点独特的情趣。
江楼弃现在满脑子都是谢九尘害怕的样子,然后再拉着他的手臂瑟瑟发抖,狠不得钻进他怀里躲起来……
他摸着笑飘的嘴角,咽了咽口水,跟得了痴呆症的患者没什么两样。
谢九尘悄无声息地侧过脸,看人的眼神隐隐夹杂着淡淡的忧郁。
那人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这选的也不是喜剧片啊……
“九尘。”
耳边倏忽间传来一道低沉又轻哑的声音,谢九尘本能地回过头,“嗯?怎么了?”
江楼弃突然顿住了,后面的几句话硬是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
平日里倒是废话连篇,怎么关键时刻一句有屁用的话都讲不出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表白这种东西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失败跟成功。
要是今天成功了,他就拼尽全力对那人好,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缺一次从头再来的勇气罢了。
算了,大不了破罐子摔碎,反正在谢九尘面前丢人现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
江楼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望向身边的人,耳钉处的星光倾洒出万点银灰,“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没有在开玩笑。”
男人的目光炙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银幕上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暂停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这话,谢九尘内心一阵沸腾凌乱,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来真的!
“我想在你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我想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而不是每天费尽心思去寻一个理由找你说话。”
江楼弃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那份沉重的爱慕和期待明明快要抑制不住了,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坐在他旁边的谢九尘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流露出一份惋惜,“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为什么?”
江楼弃顺势追问,半个身子又靠近了点,那眼神也是异常的焦灼。
怎料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脱口而出:“没有为什么。”
江楼弃似乎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自己明明在这之前早就铺垫了那么多的心理安慰,可当真正要去面临结果时,去接受那个千辛万苦依然不如意的事实时,还是会有点难过。
这一点难受不悲不痛,却好像有一只蚂蚁在往心头里钻,一阵又一阵的疼。
他故作轻松的面孔上,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失落,只有那仅剩的一丁点、廉价的执着还在垂死挣扎。
“那你总得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吧?我不相信你会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