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嘀嘀。”
当天边零零碎碎开始炸起一朵朵小烟花时, 韩萧他们的自动送餐机器人也到了。
韩萧点击机器人的顶部显示屏,按照取餐码,依次输入字母数字, 打开机器人背着的保温箱,取出热腾腾的烤串, 递给跟来的向导:“你可以拿着去那边先开始吃了,不用客气。”
又去招呼苏红:“走了、走了, 看烟花。”
他给苏红披了件备用的棉服, 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也套给她,牵了个粽子去他们占的观景位——坡旁一棵大树下的石阶。
结果才到,向导身旁已经摞了一把竹签子,韩萧汗颜:“你吃得好快!”
向导惊诧:“不是你们让我先管自己吃吗?”
韩萧:“……”
怎么说呢?幸好他有先见之明, 每样都来了十份。
“咻——嘭!”
山坡北边炸开了一朵蓝金相间的烟花。
苏红与韩萧对视了一眼, 均感到这位向导其实还挺单纯的……而且有点憨憨, 苏红这颗粽子便大着胆子挪过去跟人交流:
“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前辈,怎么称呼?”
她拿起一串羊肉坐到了人右边, 韩萧便抓了一把串坐到她右边,又给她开了罐汽水。
“啊!抱歉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向导说话间吐了根鸡翅骨头, “我, 龙组,乔琪。”
“龙组?”韩萧倒是没想到, “龙组也会干这个?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咻—咻—咻—”
三人说话间, 又有几朵小烟花远远炸开, 洒落星火如金粉。
“这位男士, 麻烦你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措辞,”乔琪将他严肃批评了一番,“什么叫‘这个’?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向导趁着节假日脱逃吗?其中要是有隐匿型,你知道会给人民财产带来多少损失吗?”
韩萧再次汗颜:“……您说的对,是我浅薄了。”
乔琪这才满意地一点头,接着她或许是吃热了,伸手摘下头上的厚帽子,甩了甩一头汗湿的短发。伴着一朵耀目烟花的绽放,韩萧和苏红正好看清,这是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女孩。要是只露张脸,说是美男子也有人信。
“至于今天为什么是我来……”乔琪捋了把额发,想了想,说,“倒霉呗,谁叫今年我抽中守山下。”
苏红按捺住了深究什么叫“抽中守山下”的好奇心,只问她:“……那可以说说,龙组是个怎样的地方吗?”
“嗯?你问龙组作甚?”乔琪这时候又显得很有警觉性了,“你想来啊?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不来就没必要知道。”
映着明明灭灭的烟花火光,苏红越瞧她越觉得眼熟:“……呃,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乔琪大笑:“搞甚?套近乎?你真的想进龙组啊?”
苏红辩解:“不是……我记得那天你们龙组来向导之家听课了……你的精神体是不是一只白头鹰?”
乔琪惊奇:“……你真的见过我?”说着她打了个响指,一只白头鹰闻声出现半空,飞落在她手臂上,昂首展翅。好不威风。见苏红点点头,乔琪再一个响指,这精神体便消失了。
“行吧,算你我有缘。”乔琪笑道,又看了看她跟韩萧,“……但我看你还是算了。对了,现在放的是哪边的烟花?”
“度假村的。”韩萧答。
苏红问:“为什么?”
乔琪理所当然道:“你有男朋友啊。”
苏红奇道:“龙组的向导……不能有男朋友吗?”
“不是男朋友女朋友的问题,”乔琪颇耐心地答她,放下手中的烤串,连烟花都先不看了,“是不能谈恋爱的问题。什么普通人、哨兵都不能找,尤其不能找哨兵!所以情绪壁垒上的问题,你得自己扛,没人能帮你。……就这样,你还想来吗?”
乔琪说完,苏红一时没有接腔。
乔琪就用一种“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瞅她,韩萧握着苏红的手却不由紧了紧,因为他察觉苏红的心动了。
“红红……”韩萧的嗓音有点发涩地,“你……”
苏红蓦地回了神:“啊,没有,”她对乔琪道,“我就随便问问。”
乔琪耸了耸肩,继续啃她剩了一半的烤鸡翅。
随即韩萧拽着苏红起身:“不如我们来跳舞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一下懵了苏红:“跳、跳舞?”
韩萧点头:“大好佳节,怎么能没有仪式感呢?”他手指了指天空,“我们就以这烟花为幕,”又掏出了手机,打开春晚直播,登时一段雄浑喜庆的歌曲飘扬而出,“以这音乐为舞蹈伴奏,”他说着,还将直播画面设为了全息投影模式,音量加大,“来一段庆祝除夕的交谊舞吧!”
苏红笑骂:“神经病!我不会啊!”
“诶~怎么能不会呢?”韩萧一本正经地抬起她的手,引着她走舞步,“你跟着我走路就好,我退一步,你进一步……对~就这样,一二、一二……”
一旁围观的乔琪简直要被他俩笑岔气:“哈哈哈哈好样的!那我就给你们当观众,欣赏你们的表演!”说着,非常入戏地挥舞起了她刚吃秃的烤串签子。
“新时代的祖国,歌舞着希望,红旗下的你我,建设着故乡……啊~啊~~”直播中的男女歌唱家们,高亢激昂地合唱着,加上不停变幻的全息光效,很快就吸引了这片草地上其他人的注意。
苏红巨尴尬,生了挣脱之意,韩萧反而大声对看过来的人说:“兄弟们搞起来啊!大晚上跑山顶看烟花已经够冷的了,再不起来活动活动,就要冻死在这里啦!”
“哈哈哈哈——”围观的人群被他逗乐,发出了大笑声,有一两对胆大的情侣立马有学有样加入了跳舞的队列,有人起了头,有了氛围,几分钟后这一片休闲公园似的山坡草坪就成了一个露天舞厅。
“咻——嘭!”
一朵灿烂的大烟花凌空炸开,织成了一个虎头的图案。
又有几朵紧随其后,补全了虎身虎尾,迎来了阵阵欢呼。
游客们自带的手机齐齐放着春晚乐曲,各自的全息光影交错,苏红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到发展,几乎失语,韩萧一边带着她走舞步,一边得意地问:“怎么样?这才叫春节联欢~晚会,大家一起跳才叫联欢吧?”
苏红去踩他的脚:“就你会说!你怎么那么能说?”
韩萧连忙抬脚躲:“红红脚下留情!”两人的舞姿登时变得滑稽起来。
乔琪看得大笑:“你们俩在搞什么啊?”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到了小品,临时舞厅解散,韩萧跟苏红手拉手回“座”休息喝水,听到乔琪在跟人通电话:“……当然找到了,我的能力你们还不放心?……别催了、别催了,我知道了。马上就回。”
待她挂断,苏红已心情平息:“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谁料乔琪道:“走什么,后面不还有两场烟花吗?”
苏红瞪大了眼。
乔琪收起手机,笑着对她说:“大过年的,开心一点啊。”
“你……”苏红还想问什么,被韩萧拉走了:
“红红,快看这里,小品开始了!”
原来游客们一磋商,把临时舞厅摇身一变,改装成了露天影院。
虽然直播的声音画面在不停绽放的烟花干扰下有点不太清楚,但氛围是有的了,有的人索性将他们的坐垫、报纸拿了来,大家一齐聚成一圈。
韩萧将苏红刚刚因为跳舞热得敞开的棉服外套拉好,将她摘下的围巾戴好,又将她变回了一颗圆滚滚的粽子。
一刻钟前还互为陌生人的十几个,此时坐在一起,一边看露天模式的春晚小品,一边聊天。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一个裹着厚袄子的老头儿表扬韩萧道,“我跟我老伴就想不到这些。”
又有人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处的?”
韩萧答:“听朋友介绍的,你们呢?”
那人答:“我是旅行社过来踩点的,哈哈!”
苏红回头去看乔琪,对她招手示意,后者笑着摇摇头,指了指举着的手机,意思是自己在录烟花视频,苏红便收回手继续看小品,问韩萧:“这个小品讲的什么?你听清了吗?”
韩萧忙看了会儿弹幕:“好像是讲催生大龄女青年的?”
苏红:“催生?”
韩萧:“这妹子年龄大了,不愿生娃……她老妈比较着急……”他又看了会儿,“好像是这样的……说是丁克族,诶,应该是她老公出场了?”
苏红:“……”
韩萧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又想吐槽了,正想笑说两句,面前的全息投影一花,画面从室内小品场景一下到了荒郊野外,喜庆的明亮色泽陡转为阴冷昏暗。
紧接着,一道道痛苦的呻|吟响起,进入视线的佩戴肩章的一个个哨兵们,无不抱着头,神情痛苦,身体抽搐,仿佛在被看不见的电流折磨着。没等观众们认出这是哪里,一群粗服乱头的人呼啦出现了,扛着锄头、农具等,跑上了台阶,为首者操着方言喊了一句:“他们中招啦!”
他们便冲上前,抄家伙对着那些哨兵“哐哐哐”一顿乱打。
许多只来得及掏出枪或喊了一句“什么人”,便被当头一个锄头劈下——
刹那,画面一黑。
同时身旁的观众们发出了受到惊吓,短促的尖叫。
几秒钟后,黑屏上一行白字缓缓飘过:
技术故障,请稍等片刻……
于是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瞬间意识到了——
他们方才看到的,应该就是天元门的直播。
“呼……呼……”
随着降低的温度,呼吸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眨眼便凝成了冰晶。
总算从慢阵脱出的赵明轩扶着树干,盯着彻底黑掉的手机屏幕,再一次试着平复心绪。
……没电了。
那么现在是几点了?
记得上一次痴阵时,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五十,理论上应该还能撑十二个小时,现在却没电了……所以他在慢阵里耽搁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或者,可能只是气温过低,引起的耗电过快?
在把手机连上充电宝充电,等待开机的时间里,赵明轩无法控制地猜测着,
而后也不知真的是低温导致,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他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电量依旧是0%。
赵明轩掐着脉,按照心跳计时,算出他已经等了大概十分钟,便决定不再等了,先继续往前走,总归就剩下最后一个阵。
慢阵……
他从未想过,那就是他的傲慢……对向导,对普通人,甚至对未能觉醒黑暗的哨兵,夹杂在日常情绪里的,寻常可见的,平常得让他无法察觉的……高人一等。
自恃拥有异能,自恃对任何人平等的优越感,自恃觉醒了黑暗,可以看到、听到、感到的更多,自恃未做过任何傲慢的行为,以至于在慢阵中白白浪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
——不能再想了。
赵明轩阻止了他的思考向可怕的方向滑坡。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通过疑阵。
——心跳第二千四百七十八下。
快三十五分钟了。
前方仍然没有出现任何提示的亮光。
唯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林间山路,与无边无际的浓雾。
爬上一山,又有一坡,过了一坡,长路绵绵又漫漫。
迫得赵明轩不由生出了一点绝望的念头:
所以这就是他的疑吗?
怀疑自己根本走不到隐峰。
又或者,怀疑自己根本没走出慢阵?
“窸窸窣窣……”
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了人行走的脚步声,与衣料摩擦声。
赵明轩警觉地一掏枪,瞄准了声源,潜入阴影,悄然接近。
可随之而来的一声熟悉呼唤,一下就令他僵住了。
“赵明轩——”
同时,他看清了来人的身影,自浓雾中张望着四周走出,显出了轮廓:
“小二——你在哪儿?”
是肖少华。他身上还是那套他们机场分别时的装扮,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竖着领子,眼镜蒙了层雾,看起来孤形单影的。
他喊着,还踉跄了一步。眼看要被脚边的枝杈绊倒,赵明轩已从树后闪出,眼疾手快地一把搀住:“我在这里。”
肖少华一见到他,原本冷凝的面容一下就舒展了,笑了,随即又板起了脸:“你到底是什么情况?电话停机、手机关机,亏得你手环里的卫星定位还能用。”
听到他这么说,赵明轩心中的疑虑顿消:“我、我……”也不知是激动的,抑或是高兴的,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是来找白组长的……现在几点了?你怎么出来了?”
“我知道,”肖少华拧着眉问,镜片上的雾消了一半,露出不悦的眼神,“我的意思是,你突然来找她做什么?”
“我找她……”赵明轩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完好如常的肖少华,突然就大脑一片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没什么了。”
“什么叫没什么?”肖少华一副要被他气笑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的,”赵明轩随口答着,贪婪地将这个人全身上下又检查了一遍,无法控制地一把抱住,紧紧地,“……是真的,是热的。”
“你到底……”肖少华似乎被他弄得也没脾气了,语气里透出了些哭笑不得,缓缓回抱,嗓音压低了,“夫人……这是想我了么?”
“嗯。”赵明轩坦然地应道,继而想起了一件事,退开稍许,扯袖子内衬擦了擦肖少华的眼镜,捧着他的脸端详,“你是怎么出来的?他们有没有对你……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极近的距离,肖少华看着他,镜片后的瞳眸近乎透明的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我被带去东山指挥所问话了,只是大概过了百来个问题,我的面前忽然炸开一道白光,待我再次醒来,周围的人都不省人事,除了叶昕云。她对我说,你去隐峰找白湄了。我就来了。”
赵明轩听完,不由想到:“莫非是汲灵引保护了你?”
肖少华:“……或许吧。”
他说着打了个抖,转而握住赵明轩的手:“不行,这里太冷了。”拉着他走,“小二,我们先下山再说吧。”
“嗯。”赵明轩欣然顺从,已然“有肖万事足”的状态,只是走了两步又不忘脱下自己外套披到肖少华身上,被后者挡开:“……不用。”
“你不是怕冷吗?”赵明轩不由分说地用衣服将人整个裹住,趁机挂在了人身上,挂得人险些跌了一跤。
肖少华挣出了脑袋来瞪他:“快点下山就不冷了。”
赵明轩却是越瞧他越觉得欢喜,一个按捺不住便推到了一旁树上:“亲一下再走?”
尽管周围还是一片阴仄仄的白雾,但哨兵眼前已然一派雨过天晴的明媚。
肖少华被他这般圈着,眼睛先是睁大了,面上浮起一层薄红:“你……”接着,慢慢闭上了眼,显是默许了。
赵明轩心中无限缱绻,珍而重之地俯首接近,在两人气息交融、即将触碰之际,一丝冰凉击中了他的直觉,动作蓦地停住,目光冷凝:
“你不是肖少华。”
肖少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夫人何出此言?”
至此,适才的那点直觉方给出了判断的依据,赵明轩冷冷道:“少华非常尊敬叶昕云,即使在私下提及,也从未直呼其名。”
肖少华:“就这?”
他反问,却是慢慢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绝不可能属于肖少华的笑容。
一瞬间,赵明轩就认出了此人,刹那仿佛重回梦魇,只觉晴天霹雳,毛骨悚然:“你……是宣琰。”
“我……”
肖少华,或者说占据了肖少华躯体的宣琰,刚刚吐出了一个字,便被赵明轩闪电般出手,掐住了喉咙。
戾气从黑暗哨兵身上四溢而出,形同恶鬼般质问:“少华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而宣琰在这铁钳般的手指下挣扎,犹然笑着,艰难挤出了字句:“……你……猜。”
绝望像海水漫过了赵明轩头顶,不过短短几秒,他就如同从天堂摔进了地狱,阴翳渐渐泛上眼底:“是你……是你,夺舍了少华……”
随着话语,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眼看手下肖少华的面容发紫,眼白充血,形将咽气,手指却怎么也无法更进一步了。
宣琰趁他钳制稍松,一下便借力挣了出去,捂着喉咙一阵猛咳,毫不在意地将咳出的血随手一拭嘴角,带出的血痕擦得肖少华那张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疯狂:“咳咳咳咳……何为……夺舍?”他躬着身,边咳边对赵明轩笑着说,“如今,我既有了他的记忆……说我便是他,也未尝不可。若夫人你愿意……将他当做两世为人的我,亦可圆满。”
“宣……琰……”
赵明轩背着光,面容彻底被阴影吞没了,朝他一步、一步走来:
“去死。”
宣琰像察觉了他的意图,仍是不避不让,面上笑意丝毫未减:“夫人你可想好了,若我死了,你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
话音未落,只听“砰”一声枪响,宣琰的胸口炸开了一朵血花。
他带着肖少华的身体,犹如一根被折断的枯枝,向后倒去——
“……肖少华。”
连同口中未说完的这三个字,一起落入了赵明轩的怀里。
血很快从枪口处扩散开,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又从他身下汇聚成了滩。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赵明轩那场梦境结尾的重现。
只除了倒在他怀里的人,不再是一身红衣的宣琰。
而是肖少华。
赵明轩就跟死了一般的沉默着。
宣琰望着他,眼神从惊讶逐渐化作了释然:“……夫人,不是说好了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七分无奈、两分宠溺、一分委屈,“新世界再见……所以我来……”
他说着,抬起至半空的手,尚未触碰到赵明轩的脸颊,便断然跌落。
“见你了……”
肖少华的气息断了。
赵明轩怀抱着这具再无任何生机的身体,跪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直至这不断流出的红色血液,不再流了。
直至这具身体变得彻底冰凉,再无半点温度。
直至它化为点点光亮,从他怀中飘散消失。
直至……
远远地,天边传来了鞭炮声、炮竹声,烟花燃放的炸裂声。
“咻——嘭!”
一朵金光灿灿的大烟花于他头顶乍然绽放。
间或夹杂人群的欢呼声,一声接一声的沉沉钟声:
“十、九、八、七……”
“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同时,数朵烟花争相辉映,在夜空中交织出了“2094”四个数字,回应了这座城市翘首以待的万家灯火。
“哈哈哈哈——”
赵明轩蓦地大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他心中的“疑”!
原来这就是他的“疑欲”!
原来连他也开始怀疑,肖少华早已被宣琰夺舍。
“哈哈哈哈——”
像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般,他笑着笑着还笑出了泪花。
直至一声童声,有点口齿不清,又天真无邪的,小小地、遥遥响起,来自沟崖的山脚下,他界域的边缘:
“看呀!下雪了!”
赵明轩笑声止歇,仰首去看。
只见白雾尽散,深邃苍穹之下,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悠悠然地向他飘落。
赵明轩抬手接住了。
一点冰凉于他掌心化开。
转瞬便被他握手成拳,狠狠砸在了地上:
“宣琰,我恨你————”
哨兵大吼出声,似倾泻了所有的情绪与力气。
顷刻间,路面微陷,碎石四溅。
接着他站起身,一滴、两滴,鲜血从他的指关节处滴落,染红了碎石枯草,洇入了泥土。而他浑然未觉般,仅一抹面上湿润,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他身后,雪花一片连着一片从空中跹舞而落,不知何时起,倏地变作了纷纷扬扬,不觉间将这片山林素裹了银装,掩没了这条路上的留痕。
前方不远处山尖,已隐隐可见隐峰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