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咆哮产生的炽热气流迎面吹来, 包含浓郁的新鲜血肉味。
青青草地上,白点幼崽与红皮恐龙体型相差巨大以百为计数单位,身为‘白点’,陆柳鎏被逼用乳牙咬住地皮才勉强不被吹飞。
睁眼透过缝隙环视四周, 他看到这片贫瘠草原上清晰的蹄形脚印, 杂乱成片一直延伸到远处, 如果这里是属于‘羊驼’大群体的栖息地,那么他就是不幸落单或被抛弃的新生儿, 连站都站不稳。
而他面前的目标,正是恐吓走他族群的‘霸王龙’。
【666:宿主我整理完毕了】
系统及时出声并将浓缩后的记录信息迅速传入他脑中。
霸王龙其实在这世界并不叫‘霸王龙’, 而是高级野兽雷克斯兽,他自己也并非羊驼, 是名为阿帕卡兽的一种低级野兽。
这片大陆上共存在野兽、兽人、人类三大群体。尽管总量上野兽占比较大,但低级野兽成分却远胜高级野兽, 使得野兽整个群体都逐渐走上被兽人、人类们驯化猎食的道路。
雷克斯兽则是野兽中声名远扬的霸主, 能以任何生物为食, 偏爱野兽血肉, 领地意识与攻击性极强。不但外皮覆有坚实鳞甲, 锋利尖牙还能咬穿最硬的甲壳兽、兽人们强化过的躯体、乃至人类铸造的钢铁城墙, 其速度、力量、智慧皆是是野兽中的佼佼者,令芸芸众生望而生畏。
但是, 陆柳鎏遇上的却是个独特的列外。
这只雷克斯兽, 诺尔, 他尚未孵化就因意外脱离了族群, 而他的蛋在因缘巧合下被一只食草的好心贝内利兽捡去孵化, 并饲养到幼年。他是被自己‘食物’养大的肉食野兽。
食肉动物终究与食草动物不同,诺尔从小和母亲及兄弟姐妹一样, 以浆果树叶为食,却抵抗不住刻印在血液中的本能。
贝内利兽是随季节变化四处迁徙的族群,秋季它们为了孕育后代会成群结队转移到温带地区,在茂密丛林中安家筑巢,等所有保姆兽孵出健康幼崽后再启程。期间,其余成年公兽将会围在领地边,时刻警惕着丛林里暗藏的危险分子——沙莽。沙莽更通俗的叫法是偷蛋兽,它们体型小攻击力弱,专门成群行动,趁各种野兽产崽孵蛋叼走无反抗能力的幼崽和蛋。
诺尔在母亲的庇护下成长,幸运的没被首领发现后踩死,只是长期吃浆果营养不足,他孱弱得压根看不出是雷克斯幼兽,和同辈中嬉笑打闹,他体能竞技都是垫底的,到头来他自己也以为他天生是贝内利兽中最弱小的,所以才长得奇怪,吃不下坚硬果实,自卑又困惑。
直到他七岁那年的秋季,一大群沙莽趁公兽们外出觅食突袭了孵蛋营地,为保护母亲的新孩子,诺尔拼死与沙莽对抗,在撕咬中被鲜血唤醒了本能,当着所有‘同族’的面咬断沙莽的脖颈,撕裂它们的腹腔。
兄弟姐妹与母亲恐惧的眼神,利爪齿间诱人的甜美血肉,体内蠢蠢欲动的强烈渴求,这些让诺尔朦胧中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些难以置信,更多是害怕迷惘,于是他落荒而逃,在流浪的途中一点点长大成年,最终安定在这片聚集着众多低级野兽的索尔丹草原上。
因为不是在正统的雷克斯兽群里生长,诺尔的领地意识较为薄弱,很多习性都保留着食草系贝内利的样子,更不愿捕食贝内利兽这类高级食草野兽,肚子饿了就去挑低级野兽充饥。
比如说,陆柳鎏这样的。
软软绵绵毫无攻击性,傻乎乎一吓就跑胆特小,经常被野兽、兽人、人类送上餐桌和羊圈里的阿帕卡兽。
毛能用来做御寒衣服,效果极妙,皮脂可以敷外伤,药到疤除。更绝的是他们繁殖得特快,一年产崽四次,简直是野兽界的泰迪兔子超级合体。
难怪诺尔在捕食驱赶他们。
【陆柳鎏:······666,我看完更想死了】
666系统更想回复,现在诺尔已经准备将宿主吃下去,它的宿主生命危险指数正在飙红。
诺尔停止了嚎叫,低头见那只幼崽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情况,不是已经被吓腿软了,就是刚才被大部队踩踏误伤,半死不活了。既然如此,他怎会浪费。
山丘般的巨兽俯下身体,张开的血盆大口目标是米粒大小的幼兽。
逃,是不可能成功的。正面反击是天方夜谭。系统迟迟不见陆柳鎏反应,竟忍不住再次提醒。
【666:宿主,你再不想办法逃,真的要死在目标嘴里了】
【陆柳鎏: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可以做如此丢脸、丢弃尊严的事!】
【666:可是——】
被打断的它只听对方突然嘿嘿一笑。
【陆柳鎏:666,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招神奇的活命绝技,叫做萌混过关】
迅速调整好情绪,他在诺尔即将咬下他前扬起小脑袋。他竖起屁股上的短尾欢快摇晃,并在对方有所动作前大喊一声。
“爸爸!”
诺尔张着的嘴顿时变得更大,停在几公分的距离困惑地盯着陆柳鎏。
系统愕然,不明白这与那‘男子汉丢脸丢尊严’的逃跑有何差别。
二人见第一步奏效,陆柳鎏顶着本能恐惧的压力站起。
走不稳的他四腿哆嗦得厉害,但他主动蹭人家下颚和甜甜呼喊的行为,完全推翻诺尔心中‘他是害怕’的猜测。
“爸爸!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咩!”
听着这清脆响亮,夹杂阿帕卡兽独有‘咩咩’声的呼唤,身为高级野兽的诺尔陷入沉思。
野兽幼崽,尤其是低级野兽在出生后会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认作父母。毕竟生产孵卵时,守在旁边的都是成兽。凭借灵敏发达的嗅觉,诺尔闻出这只认错父母的阿帕卡兽身上还留着某种气味,说明他确实才出生不久。
这下该怎么处理?
诺尔被这招出其不意的认爸爸迷惑,而陆柳鎏也已适应四肢,趁大霸主犹豫着没动静,热情地挤到对方脚爪上。
“哇爸爸!你的爪子好大,好厉害啊,还弹弹哒。”
“哇塞~~~爸爸,你的腿好长好粗啊,为什么摸起来硬硬哒。”
因为角度和视野限制,诺尔不得不歪着脖子才能看到下方,他见那阿帕卡兽在他脚掌上高兴蹦跳,还没他凸起的疙瘩大,本就不饿的他食欲瞬间减小一半。
这只阿帕卡真是奇怪,不仅话多还完全没有危机感。明明他是来吃对方的,可被这么一喊,顿时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太小了,吃了连牙缝都不够塞。
心里如此嫌弃着,诺尔甩动覆盖背刺的长尾,他弹动脚趾将陆柳鎏弄开后,一声不响转身离开。
即便这已是诺尔最轻的动作,可被弹飞屁股着地的陆柳鎏还是疼得酸爽,即使不想哭也喷出眼泪来。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从没听过哪只阿帕卡兽哭得如此嘹亮凶狠,诺尔脖子一抽,差点没条件反射的回吼。他末端发黑的尾巴垂地,陆柳鎏踩着那些背刺,一溜烟窜上他背部的大凸起。
甩去眼泪花,陆柳鎏俯瞰下方缩小数倍的景色,在那块凸起上踩了踩后蜷腿趴下了。
“爸爸!我们要去哪呀,去玩吗。”
诺尔的后背给茸毛蹭得痒痒的,他想试着把幼兽甩下去,可想起刚才刺耳的大哭,再一对比现在软绵的呼声,他决定放着幼崽不管,放慢速度往他居住的峡谷走。
“噢哦哦,动起来了,爸爸你好厉害~”
“爸爸你为什么不说话呀,是不能说嘛。”
“爸爸你快看,天上有东西在飞~”
·······
一声声‘咩咩’和‘爸爸’,陆柳鎏都快被自己洗脑了,更何况被迫听了一路的诺尔。
他们步入峡谷的阴影中时,陆柳鎏往下看到堆积成山的骸骨,才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这诺尔,该不会是想把他留着当宵夜或饭后甜点吃吧。
由于无法判断霸主的喜怒哀乐,陆柳鎏为了能从嘴里逃生,继续发挥自己的生理优势。这片凸块与巨兽头部相近,他发出嘿咻嘿咻的声音,慢慢爬上诺尔头顶。
“好高呀好高呀!爸爸~我以后要变得和爸爸一样。”
诺尔左摇右晃的步伐停顿片刻,扬起头的同时眼珠上瞟,正好能将探出头的白色脑袋收入眼中。
那愚蠢的食物又用两腮的软毛挨紧他嶙峋坑洼的外皮,温度比他高,感觉就像黏着一颗毛球。对每种猎物的习性熟悉,诺尔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在表达亲昵和依赖。
初生阶段的阿帕卡幼崽会极度依赖父母,去到哪都要紧紧跟在后面,而且他们生性胆小,一有响动就钻进成兽肚子下。
看来现在误会很深,他完全被这家伙当做父母赖上了。
真麻烦。诺尔烦躁的喷出一口热气。
他必须要想办法甩掉这幼崽。
这么想着的诺尔突然掉头,朝峡谷东面走去。那有一处植被茂盛的草原,各类植株绿草都是阿帕卡兽爱吃的,如果把这家伙丢在那,说不准还能走运被同族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