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是被广播声吵醒的。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要比之前刺耳许多,音调高的就像用指甲刮玻璃,听得纪苏耳膜胀痛,很不舒服。
他睡意朦胧睁开眼睛,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然后是黑暗中猩红的颜色一闪而过。
纪苏吓得呼吸停顿了半秒,瞬间清醒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撑住床边坐起身来,脸刚往上抬了一点,就正正的撞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唇瓣狠狠压在另一个人柔软的唇上,纪苏的舌头磕到了牙齿,疼得他瞬间飙出泪花。
他极轻的嘶了一声,也听到了男生似乎在忍痛的闷哼。
是谢知?
纪苏嘴也疼,舌头也疼,就连唇周旁边软肉都疼,他合理怀疑这一撞肯定把他撞出血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带上了一点责怪的怨气。
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忍痛的抖:“谢…谢知,你干什么呀?”
“墙上有个虫子。”
谎言很是拙劣,只是简单的想一想就能轻而易举拆穿的地步。
但纪苏可能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并没意识到谢知在欺骗他。
真的以为墙上有虫子。
他脸一白,整个人都往谢知怀里缩:“哪呢,哪呢?”
纪苏害怕虫子,尤其是身上长腿的,只要看到了就忍不住心头发怵,如果爬到他身上,他能现场自编一套激光舞。
“爬到床缝隙的角落里去了。”
“你再仔细看看,它真的爬走了?”
“真的,我又不会骗你。”骗字落得很轻,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点心虚。
谢知按亮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亮光轻捏住纪苏的下巴打量:“磕到了?让我看看磕没磕坏。”
他好像看不清楚,点漆的眸子半眯,凑得很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近到纪苏只要抬起一点,形状漂亮的唇就会印在对方的薄唇上。
彼此之间的呼吸清晰可闻。
纪苏闻到了薄荷的香气和浅淡的洗涤液的味道。
“……张嘴。”高大的男生压在他正上方,眸光低垂,如此说道。
男生有力的手臂撑在他身侧,随着他的缓慢靠近,床铺和地面交接的地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的塌掉。
但这张陈旧的单人床却出乎意料的□□,一直努力的坚持着。
似乎知道他承受不住,谢知没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但他靠得实在太近了。
空间狭挤的压迫感,让纪苏有些呼吸困难。
他双手撑在谢知的胸膛上,用力一推。
谢知纹丝不动。
男生的眸光暗了暗,手下的力气加重了些。
红润的唇微微启开一点小缝。
“刚才不是磕到了吗?我帮你检查检查。”
纪苏:“……不用了吧。”
口腔内部的黏膜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疼痛,尤其是舌头,破了好像不止一个地方,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纪苏试探性的用牙齿轻碰了一下舌尖,只是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触碰,他就感觉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胀痛。
他有些疑惑。
就算磕到了应该也不会如此严重,顶多某一个地方破皮流血,怎么他整个舌头都是痛的?
而且他刚才磕得好像也不是特别厉害。
难不成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好,所以口腔溃疡了?
“万一一直流血怎么办?以后吃饭都是问题。”
这完全是在哄骗了。
纪苏蹙起眉,临时改了注意。
他顺着谢知的力道张开了嘴,含糊不清道:“好吧,那你帮我看看。”
少年如他所愿的启开了双唇,谢知却好半响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像是愣住了,只顾直勾勾的盯着,眼睛眨也没眨。
过了好久好久,纪苏的脸部肌肉又酸又涩,就快维持不住张嘴的动作时,谢知才声音很低的说了句:“破皮了。”
纪苏有些不太相信:“只是这样?”
“……嗯。”
“可是……”纪苏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麻又痛,就像吃了一盘辣椒。”
谢知眼神古怪:“没有其他感觉?”
纪苏有些意外:“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
谢知:“………”
纪苏开始自言自语:“难不成?我睡觉有磨牙的坏习惯,所以才磨破了好多地方?”
谢知眸色晦暗不明。
因为手机的屏幕一直亮着,他要较之前看得更清楚一些。
少年的唇瓣明显肿了起来,舌尖也肿得厉害,像是被人含住舔舐吮吻了许久,才会弄成的糜丽样子。
藏在里面的唇珠上有着着很深的,完全覆盖之前痕迹的牙印。
舌头上也有许多细碎的齿痕,有的地方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破了皮,还在往外渗着点点血珠。
惨兮兮的,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的懵懂样子。
真笨。
被人按在床上亲透了都不知道。
谢知眼神一凝,又有些忍不住。
像闻到血肉味道的狼狗。
忍不住想再次叼住已经伤痕累累,肿胀不堪的唇瓣。
就在谢知马上要得偿所愿的时候,电流声不断的广播发出一道十分尖厉的声音。
【刺啦,刺啦!】
纪苏轻咦了一声,塌着腰从谢知手臂下方钻了出去。
谢知一时不慎,或者说是被勾得完全忘记了防范,就这么被他逃了出去。
近在咫尺的肉骨头就这样跑掉了……
谢知动作一顿,阴着脸神色不善的望向坏他好事的广播。
【第二轮游戏挑战结束,恭喜各位成功存活。】
不知为何,一向冷漠的播报声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第三轮游戏将于今日六点准时开启,狼人和平民身份随机,请各位做好准备。】
沉默了几秒钟。
【不好意思,忘记提。】
【游戏挑战缩小范围,初始位置随机分配。】
【为了让大家提早适应,将于5秒钟后进行位置分配。】
【5,4,3,2,1……】
……
“……谢知!”
纪苏只来得及叫了声谢知的名字,他的身形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位置分配的果然随机,纪苏从一处黑暗的地方来到了另一处更为黑暗的地方。
熟悉的破了半边玻璃,散发着幽绿色暗光的安全指示灯,大片大片白灰脱落的墙壁。
纪苏站在幽暗寂静的走廊正中央,前面后面都是被铁链锁住的教室。
他再次来到了高三教学楼的顶层。
来到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来到这种地方。
纪苏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广播背后的“人”暗箱操作。
就算是暗箱操作,他也没办法。
只能在心底骂几句撒撒气。
纪苏眼皮一直在跳,他小心翼翼的迈出了一步。
清脆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来回回荡,回声带着空灵意味,比原本的声音慢了半秒
就像,身后有人在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纪苏不敢回头确认,只能顺着记忆像楼梯口走向。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隐隐绰绰的,若是想要仔细嗅闻,却又什么都闻不到。
纪苏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
在他的记忆里,大火正是从顶层向下蔓延的,火势凶猛,烧得很旺,就连一楼大厅都弥漫着浓重的烟气,呛得他止不住的咳嗽。
可是现在这里却是一副完好无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纪苏想起了什么,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抖得总是按错。
纪苏将按错的软件纷纷叉掉,好不容易找到了通讯录,拨打了谢知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传来了冰冷的女性嗓音,之后是一串英文。
什么叫不在服务区?
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可以打通的吗?
他还和谢知互发了信息。
纪苏连忙找到谢知的好友,随便发了一个软件自带的表情。
白色的透明小圈转动了许久,最后变成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发送失败了。
手机右上角是个大大的X字,代表着接收不到信号。
纪苏楞楞的待在原地很久,手机自动息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后,才回过神来。
他手忙脚乱的在地上摸索手机,周围实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纪苏在地上摸了好久,才在墙边处找到。
手机电量不足,纪苏不舍得开手电筒,只能将亮度调低一些,用屏幕的光芒照亮。
现在是凌晨三点,离天亮最起码还要两个小时。
没关系的,纪苏安慰自己。
也就两个小时,挺一挺就过去了。况且他又不是没在这里待过,一回生二回熟……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红?
纪苏眼角余光被旁边的墙吸引,好奇的将手机凑近了些……
白惨惨的墙壁上满是猩红艳稠的血迹,如同泼墨一般,不甚均匀的洒在墙上,整面墙……不止整面墙,就连上方的天花板也有血液凝固后留下的暗沉痕迹。
纪苏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胆子一向很小,怕黑怕鬼,还怕血。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如此有视觉冲击性的画面,只差一点点他就晕了过去。
指甲深深嵌在了柔软的掌心里,纪苏靠着手掌传来的疼痛才勉强保持住清醒。
纪苏的手很嫩,即使指甲一直有好好修剪,还是在过于用力之下,掐破了好几处皮肉。
很疼。
疼痛会让人清醒,也会让人分心。
【系统先生,你在吗?】
【在。】系统的话语很简短。
【那换句话,你在忙吗?】
系统:【……不忙。】
【不忙就好,我想和你说说话,我有些害怕。】
系统顿了顿,就在纪苏以为系统不会答复自己时,他的脑海传来对方的声音。
【你说。】
无机质的机械嗓音有些冷漠,却已是系统能够给予的最大耐心。
由伟大的神明创造的系统,除了发布任务,从来不接受额外的陪聊服务。
我只是看他可怜,又闲得无事才同他说说话。
系统如此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纪苏的声音有一点远,【你出现在病房的时候,那时的我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
【因为磕到了桌角,腰椎骨折。】
【打了好几根钢钉,才将错位的骨头接好。】
【医生护士的态度含糊不清,只是一味的安慰我没什么大事,却在我以后能不能站起来的问题上,没有正面回答。】
纪苏很浅的笑了一下,【虽然我这个样子,能不能站起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但乍一知道自己伤到了如此重要的骨头,还是忍不住难过。】
纪苏怕踩到地上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攀着墙,小心的前进。
他仔细的避开上面污浊的秽物,走得很慢。
【晚上因为麻药失效,止痛针又不怎么管用,我疼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然后你就出现了,说要和我签订契约。】
纪苏沉默了一会,道:【系统先生,你有在听吗?】
【我在听。】
身边有一个会说话、能思考的“东西”存在着。
虽然这个“东西”碰不见,也摸不着,以纪苏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
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宽慰。
最起码证明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我忍痛忍得昏昏沉沉,没办法与你交谈,你短暂屏蔽了我对痛觉的感知。】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震惊,哇……原来完全不痛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真是太神奇了!】
系统:【只是短暂的切断了痛觉感受器神经元向大脑传递信息,和麻醉效果没什么区别。】
纪苏:【这样吗?那还是好神奇。】
系统:【。。。】你开心就好。
【当你问我有什么愿望的时候,我就在想只要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不再经历无休止的疼痛,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纪苏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一句:【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不是违法犯罪的基础上。】
……
系统轻哼了一声:【我们又不是什么犯罪组织。】
纪苏:【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表决心。】
【系统先生,你是个好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帮助我,我都很感激你。】
好人牌都快被宿主发烂了。
系统有些想骂脏话。
它一向清楚,这回绑定的宿主有种不可名状的蛊惑能力,凭一张貌美脸蛋就能勾得人神思不属,再加上两句分外真诚的甜言蜜语……已经接连蛊惑好几位S级别的Npc。
核心有些发烫,像是因为计算量太多而数据紊乱的前兆。
……
系统好不容易将自己冷却降温,又自检数十遍确定有无病毒入侵。
检查结果表示,它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纪苏仍旧在同它对话,话题转的很快,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系统状似若无其事的问:【那你现在呢?后悔了吗?】
人类总是如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出尔反尔。
千篇一律,没什么特殊的。
系统见过很多后悔的玩家。
他们畏惧死亡,害怕鬼怪,恐惧恐惧本身。
他们侥幸通过一两个副本,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像下水道惧怕光亮,臭烘烘的老鼠,苟延残喘的存活着。
已经签订的契约,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
这里的死亡随处可见,恐怖吊诡无处不在。
既然无法适应,自然会被规则淘汰,沦为副本的养料。
【没有,我不后悔。】纪苏的语气虽轻,却没有半分勉强的意味,只是平淡的诉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甚至有点奇怪:【为什么会后悔?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系统怔了怔,难得的感到了少许的讶异。
它以为纪苏怕成这样,还总是凄凄然的掉眼泪,早就已经追悔莫及了。
可纪苏的神情,以及没什么波动的情绪曲线,都证明他并没有说谎。
没想到宿主长着一张柔弱漂亮的脸,性格也娇里娇气,却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有魄力。
这之后,纪苏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少了一个软软清澈的嗓音,系统反倒有些不适应。
它忍不住开口问道:【……说完了?】
纪苏挑眉茫然:【说完了呀。】
系统:【……哦。】
……
【这走廊有这么长吗?我怎么还没走到?】
系统:【。】你才发现。
【不会是……那个什么打墙吧。】
系统打了个句号:【。】有关于副本的讯息,它无法透露,只能保持沉默。
纪苏向前方看过去,虽然只能看清一点,但楼梯口还在很远的地方,他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祸不单行。
他的眼皮还在一直跳动,仿佛预知了什么危险,纪苏下意识的向旁边的教室看过去。
他现在的位置,正好对着一间教室的门。
铁锁被人破坏,随意的扔在地上。
厚重的木门稍稍开启了一条小缝。
真是该死的熟悉。
这不正是他第一次遇见叶向南时的那间教室吗?
两人为躲避楼下的混混,在上面躲了好久,他还顺便帮叶向南清理了伤口,花费巨额积分购买了一大堆药品。
结果证明,好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对方可不是什么深受校园暴力迫害的可怜学生,也不是什么没有反抗能力只能狼狈躲藏的重伤人士。
而是这场游戏挑战的始作俑者,副本的幕后boss。
更是把他扔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纪苏想了这么多,现实世界里只过了短暂的几秒钟。
咯哒咯哒的骨节松动声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十分明显,正是从这间虚掩的教室传来的。
干涩的关节开始转动,宛如缺少润滑的机器,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纪苏的眼前浮现起几天前只瞥了一眼,却让他牢牢记住的画面。
讲台上的老师扭曲着肢体,以一个正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弯侧着脖颈,没有眼白的眼睛满含怨毒的瞪向他。
僵硬的肢体开始抖动,然后缓缓迈出了一步。
第二步就灵活了许多,正慢慢靠近房门。
纪苏的速度很快,他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铁锁,刚才还在颤抖的手指,此时又快又准,对准锁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上去。
铁锁有一部分断裂在了锁眼中,无法并拢,但挂在锁扣上的部分还算绰绰有余。
以普通人的身手,很难从门内撞开。
门内的动静诡异的静止了片刻。
然后恼羞成怒的更激烈了起来,扑通一声重重的磕在门扉上。
木门还算结实,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纪苏却反应很大的颤了颤。
眸子流露出的显而易见的惊恐,他想要向前跑,想要赶快跑出去。
可是每次都是跑出了十几米,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原地。
撞击木门的力道一次大上一次,从最开始的细微晃动,变成了幅度很大的抖动。
似乎下一刻,门里的东西就会破门而出。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纪苏以为是手机终于接收到了信号,是谢知发过来的消息。
他期待的划开屏幕。
消息来源于没有头像,没有名字的“神秘人”。
不,不该说是神秘人,纪苏大概能确认他的身份。
这个账号转过来的药钱,纪苏一直没有接收。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条消息,滑几秒钟都滑不到底的那种。
纪苏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账号一直在给他发消息,但都被选择性忽视了。
只要他不点开看,就完全吓不到他。
算算时间,在他和谢知碰面之后,消息沉寂了许久。
直到凌晨左右,才有一点新的。
“纪苏,你让我很生气。”
生气?我也没做什么呀。
他确定以及十分肯定,那个时间自己肯定在睡觉。
也许是待在谢知身边很有安全感,纪苏不仅睡得着,还睡得很香。
他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
难道睡觉也会惹他生气吗?
滑到最后,是现在,也就是刚才发过来的消息。
“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害怕。
听着一阵又一阵响亮的撞门声,纪苏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一颤一颤的。
寒意攀升至脊椎,连带着手脚都在发麻。
没有等到纪苏的回复,那边终于按耐不住,拨过来一个语音通话。
信号还是大写的X字,语音通话却畅通无阻的拨了过来。
纪苏人都傻住了,差点再次把手机丢出去。
语言通话响了两秒戛然而止,纪苏刚松了口气,以为对方改变主意了,气还没喘匀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
纪苏:“!!!”
他抖着手指红色的拒接上面,还没等按下去。
教室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嘶嚎,撞门的速度明显加快,门框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音。
纪苏手指下意识挪到一旁。
门里的怪物顿时安分了许多,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减缓了速度。
掌握了某种规律的纪苏:“。。。”
这是威胁吧?是威胁吧?
一定是!
被威胁了的纪苏只能按在了绿色的按钮上,选择了接听。
诡异的电流沙沙声,让他想起了广播每次播放之前,连接不通的调试声音。
“你终于舍得接了。”熟悉的男声阴沉的说道。
难道是他接电话的方式不对,怎么莫名透着股怨气。
纪苏又确认了一下,没有错,通话的确来自那个没有头像也没有昵称的账号。
眼前的恐怖场景,门里的怪物,九成九都是叶向南弄出来的。
纪苏态度很好,“那抱歉?”
静了许久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不阴不阳的冷笑。
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纪苏唯唯诺诺将的举着手机,悄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他害怕看到恐怖血腥的画面,也害怕看到青面獠牙的阴森面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从睫毛下方抬起眼眸,战战兢兢的看过去。
电话那头是一片粘稠的,一望无际的黑暗。
“把手机举高,让我看看你。”
纪苏有些抗拒,但他没表现出来。
十分乖顺的举起手机,直到相机可以映下自己整张脸。
纪苏眼睛微弯,对着镜头讨好的展露了一个笑颜。
纪苏笑得很好看,哪怕唇角勾得有些僵硬,眸中还带着些许畏惧的情绪,但仍然漂亮得让人心软。
柔嫩的唇上满是糜艳旖旎的痕迹。
小小的两瓣唇,被吮吻得肿胀不堪。
那人像条没尝过肉的恶犬,亲得生猛又厉害,恨不得要让所有人知道。
即使早就清楚发生什么,叶向南还是没忍住怒火。
有什么东西被他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响亮的破碎声音
纪苏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怒,微抿起唇,收了笑意。
“你怎么了?”
……
即使已经恢复了所有力量,成为了不需要呼吸的鬼怪,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像个正常人类一样,无能狂怒的因为情绪波动而剧烈喘.息。
“纪苏,你很弱,弱得不行。”
刻意停顿了许久,似乎在等待少年的反驳或者回应。
但纪苏只是没什么表情的低着头,眼睫轻颤了两下,让叶向南知道,他有在听。
纪苏小脸微白,漂亮的五官一半被手机屏幕照得忽明忽暗,一半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
叶向南稍稍停顿了几秒钟,还是冰冷刻薄的点评。
“没脑子,没身手,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
……
“……一旦失去了别人的庇护,你就会死得很惨。”
纪苏:“……哦。”还不是你从中作梗,将他和谢知分开,他才不会失去庇护。
叶向南:“……”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简简单单的哦了一声?
纪苏也察觉到了自己态度问题,对方是能决定他生死的副本boss,教室门里关着的是对他虎视眈眈的怪物,只要叶向南一声令下,怪物就会像解决一只蚂蚁一样轻松的解决自己。
纪苏垂下头,低眉顺目:“您说得对。”
叶向南:“。。。”更生气了。
按照规则,现在远不到他该出现的时机,这个时候出现在别人面前,他的本体会受到强烈的反噬。
但叶向南已经顾不得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皮肤越发苍白无血色,像具刚刚死去不久,还很新鲜的尸体。
青白的皮肤开裂出一道道细长的小口,露出血红的内里,肌理撕裂,向更深的地方不断蔓延。
伤口的边缘齐整锋利,空气中仿佛存在看不见的刀刃,有序的在他身上切割着伤口。
叶向南每向纪苏迈一步,身上的伤口就多出一道,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痕。
手机里的人忽然不说话了,纪苏还没来得及心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步一步的,就像在耳边响起来的。
纪苏想跑,却被冰冷的一双手轻巧的扼住了脖颈。
正如叶向南所说,他很弱,力气也小得像猫,就算使出浑身力气也没办法挣开。
反倒让人好好欣赏了一遍他无措惊慌的表情。
纪苏有点呼吸困难,他抓住叶向南的手腕向外拉扯:“……放开。”
叶向南收了些力道,却没有松手。
手中的脖颈纤长笔直,向上仰起头的时候,宛如受戮的白天鹅。
脆弱,柔顺,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掌控。
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纪苏被叶向南抵在墙边的角落,他的后脑磕在白瓷墙壁上,旁边就是暗色的血迹,只要稍微偏移一点,白嫩的脸颊就会沾染到脏东西。
卷翘的睫毛颤得更加厉害,眸子里的惊恐满得快要溢了出来,粉白漂亮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恐慌和无助。
“你要杀了我吗?”
被扼住喉咙后发出的声音柔软喑哑,纪苏小声问道。
指尖陷入细软的肤肉中,触感光滑细腻。
浅淡的眼眸蕴上了水汽,正湿漉漉的,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阴森黑暗的环境中,少年什么都看不太清楚,眸光朦胧缥缈,虚虚的落在他的脸上。
他似乎又要被吓哭了,叶向南漫不经心的想。
“不会。”叶向南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杀你。”
“你向左边看。”
形势不由人,现在只能听话。
纪苏乖巧的侧过脸,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门扉大开着,讲台上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教室里。
不……不应该说它是人。
受了这么多足以致命的伤,没人能够活下来。
它的脖子是断裂扭曲的,胸口和腹部都有淋漓的,像是野兽撕咬过的伤口。
血色怪物安安静静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四肢扭曲弯折着,合着骨头,连在关节处。
血水顺着破损的,露出惨白牙齿的唇滴滴答答的流淌,只这么一小会功夫,地上已经积蓄了小小一摊。
没有眼白的眼睛含着深重的怨气和对血肉的垂涎。
“看到了什么?”
纪苏小脸惨白,闭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吸气。
“一只,一只……人。”鬼字在嘴里盘旋了好久,到最后还是倔强的转成了人。
叶向南诡异的静了片刻。
……
“……你也不想变成它这样吧,沦为茹毛饮血的怪物。”
“不…不想。”
……
覆在细嫩脖颈上的手掌,向上移动捏住了纪苏尖尖的下颌。
发尾濡湿出了汗珠,额头的地方也渗出了冷汗,几缕发丝湿哒哒的黏在侧脸上,不知道从哪蹭得灰尘,鼻尖上,额头处都蹭的脏兮兮的。
像一只脏了脸的小花猫。
“小花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即使什么也看不清楚,还是条件反射的绷紧了神经,双唇伸直,抿成了一条白线。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不小心碰到了被人咬破的地方,轻轻的一声呼痛闷在喉咙里,细长的眉毛紧跟着蹙起……
叶向南:“疼?”
阴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真是可怜,居然被弄成了这样。”
少年哪都是软的,嘴唇和舌头应该也会很软。
又香又软。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像条狗一样,迫不及待的亲他,吻他,占他便宜。
“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叶向南给出承诺。
他的侧脸绷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细细的血线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眼角。
他没什么表情,眸底深处掠过郁郁的暗色。
纪苏目露茫然。
什么,什么意思?
他选择性的忽略了好半句,只听到了叶向南说得,留在他身边。
人鬼殊途,他要怎么留?难不成是要把他变成鬼吗?
那个看不清楚性别的怪物,依旧十分安分的站在原地,滴落出的血液汇聚在一起缓缓流淌,就快流到他脚边了。
浑身是血,连脸都看不清楚……
他不想变成这样。
紧紧盯着纪苏的叶向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抗拒。
“你不愿意?”
一直小心收着力道的手指第一次失控,留下了妍丽鲜红的指印。
叶向南的手背蹦出了青黑色的筋脉,似有浓稠的暗雾在其中翻涌流动,游刃有余的姿态此刻消失殆尽,眉眼间尽是凶狠迸发的戾气。
之前的叶向南,除了皮肤的颜色与活人有些不同之外,其余的地方并没有太多的怪异。
他似乎有意在纪苏面前维持形象,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很干净,很矜贵。
尤其是和旁边一直掉血肉的怪物相比,他就像个即将出席宴会的贵公子。
简直天差地别。
即使纪苏知晓他不是人,也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外表所欺骗,心中的警惕和惧意都有所减缓。
而在怒意裹挟之下的,不受控制暴露出本体特征的叶向南,此刻更接近一个喜怒无常的怪物。
下一秒,残忍凶戾顿消,仿佛程序写上了休止符,叶向南冰封的脸上面无表情。
“你很会惹我生气。”
“在第三轮游戏开始之前,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后,男生大发慈悲的放开挟制纪苏的手。
他盯着自己留下的红色指印看了两秒,然后身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
在他即将消失之前,纪苏清楚的看到,叶向南身上的伤越发严重了起来,有的地方甚至能窥见白惨惨那道骨头。
不对,周围应该是一片漆黑的,他为什么能看得这样清楚?
场景迅速发生变换,纪苏转眼站在了一片阳光之下。
这是正午往后的阳光,刺眼又夺目。
在黑暗待久了的纪苏有些不太适应,微眯着眼睛,流出来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吸着鼻子,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所在的位置依旧是高三教学楼的最顶层。
这里仍然破败,没什么人气。
墙壁花了一大片,稍有点动静天花板都会唰唰的往下掉墙灰,走廊里堆了许多杂物,上满是蜘蛛网,还积落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这里的光线实在太明媚了,还散发着暖融融的温暖气息,和他记忆中的恐怖阴森完全挂不上钩。
【系统先生……】
纪苏接连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副本boss的实力要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居然能够屏蔽系统。
纪苏蹙眉,不清楚叶向南忽然把他困住的用意,杀也不杀他,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话狠话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纪苏嗅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气,还有轻微的仿佛在忍痛的闷哼声。
是从面前的教室传出来的。
破烂的锁头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本该紧闭的教室门缓缓启开了一条缝隙。
这场景实在太过眼熟,眼熟到纪苏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可怕的场景重现。
他这次可是说什么都不会去了。
纪苏本想转身就走,但他好像被困在了这里,走不出几米就又被传回了原地。
他试了两次后,发现没办法离开就不再尝试了。
为了保存仅剩的体力,纪苏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地方坐下。
等待叶向南什么时候腻歪了,或者什么时候玩够了,放他回去。
他听着门里面的喘.息声一点一点变得微弱,然后变得低不可闻,到最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纪苏眉心一跳,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