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没想到, 萧楚盛只是说有点事要出去,第二天一天没见,晚上却是昏迷着, 被人抬回来。

  萧羽直接将他带回龙首殿。

  简宁吓坏了。

  萧楚盛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这一夜, 太医院整整忙碌了一晚上,才终于把摄政王抢救回来。

  萧楚盛浑身都是血迹,但是都是皮外伤,真正严重的是中了毒。

  怎么回事?

  简宁难得板起脸。

  这一夜,简宁也没有睡觉。

  他吩咐小太监带着几个小崽崽去睡觉, 自己坐在门口守了一夜。

  简宁觉得,他和摄政王的关系, 已经很清晰了。

  看到萧楚盛浑身是血的那一刻,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心里一颤, 整个人一阵恍惚,好像天塌下来了。

  这一夜, 他的心一直被狠狠揪着,一直到年迈的老太医擦着汗欣喜的跑出来。

  他才终于重新活过来。

  萧羽在他的目光中低下头,他刚刚竟然在这位稚嫩的小皇帝脸上,看出了九五至尊的威严。

  “禀告陛下, 王爷……王爷深入沼泽地,中了瘴气。”

  “沼泽地?他去那里干什么?”

  难道萧楚盛是个研究狂魔, 已经在研究, 如何把沼泽转换为能源了?

  “陛下!”

  萧羽还没来得及回答, 张泾之神经兮兮的端着个小药碗, 小心翼翼的弓着身体小跑过来。

  那个小药碗,被他盖了盖子,又用麻绳反复捆起来,生怕有一滴药汁滴出来。

  张泾之跑过来,将那只小碗放在桌子上,“陛下,喝药了。”

  简宁的脸瞬间垮起来。

  他揪着心等了萧楚盛一晚上,就等了一晚药。

  昏迷了都不放过他。

  这药看着黑乎乎的,闻着还有一股酸臭味。

  “陛下,”张泾之激动的说道,“您一滴不剩,把这玩意儿全喝了,微臣保证,这是您喝的最后一碗药。”

  简宁看着张泾之,又转头看向萧羽。

  所以,萧楚盛受伤,是为了去给他摘所谓的最后一味药?

  他好像隐约听萧楚盛说过,那最后一味药,需要将新鲜的药材采回来,直接熬制。

  上次他们出宫,曾经遇到过一个西域少年。萧楚盛说那少年手中拿着的,就是他需要的药材,所以他去问了,那株草药长在何处。

  所以,他已经找到草药,并且成功带回来了。

  怪不得昨天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是不是,很危险?

  未经处理的沼泽地,充满瘴气,还中了毒。

  简宁顿时觉得桌子上那小小的一碗药,果然贵如千金。

  他眨眨眼睛,睫毛有点湿润,

  张泾之还准备像往常一样继续劝劝陛下,没想到,陛下双手捧着碗,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碗端起来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张泾之惊呆了。

  简宁喝完药,脸上皱成一团。

  真的,好难喝。

  张泾之赶忙递上糖。

  简宁先低头看了一眼碗,确定碗里一滴汤汁都不剩,才张嘴吃了糖。

  “陛下,您真是太棒了!”

  简宁现在不想看见他,他将碗塞到张泾之的手里。

  “快去休息吧!”

  张泾之抱着碗走了。

  简宁嘴巴里的苦涩味散去,继续望向萧羽。

  萧羽:“……”

  萧羽只能一五一十的告诉简宁。

  这株草药,是十天天之前在城郊的一片沼泽地中发现的,摄政王便派人潜伏在周围严加看管,等待草药成熟。

  昨天,药终于成熟,摄政王便亲自去摘。

  沼泽地中太过凶险,摄政王武力最高,他不放心交给别人,便亲自去摘。

  为了护住花,不仅吸了瘴气,还被林中毒虫咬伤,但是王爷一直坚持将药安全的收起来,才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萧羽快马加鞭带着药乘坐王爷的快马先回来。

  于是,就有了简宁看到的那一幕。

  萧羽简单几句话,但是简宁知道,哪有这么简单这么顺利,否则萧楚盛就不会浑身是血了。

  萧羽说完,简宁难过的低下头。

  他才不需要萧楚盛去拼命,反正,他又不会真的死。

  简宁红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摄政王。

  摄政王这样子一点也不好看,他还是适合整天油嘴滑舌的。

  萧楚盛的嘴巴上都起皮了,他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戳着,喂给萧楚盛。

  却不想,就在这时,萧楚盛突然睁开了眼睛。

  简宁吓一跳,手一抖,杯子从手中滑落。

  “萧楚盛,你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我去叫医生!”

  “不,不是,我去叫太医!”

  他无与伦比的站起来,转身就想往外跑。

  “宁宁!”

  萧楚盛终于开口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宁宁,我没事了,别担心!”

  简宁鼻子一酸,“真的?”

  “嗯,”萧楚盛坐起来,伸手拉住简宁的手,“宁宁,我只是暂时中毒了,太医已经为我解毒,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那你浑身是血!”简宁任由他拉着,小声的嘀咕,“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宁宁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担心没人批奏折,你不要误会。”心软嘴硬的皇帝,如此倔强的说道。

  “原来在宁宁心中,我只是个批奏折工具!”

  “不然你以为呢?”简宁的声音带了浓浓的哭腔,一滴泪从漂亮的大眼睛里落出来。

  “宁宁!”

  萧楚盛真慌了,他手忙脚乱的将简宁抱在怀中,胡乱给他擦泪,“宁宁,别哭,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别哭,好不好?”

  简宁抹一把眼泪,“我没哭!”

  “嗯,好,没哭,”萧楚盛说道,“宁宁,我饿了,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好不好!”

  简宁坐起来,“你想吃什么?”

  “白粥吧,包子,好不好?”

  简宁转身出去。

  太丢人了,他竟然在萧楚盛面前哭了!

  他捂着通红的脸,急匆匆地吩咐小太监去准备早餐,然后在外边吹了一会儿风,又慢吞吞的走进去。

  “你还需要什么吗?”

  萧楚盛摇摇头,“宁宁,药喝了吗?”

  简宁点头,“喝了,好难喝。”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我全部都喝了,一滴都不剩。”

  “宁宁真棒!”

  萧楚盛在他头上摸摸。

  小太监送来早餐,两人一起吃了早餐,萧楚盛便换了衣服,看起来好像恢复如常了。

  他准备去龙首殿处理政务,昨天的还在龙案上堆着。

  “萧楚盛!”

  萧楚盛刚走出门,房间里突然传来简宁急切的声音。

  萧楚盛停下脚步,看向简宁。

  简宁深呼吸一口气,也望着萧楚盛,小声的说道,“萧楚盛,我觉得你之前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了。”

  他说完,一把关上门。

  脸颊烫的能煮熟鸡蛋。

  简宁捂住自己的双颊,蹲下来。

  门外,某人先是愣了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刚刚,宁宁向他告白了,告白了!

  萧楚盛微微用力,一把推开门,看到一只熟透的小柿子缩在墙角。

  他走过来,简宁听到动静,也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宁宁!”萧楚盛伸手,将简宁拉起来,然后双手捧住简宁的脸,一点点靠近。

  简宁微微躲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

  某人终于心想事成,放过简宁的嘴巴,乘胜追击,“宁宁,今晚,我可以爬龙床吗?”

  简宁:“……你随意!”

  “谢谢宁宁!”萧楚盛笑道。

  他就知道,宁宁是他的,永远都是。

  萧楚盛哄着人一起去勤政殿,简宁终于答应,去勤政殿睡觉。

  昨晚守了一夜,他都快困死了。

  两人刚拉开门走出来,小崽子站在台阶下的石子路上,抬头看着他们。

  “父皇,皇叔,你们终于起床啦!”

  萧楚盛将小崽子抱起来,“阿钰,以后不能叫我皇叔了!”

  简淮钰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萧楚盛得意的说道,“因为,我和你父皇在一起了,以后,我就是你另一个爹爹,阿钰愿意吗?”

  “真的吗?”小崽崽瞪大眼睛。

  简宁红了脸,瞪某人。

  当着小孩子的面瞎说什么?

  他点点头,“对,其实,阿钰,摄政王一直都是你的另一个爹爹。”

  “你不是一直问我别的孩子为什么都有爹爹和娘亲或者两个爹爹吗?你娘其实,就是摄政王。”

  小崽子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圆了,眼睛里全是疑惑。

  “真的吗?”他问道。

  被迫当娘摄政王:“……真的,阿钰,对不起,爹爹以前冷落你了。”

  “那,那爹爹以后会一直喜欢阿钰吗?”

  “会!”

  “你会一直喜欢父皇吗?”

  “会!”

  萧楚盛说道,“我会一直喜欢宁宁,喜欢阿钰,一直保护你们,爱护你们,对你们好,阿钰能不能原谅我,接受我这个爹爹?”

  小崽崽于是开心的点点头,扑到萧楚盛怀中。

  年幼的小崽崽还不太明白多一个爹爹的意义,他本来就非常喜欢摄政王,如果他做自己的爹爹,自然是非常欢喜。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跑去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这份快乐。

  于是,很快全朝堂都知道,摄政王和陛下在一起了。

  直到很久之后,小崽崽真正知道,是父皇和爹爹一起,生了他,摄政王爹爹,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爹爹,也一直遵守着当日的誓言,尊重,爱护父皇和……和他,直到,父皇和爹爹一起老去,故去。

  他的父皇和爹爹,在他二十岁及冠后,便退位云游,成为一段佳话。

  而那个软软的小崽崽,也成为了一代明君,有双亲,有兄弟,有忠臣,有朋友,成为一个开明而伟大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