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繁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池枫想着是见父母,就没跟过去,找了个地方让苏以知把他放了下去,自己拿着这两天赚来的外快潇洒快活去了。

  大门是开着的,老两口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

  见到有车来了,苏夫人马上站起身,顺便拍了没动的苏父一巴掌。

  “起来,孩子们都来了,还在这躺呢。”苏夫人催他。

  苏父不情愿的站了起来,看着景繁和苏以知一起从后院走来。

  “怎么都在外面坐着呢。”苏以知问。

  苏父还在为了他乱来的事生气,冷哼了声,没想搭理他。

  但看向景繁的时候,眼底却带了些明显的满意。

  “正说你们呢。”苏夫人知道他那臭脾气,帮着开口,“说你太冲动,他一把年纪了还跑去那边跟你沈叔商量,怕你被人家算计,给你探路去。”

  苏夫人不满的瞥了苏父一眼:“明明就是这老头自己不放心跑过去的,还赖在你身上。”

  苏以知笑了下。

  被戳穿的苏父也不在意,只是看景繁:“小繁拿了省一是吧?还不错,以后多多努力。”

  景繁马上应了:“谢谢爸。”

  苏父嗯了声,随即话锋一转:“你那简历……我怎么听正豪说,你只给弘主递了?是对我们公司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景繁顿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景繁解释,“没有不满意……”

  苏父皱眉:“还是说知知不让你进?我们公司怎么说不比弘主强,在我们这实习也对你后面的事业有帮助。他要是不想让你进,你跟爸说,爸给你再找路子。”

  说着,他就瞥了眼旁边的苏以知,像是景繁在他这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苏以知无奈:“爸,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昨天商量好了。”

  苏父:“商量的什么?”

  苏以知:“他来我这啊,他是我爱人,不来我这能去谁那。”

  苏父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这才像话。”

  “行了,别说了,进去吃饭。”苏夫人催他们。

  为了庆祝景繁拿了奖,苏夫人特地叫厨师做了一大桌菜,甚至还专门从仓库里拿了瓶几十年的红酒。

  和上次来吃饭时明显的疏离不同,这次的二人明显亲昵了不少。

  苏以知和苏夫人说了想在海边办婚礼的打算,苏夫人在听了是景繁的选择后,欣然同意了。

  毕竟小辈们结婚,他们才是主角,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算是想在火焰山办婚礼,苏夫人都会直接包架飞机带着他们飞过去。

  “那得开始准备你们的西装了。”苏夫人有些发愁的托着下巴,“国内哪个设计师做的比较好呢,等我到时候去问问我那些朋友们,啊,还有婚房,你们在市中心已经有房了,要不然到时候再装修一下?搞些软装?”

  一谈到结婚的话题,苏夫人就是操心最多的。

  她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很长时间,最后甚至拿了个小本子出来,和景繁坐在一起,和他商量,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到时候就按照他的喜好来。

  “我们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其实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景繁问,“还需要再装吗?”

  苏夫人不满:“装的那是什么呀,上次去了我还以为家里被抢劫了呢,什么都没有,哪里像个家的样子,家就该温馨一点才对。”

  苏以知靠在旁边听,插话:“那是极简风。”

  苏夫人:“这么极简你还不如住样板间算了。”

  苏以知笑。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和小繁在一起了,怎么说不得有点家的样子。”苏夫人拿出手机,“我这里有个朋友,是做室内设计的,小繁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风格,我让他给你设计一套出来。”

  她把手机递给景繁,景繁侧了下头,看向身后的苏以知。

  苏以知会意,弯下腰来,和他一起看。

  “这种?会不会有点粉?”

  “确实,不太适合咱们两个。”

  “但这个设计还挺好看的,你喜欢吗?”

  “挺好的,到时候空出来的那个房间里给你做个电竞房,你那个屋子就当客房吧,设计的简单一点就行。”

  “好。”

  二人聊着,俨然没发现身边的苏夫人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

  顺便朝不远处的苏父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父故作嫌弃的哼了声,视线却还是黏在两个小辈的身上,看着他们商量。

  最终他们选定了套简单些的软装设计,不会特别显眼,但又足够有它的温馨。

  “这个可以吗?”景繁问。

  苏夫人接过手机:“当然可以呀,你们满意怎么样都行,我现在去联系他,到时候图纸出了后我就直接让他定好家具送到你们那里了哦。”

  苏以知嗯了声。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基本都是在商量着各种各样的琐事。

  苏夫人也确实像景繁猜测的那样,对婚礼的事乐此不疲,小到手写请柬,大到婚庆公司的选择,基本整晚都在和她那些儿女结过婚的小姐妹聊天,希望给二人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景繁吃的有些多,靠在外面的双人秋千上消食,过了没多久,秋千就慢慢摇了下。

  他回头,正好和苏以知对上视线。

  “荡秋千呢,景学长。”苏以知冲他弯了下眉眼,“需要我推你吗?”

  景繁笑:“可以吗。”

  苏以知用行动证明了,可以。

  秋千慢慢的晃了起来,幅度不大,没过多久苏以知就坐在了他的身侧,二人一起仰着头,边晃边看面前的星辰。

  临近夏日,云层都跟着薄了几分,能隐约看见天空中闪烁的繁星。

  晚风缓缓吹拂而来,夹杂着些植物的清香,景繁稍稍合了下眼,再睁眼时,唇上就传来阵微凉。

  柠檬薄荷的味道顺着二人的唇齿弥漫,很快,那颗糖就落在了景繁的口中。

  “我妈刚刚是不是太激动了?”苏以知问他,“要是觉得她话很多,可以提醒她一下,我妈经常这样,说起来话就顾不上别人。”

  景繁舌尖抵了下那颗糖,糖和牙关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没有。”景繁说,“阿姨这样挺好的。”

  苏以知:“估计也就你觉得挺好的了,我爸刚刚都忍不住上楼了,你没看见吗,他边上楼边塞耳机。”

  景繁笑了下。

  他当然看见了,不过这也证明苏以知父母关系很好,所以才会这么明显的对另一方的行为做出反应,丝毫不需要顾及对方会不会生气。

  “不过我爸也挺关心这事的。”苏以知说,“刚刚去楼上拿东西的时候,就听见他和别人说婚礼的事了。”

  景繁:“叔叔好像有点矛盾。”

  明明脸上表现得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连他们说婚礼话题相关的事情时都没参与,上了楼却开始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怎么说呢。

  和苏以知有点像。

  只不过一个是暗戳戳的吃醋,另一个是背地里开心。

  不愧是一家人。

  景繁想。

  “他一直都这样。”苏以知笑,“嘴硬心软。”

  景繁:“看出来了。”

  二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时间一分一秒的从他们交握的指缝中流淌。

  景繁突然觉得。

  好像永远这样下去也挺不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舒适的晚风里已经逐渐多了几分凉意。

  在这种温度下吹风吹久了容易头痛,于是苏夫人拉开大门,催他们两个回去洗澡睡觉。

  景繁站起身,和苏以知一起进了家门。

  今天奔波了整天,二人基本都累了,刚洗完澡没多久就睡着了。

  景繁习惯性抱着苏以知,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却没多少睡意,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猛地传来了阵震动。

  景繁小心的将手抽了出来,起身,拿起手机。

  上面是串没有任何备注的电话号码。

  景繁指尖很轻的蜷缩了下,最终拉开窗帘,去了阳台,顺便把阳台门轻手轻脚的关上了。

  这里隔音很好,在阳台打电话不会打扰到苏以知睡觉。

  景繁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按了接通。

  “景繁?”

  对面的男声明显有些不耐烦,“你长能耐了是吧,我给你打这么半天电话你都不知道接?干嘛呢?”

  “十点了。”景繁说,“你不需要睡觉的吗?”

  景自强:“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景繁不说话。

  对面的景自强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了,景繁只听到他那边隐约传来了阵女声,很快又被阵咳嗽声压了下去。

  “繁繁啊。”景自强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点,“爸听说你去比赛了是吧?还拿了个不错的奖,这样,你有空回家一趟,爸给你做点好吃的,你也好久没回来了。”

  景繁皱眉。

  在听到回家那两个字时,来自骨子里的厌恶几乎要从体内叫嚣着冲出皮囊。

  就这短短的几秒,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景自强当时那丑恶的嘴脸。

  “你还上大学?上什么大学,赶紧去给我打工,你弟弟还等着交学费呢。”

  “行,你走可以,学费我他妈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就看看你能撑多久。”

  “能耐了啊景繁,能赚钱了是吧?听说你一个月工资不少呢,我养了你这么久,你也是时候给我点回报了。”

  “别以为我他妈不知道你学校在哪,你要是敢不给我打钱,就等着退学吧!”

  景繁的指节死死攥住,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时景自强做的有多决绝,现在他的求和看起来就有多可笑。

  “我不回去。”景繁声音很冷,“当时不是说好的吗,二十万,划清界限,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景自强也懒得装了:“你真以为那二十万够?我他妈养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不得五六十万?你现在也能赚钱了,这点小钱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

  景繁死死的咬了下唇。

  隐约的血腥气顺着唇齿蔓延,他合眼,尽量让自己控制好情绪,不吵醒还在睡觉的苏以知。

  “你这是打算一辈子把我当提款机了是吗。”景繁问。

  景自强冷笑了声:“怎么?你个当哥的,还不得养活你弟弟,到时候你弟结婚,彩礼你还得给一半呢,不然你以为我把你抚养权要来是为了什么?”

  景繁合了下眼。

  带着些凉意的风吹在身上,却还是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他喉结很轻的上下颤动了下,然后开了口:“明天见一面,咱们当面说。”

  这正合了景自强的意。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直接约了个饭店,让景繁到时候在店里等他。

  电话挂断后,景繁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丛林,缓了很久,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他进了房间,因为身上带着凉气,刻意在屋里站了会儿,等寒气散尽后才上了床。

  尽管景繁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在彻底躺下来的时候,脸上还是落下阵温热。

  “这么凉。”苏以知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冷吗。”

  景繁:“还好。”

  他拢了下被子,将自己和苏以知完完全全的裹在里面。

  刚刚的对话苏以知应该是听见了。

  但他没问,景繁也没说。

  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提起这件事,就这样缓缓进入了梦乡。

  翌日早上,景繁照常去了学校。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尹星宇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就神秘兮兮的冲他笑,像是在密谋什么。

  “怎么了?”景繁好奇。

  尹星宇:“没事没事。”

  他要是直说还好,这么一说没事,倒是让景繁有些紧张。

  景繁开始下意识担心,是不是景自强找到学校里来了。

  明明昨天才打过电话,约好了今天见面的时间,景自强应该不会那么着急,直接跑到学校里来。

  他们虽然在一个城市,但却离得很远,他并不觉得景自强会忍不了这短短几个小时,从而大费周章的跑到这里来闹事。

  “丁良他们呢?”景繁问,“不来吃早饭吗?”

  尹星宇:“他们……还在寝室呢,咱们买完饭给他们带回去吧。”

  先暂且不提谢文柏今天居然不起床锻炼,光是尹星宇能早起这点,就挺让景繁震惊的。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和尹星宇一起去了食堂,买了点早饭。

  回去的路上,尹星宇一直在看手机,像是在和谁打字,看起来格外小心谨慎。

  打着打着还要抬眼看看景繁,像是怕被他发现一样。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景繁早就看出来了。

  就在景繁还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谜底就在他踏入寝室的那一刻揭晓了。

  “砰!”

  无数鲜艳的礼花瞬间在眼前炸开。

  “恭喜景繁获得一等奖!”

  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景繁愣住。

  寝室最中间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个蛋糕,四周的床上都挂上了鲜艳的礼花,甚至在两张床之间还扯了个横幅,写的正是刚刚他们喊出来的字样。

  “厉害啊咱们繁哥。”丁良笑嘻嘻的冲着景繁道喜,“省一都能拿下,不愧是你!”

  尹星宇:“我靠,你知道我们在看到你拿奖后有多震惊吗,咱导员在班级群里都快把你夸爆了,说你是咱们系这几年来第一个一等奖!还是省一!太厉害了!”

  谢文柏嗯了声:“所以我们打算给你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会。”

  景繁眨了下眼,这过于突然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景繁看向尹星宇,“你刚刚在瞒着我的就是这个?”

  尹星宇自豪的搓了搓鼻子:“看哥的演技不错吧。”

  丁良:“人家都看出来了你还在这不错呢,傻乐什么。”

  尹星宇:“那他没猜出来咱们是要给他惊喜啊?”

  说完,他笑嘻嘻的凑到景繁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不会感动哭了吧?”

  景繁抿了下唇。

  “还真是。”景繁说,“其实是有点想哭的。”

  尹星宇:“哎呀呀,男子汉大丈夫掉什么眼泪,赶紧吹蜡烛!咱们吃完蛋糕还有课呢。”

  他笑着打圆场,忙把那个小小的蛋糕拿了出来。

  蛋糕上还沾了点礼花炮的纸屑,谢文柏把纸片挑了出来,念叨:“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尹星宇:“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啥干净东西,快切快切,我好饿!”

  景繁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为自己准备惊喜,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花了多长时间。

  但景繁知道,他们是真的在为自己开心。

  他嗓子有些发紧,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蜷了下,又很快的松开。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苏以知,有舍友,有朋友,有以前所没有的一切。

  所以他为什么要害怕景自强呢。

  景繁眼神有些冷,他看着面前一分为四的小蛋糕,最终敛了眼底的戾气,抬手接过,冲着他们很轻的道了声谢。

  景自强选的饭店在他家附近。

  景繁打了车过去,车稳稳地在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他付了钱,手机右上角弹出的时间显示,还有五分钟才到他们所约定的时间。

  景繁迈进饭店,朝着右边看去。

  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个男人,背影有些佝偻,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前正摆着几盘肉,就着酒大快朵颐着,丝毫不顾忌满手的油渍,像是等不及般,拿起手机看了眼表。

  几乎在看见那个背影的同时,景繁就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足以证明他对景自强究竟有多抗拒。

  景繁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朝那边走去。

  “呦,这谁啊?”景自强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他身侧的景繁,“这不是我的宝贝儿子吗。”

  他咧嘴,冲着景繁露出了满嘴的黄牙,甚至嘴角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酱汁。

  景繁垂在身侧的手猛地刺进掌心。

  景繁强忍着那股反胃在他面前坐下:“现在煽情,你觉得来得及吗?”

  景自强冷笑:“什么来及来不及,你今天既然能出现在这,那就证明你还是认我这个爹的,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不认我,我就等你上了班,去你公司找你,把你工作给搅黄。”

  他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说吧,以后一个月打算给我多少?”

  还没等景繁开口,他就补充道:“我告诉你,你阿姨那边可说了,怎么说都得给三千,我养你养到这么大,你阿姨也出了一份力,一人孝敬一千五,不多吧?正好你弟的房还没还贷款呢,你有工作了,也应该帮家里摆脱下负担了。”

  景繁放在桌面下的手止不住颤抖。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拳挥在这个人贪婪丑恶的嘴脸上。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还会给你钱?”景繁的声音很冷,“你是忘了你当时说的话了吗?”

  景自强则满脸无所谓:“又没字据又没录音,谁能证明我说了。你要跟我闹大也行,可别忘了咱俩的父子关系,就算闹上法庭,你也得按月给我赡养费,跑不掉的。”

  景繁咬了下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的情绪这才勉强控制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景自强,开了口:“你觉得闹上法庭,你也能跑得掉吗?”

  景自强皱眉:“你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景繁:“你现在的工作,在那个厂里当会计,你确定从你手下经过的每一笔钱都是干净的吗?都是对得上数的?短短两年,给自己套了两套房出来,要是被查出来的话,你觉得你还会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吗?”

  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随着这句话出来,景自强原本还得意妄为的表情顿时变得呆滞了。

  他唇色有些发白,颤抖着声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繁冷笑了下:“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想,现在就能把证据摆在你面前。反正对我而言不过就是敲敲键盘的事,对你来说,估计是十几年牢饭吧。”

  “十几年啊……”景繁的尾音拖得很长,“像你这种人进去,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景自强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件事别说是景繁了,就连他家里的那两位都不知道。

  他还以为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没想到,居然在景繁口中听到了。

  他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他老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就跟着从里面动动手脚捞捞油水,这两年,怎么说也捞了小百万。

  在那个地方做了那么长时间,压根就没人发现。

  这要是真的被捅出去……

  那他这辈子可就完蛋了!

  景自强连肉都顾不上吃了,他慌张的看着景繁,“景繁,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亲爸……”

  景繁站起身。

  他眸光很冷,落在景自强身上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

  这让景自强越发心慌,他直接跟着景繁站起来,“你、你别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找你要钱了,景繁,我是你亲爸,你再怎么冷血也不至于大义灭亲吧,景繁?景繁?!”

  他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景繁的名字,全然看不到刚开始那副嚣张的模样。

  景繁只是看着他,在景自强靠近的时候,厌恶的皱了下眉,和他保持距离。

  “以后如果你再敢联系我。”景繁说,“第二天,公安就会找到你头上。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景自强猛地愣住,面色惨白。

  他浑身猛地脱力般坐在位置上,失神的看着面前的酒肉。

  景繁的存在像是定时炸弹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骤然爆炸,摧毁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这对于贪婪的景自强来说无疑是慢性毒药。

  他会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中,永远都不会得到解脱。

  而这正是景繁所先要的结果。

  他拿起手机,白皙的皮肤和深色的屏幕形成鲜明对比,指根的银戒在景自强眼底一晃而过,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这顿饭我请。”

  景繁打开屏幕,“好好享受。”

  说完,他转身就走。

  在临出店门的时候,他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那声呐喊。

  “景繁,我是你亲爸……”

  最后的尾音伴随着玻璃门的关闭,被彻底隔绝在了屋里。

  春日的暖阳透过云层洒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那淡淡的暖意似乎驱散了骨缝中的寒。

  景繁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才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他长长的呼出口气,长时间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久违的轻松感将景繁浑身包裹住。

  他看着无数车从眼前飞驰而过,最终抬了下手,拦下了辆出租车。

  是时候去给苏以知挑礼物了。

  景繁这么想,抬头,和司机报了个地址。

  车辆缓缓启动,那家饭店在最后一片树荫的遮挡下,彻底消失在眼前。

  和饭店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贪婪的景自强。

  景繁没发现的是,在他上车后没多久,饭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直到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王方恭恭敬敬的站在苏以知身边,作为这场闹剧的旁观者之一,他开了口。

  “苏总,需要我去善后吗。”

  苏以知沉默了很久。

  “不用。”苏以知说,“这是景繁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外人干涉。”

  王方:“但那位……”

  苏以知:“他会处理的。”

  他回眸,看向王方:“相信景繁,他会处理好一切的。”